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重生》一朵大花花

24、第 24 章

　　高稀月重生（二十四）

　　伴着清晨第一缕霞光，皇宫大门缓缓敞开，钟声也随之响起。今日是朝会之期，京司九品以上文武职事官皆来上朝，许多人大半夜就到了，在宫外候了许久，寒暄半晌早聊无可聊；见宫门敞开忙整理衣冠鱼贯而入，纷纷攘攘，窸窸窣窣，远远望去如一群归巢的蚂蚁；但只是片刻工夫便安静下来，按官职排成队伍，向着大殿缓缓而行。冠冕如群山，揖动似流云。虽是数百人同时行进，却无丝毫交谈之声。

　　文武百官站在殿内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始终等不到皇上。这是何故？皇上自登基以来一向勤政，除出巡，从未有不上早朝之事，更何况今日是大朝会。

　　又等了许久，一直等到日如盘盂，皇上身边的近侍李公公才出现，传太后口谕，传了几位顾命大臣觐见，其他的都打发掉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你问武暨。

　　“坏死割掉。”武暨低着头。

　　你挑眉，“就像太监一样？”

　　武暨不语，他如何能说，如何敢说最坏的结果是皇上变成太监。

　　“太后皇后呢？”

　　“太后在安华殿见顾命大臣，皇后在照顾皇上。”

　　“其他人呢？”

　　“伺候的令妃、豫嫔还跪在养心殿外，当班的太监宫女全部挨了板子，太医院在想办法。”

　　你嘴角噙着一抹笑，“你说，他不会不会是历史上第一个太监皇帝？”爱新觉罗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玩意。

　　“微臣不敢。”不敢想，更不敢说。

　　你看着他，“这种事别靠前，承认自己技艺不精最多挨顿板子，丢了官职，但是丢不了命。”

　　“谢娘娘教诲。”

　　武暨走后，你叫来程嬷嬷，“嬷嬷，将瓜尔佳·沐婉送去养心殿伺候吧。”

　　程嬷嬷看了你一眼，满是不解，皇上现在这样，送她过去又如何？

　　“他不是一直表现的对先皇后情深几许吗？”你玩着院中牡丹的花瓣，“我倒要看看，面对自己挚爱的一张脸他会怎样？面对知道自己因糜乱导致缩行症的‘先皇后’他会怎样？”

　　你轻轻低头，闻着眼前的牡丹。“皇上差不多该醒了，这盆先皇后最喜欢的魏紫就让她送过去吧。”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皇上并非糜乱之人，必是有人引诱或暗害，查！

　　如懿一句话，皇上身边的人便被查了个遍，特别是豫嫔和令嫔的住所，被翻了一个底朝天。

　　这么一查，果然查出了一些东西。

　　在豫嫔的住所搜查到了一种可以让男人迷情的药，草原上的药，药效猛烈。

　　“皇上，皇后娘娘，今日本是豫嫔封妃之日，这……”李玉上前诺诺道。豫嫔的封妃之日是在三月初一。内务府早就将妃位的袍服衣冠送入永和宫中。

　　皇上靠在床上，紧握双掌，冷哼一声：“豫妃？”

　　如懿徐徐劝道：“今日是豫妃的封妃之日，皇上的口谕早已传遍六宫，可不要因为一时的怒气再伤了龙体。且此事传出，也实在有损皇上圣誉！”

　　皇帝肃然片刻，只听他呼吸声越来越沉：“朕的旨意已下，断难回转！但博尔济吉特氏狂妄轻浮，心机险恶，怎配为妃侍奉朕左右？李玉，传朕的旨意，封妃照旧，但朕，再不愿见这贱婢。告诉敬事房，将她绿头牌摘下，再不许侍寝，将她禁足于自己殿阁内，无旨不得出来!她便只是这个紫禁城的豫妃，而非朕的豫妃！”

　　“李玉，皇贵妃可在？”如懿问。

　　李玉面上怯怯，看了一眼皇上，小心的回答，“皇贵妃说，皇上如此这般，实在羞于为人父……”他低着头，不自觉地向后缩