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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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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晞月重生(三十)
后宫不宁,前朝也不安。
皇上以强硬手段废秘折制度,推崇乾纲独断,视内阁为虚设,撤销议政王大臣会议,又借小事贬谪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功臣,此举激起了朝堂之上的风波,而这风波延连到了后宫。后宫与前朝说是有礼法阻隔,其实从古至今就是暗通的,哪个大臣没有想办法在后宫之中安插一些眼线。
前朝不得安宁,大臣们意见纷纷,这些意见,不仅仅是因为当下,更多是因为自乾隆十三年后皇上在朝堂之上强硬的手段与不容人反驳的绝对权威。
世人都说皇上是因为富察皇后逝世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富察皇后只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一个挡箭牌。她的死,给了皇上独长大权,剔除权臣最好的时机。如今他年年月月日日时时追忆富察皇后,大概也是感谢富察皇后死的是时候吧。
后宫不得安宁,大臣联名请见太后,太后均避而不见,皇上早已独揽大权,她如何见?如何劝?不如眼不见为净,任凭前朝吵翻天,一个个劝谏,一个个被贬。
就在这不可开交之时,似乎天都在帮他,一份捷报快马传入京城,抗议声立时被湮没在胜利的欢呼之中——西陲之战胜!
清军逼退天山以北部族之后,又火速进军天山以南部落。厄鲁特四部唯恐各部被各个击破,于是集结十万大军,欲将清军阻挡于曳咥河以东。清军某个副将察觉到对方意图,亲率一万精兵抢渡,在南面列开阵势。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清军背水一战,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副将临危不惧、镇定指挥,三度击退敌人冲锋之后,精锐骑兵尽出,一鼓作气直插敌人两翼,步兵也自正面反攻,厄鲁特四部十万大军立时溃败。清军追击三十余里,斩杀、俘虏敌军数万人。
清军将领深知除恶务尽的道理,冒着严寒继续进军。其时正逢大雪,狂风怒吼,路上积雪足有两尺,清军不惧险阻昼夜兼程,南北两路合围歼敌。厄鲁特四部首领万没料到清军会在如此恶劣天气下长途奔袭,立时全军覆没,仅带着几个亲信仓皇而逃;却被当地人擒获——至此,叛乱数年的西陲被清朝消灭。
自五阿哥领命去到西陲,与将领士兵同吃同住,一同出征,一路凯歌连战连捷,至大功告成只用了一年半时间。在擒获厄鲁特四部首领后他又安抚天山南北诸部,使其各归所居,通道路、置邮驿、掩骸骨、问疾病、划疆域、复生业、还所掠,迅速稳定当地各族人心。
皇上大喜,连连夸赞五阿哥永琪能干,给予了永琪的生母愉妃大量的赏赐,并决定亲迎五阿哥与西陲将领回京。
你带着五公主和十三阿哥去翊坤宫看望如懿,一同前往的还有海兰和忻妃。
“璟兕同永琪一样,天资聪颖,就是太顽劣了。”如懿扇着扇子,看不出烦闷,有的只是悠闲。
你点头赞同,捏起一块御膳房送来的白玉方糖糕,只要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连忙招来小安子,“这白玉方糖糕怎么放了那么多青梅丝?”
小安子跑来,低着头,“回娘娘,令贵妃爱吃青梅丝。”皇后被夺权,皇贵妃不问世事,太后也整日念佛不出安华殿,这后宫之中便是令贵妃一人独大。
“去跟御膳房说,我不喜欢青梅丝,让他们以后别放了。”
“是。”
如懿静坐不语,只是看着你笑。
容珮静了一刻,指着荔枝纹素蓝碟中的白玉霜方糕道:“难为皇贵妃还想着我们娘娘,皇贵妃娘娘爱吃梅子又怎会不爱吃青梅丝呢?”
如懿看着你,眼中含着感谢。
你摸了摸胃,“近来梅子吃多了,伤着了,再也不想吃了。”
蓉佩不忿,“御膳房何必为了讨好令贵妃撒上这许多青梅丝,故作矫情?”
如懿静静道:“跟红顶白乃是宫中风气,连本宫喜欢的东西都要讨令贵妃喜欢,可见令贵妃得宠。好了,只要孩子们安好,本宫就无所求了。”
容珮掠了掠鬓边碎发,叹道:“如今令贵妃显赫,本以为皇上会格外疼爱容嫔呢,原来到手了也不过如是。”
你看了一眼忻妃,“无所依靠的人有什么显赫的?”你唤来沫心,让她将白玉方糖糕撤下,“对宫中的女人来说,家世才是最好的倚靠。”
忻妃微微一笑,“皇贵妃说的是,从前是刚入宫不谙世事,才什么都不怕,如今左右是明白了,只要臣妾的阿玛在,皇上多少会顾及着臣妾。”无娘家可倚靠,即便是位及贵妃,长官后宫中事物又如何,不过是虚名。
你看了一眼如懿,无家世可倚靠之人,想要得到皇上的眷顾,便只剩价值这一条了吧。魏嬿婉的价值,什么时候会用尽呢?
海兰看了你一眼,“皇贵妃,听闻皇上此次西巡的伴驾名单是你拟的?”后宫之事虽已全权交由令贵妃处理,但大事还是由皇贵妃做主。
你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西陲已定,太后想借此几乎带两个女儿去看一看边塞风过;海兰是五阿哥生母,定是要去的;皇上宠爱寒香见,必会将她带在身边;几个蒙古嫔妃善骑射,也是要去的。问题便是如懿这个皇后。
“帝后再不和,皇后也是皇后,西巡迎战士凯旋如此大事怎可不去。”
此言一出,海兰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幸好皇上还当姐姐是皇后。
你嘴角微微一翘,透露着一丝无奈,“皇上意欲让令贵妃留下,可孩子们都在宫中,她留下让人如何放心。”
如懿看着你,“孩子?皇上不是意欲带阿哥们去见见战场吗?”
“皇上此行只带皇上亲生的十二阿哥、十三阿哥和五公主。”你看着她们也不隐瞒,“我花了多少功夫才将她的孩子一一从她身边剥离,如何再能让她有机会夺回。”留下她,不就是故意制造她和孩子们亲近的机会。只摸不透皇上何意,是故意留下机会,还是没有想这么多,你只知道,你绝对不能让她有机会接触孩子。
“皇贵妃有何打算?”忻妃问。
你看着她,“令贵妃一同西巡,你或颖妃留下。”与皇上西巡,这是莫大的荣耀,令妃定不会放弃,只是不知她们俩是否愿意留下。
忻妃微微一笑,挺了挺胸,“臣妾留下就是,各位姐姐放心,妹妹定会照顾好宫中的孩子们。”
她轻晃了一下头,发髻上的珐琅鎏金花蝶步摇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如同蝴蝶飞舞,“皇后娘娘知我,臣妾如今只想看护好我的女儿,其他的并不在意。”什么恩宠,什么荣耀,到头来不过镜花水月。
“皇上此番出行伴驾的只有皇后、我、愉妃、颖妃、香见、令贵妃这几人。” 你看着她,眼中含着一丝感激,“我们走后,非娘家显赫怕是压不住这些人。”颖妃和忻妃是蒙古妃嫔中娘家最显赫的,身后是蒙古最大的两个部族。至于其他的妃嫔,除了一个富察家的晋嫔,其他根本不值一提。
如懿低头,细细思量了一会儿后才道,“有婉嫔在,本宫便能更放心一些了。”
“我把程嬷嬷留下,狸奴与惢心得空时也会过来看看。”
新的白玉方糖糕送来了,还冒着热气,你捏了一块送入口中,热乎乎的白玉方糖糕又暖又糯,你忍不住眯了眯眼,好吃。
“对了,留心齐汝。”
如懿一愣,“齐汝不随皇上西巡?”
你缓缓摇头,“齐汝老了,两眼昏花,经受不了长途跋涉了。”
忻妃皱起秀气的眉头,“皇贵妃这是何意?齐汝是太医院之首,又是皇上极其信任的太医——”为何要留心他呢?
你吃完一块又拿起另一块,“齐汝曾被令贵妃以一匣珠宝收买。”你微笑,将方糖糕送入口中。
“有这事?” 忻妃心中惊骇,面上也白了一些。齐汝是太医院之首,所以每次公主有什么不舒服,她都指明要齐汝来看,如若令贵妃对她女儿起了什么坏心思,岂不是她亲自害了女儿。
“太医院前段日子刚进了一个小太医,是前朝太医卫临之子,若是阿哥公主有什么不舒服,便找他吧。”
“是。”
初春时节天气尚冷,百花尚未吐艳、南雁未及归来,一阵阵料峭寒风吹得人直打哆嗦;因启程仓促,车马仪仗安排得不甚完备,后宫嫔妃的车队更是显得散乱。但皇上的兴致很高,他甚至骑了匹高头大马与亲卫军首领一同走在队伍前面,眺望着康庄大道。
“皇贵妃在看什么?”
驿站休息的间歇,端淑长公主来了你的马车上,见你捧着一本书静静的看着,好奇的问道。
“前朝十七爷果郡王编写的《静远斋》。”你将书折上一角,合上后递给端淑长公主。
端淑拿过书,细细的看了几页,“早听闻十七皇叔文采斐然,如今一看,果真无丝毫过誉。”
你坐正,动了动坐的僵硬的腰,将车帘掀开一角,“这次西巡果郡王之子弘曕也来了。”你奴了奴下巴。
端淑顺着你的视线看向外面,不远处一个年轻人站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前与旁人说这话。
“他是皇上的幼弟,皇上很是喜爱他。”皇上特意请了非常仰慕的著名诗人沈德潜来教导他。弘曕善诗词,雅好藏书,与怡府明善堂埒。
乾隆十五年,弘曕刚满18岁,皇上就让他管理武英殿、圆明园八旗护军营、御书处、药事房。乾隆十九年又让他负责管理造办处事务。足以看出皇上对他的喜爱与重视,对于珍视的弟弟,如此荣耀之事,定是要带着他的。
端淑合上书,“皇贵妃,这本书可否借给我看看。”
你点头,马车上的时间确实无聊,“拿去吧。”
“谢皇贵妃。”
驿站休息了少顷马车便又上路了,皇上心急,想要早日见到五阿哥和众勇将,便又匆匆上路了。这可苦坏了娇生惯养的妃嫔们,一个个不是晕车呕吐,便是一直在马上车坐着,坐的腰酸背痛,苦不堪言。
就这么硬熬了半个月,即便是由武暨调养了十几年,又每日练五禽戏、八段锦的身体也受不了了。到了地方后,哪儿还有心情陪皇上接见士兵,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在扎营的帐篷里休息了。
“明日咱们早点起来,去草原驰骋。”躺在兽皮铺设的床上,你摆着手指计划着明天要做什么,“中午叫上恒娖、恒媞烤羊肉,煮奶酥茶,晚上去营帐旁边的小树林里赏月。”
“这几日皇上忙着犒赏三军,哪有时间这么玩。”沫心摇了摇头,为你塞好被角。
“他没时间咱们才有时间。”你要求皇上定不会答应,可要是香见请求,皇上必定答应。
“香见呢?”你问她。
“容嫔娘娘许是不习惯马车长途,吐了一路,早早歇下了。”
香见生于草原长与草原,马背上生活,被俘后又曾坐了几个月的马车进京,怎会不惯,许是营帐男人太多,皇上不许她露面吧。
“太后、公主,皇后和其他妃嫔呢?”
“太后乏了,早早歇息了,两位公主的帐子倒是还亮着灯,应该没睡。皇后娘娘、令贵妃和颖嫔陪着皇上与大臣、贝勒、将领们吃酒呢,愉妃自己在帐子里。”她看了你一眼,眼中有丝无奈,“胡芸角一事,到底是伤了他们母子感情。”
你猛然从床上坐起,“走,我们去看看两位公主。”
沫心见你眼睛一亮,便知你起了玩心,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快快的给你更衣,与你一同去了两位公主的营帐。
你与两位公主在营帐里悄悄的不知计划着什么,如懿却笑的脸都要僵了,一杯杯酒水下肚,烧的肠胃生疼,眼前早已模糊了,说着千篇一律又烂熟于心的场面话,与皇上装作一副帝后琴瑟和鸣感情深厚的模样。
“娘娘,您喝多了,早些歇着吧。”蓉佩为如懿卸下妆发,长发散下,虽精心保养,仍然染上了一丝白霜。
“蓉佩,我今日才觉得,皇上好可怕阿。”
如懿趴在妆台之上,眼底的惊恐掩饰不住,微微汗湿的发梢粘在鬓边和额头,一袭暗红的寝衣是残血般的颜色,衬得她的面色越发显出衰老。她的皮肉有些许松弛的痕迹,她的眼角有了细细的纹,她的青丝,也失去了往日华彩般的墨色,只剩衰草寒烟的脆与薄。
“他怎么能装的那么像那么真。”那笑得弯弯的眼与从前一样,那温然的眉目与从前一样,就连眼中的深情也与从前一样,一个无情之人,怎能装的如此真。
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难道青梅竹马,少年情谊自最开始便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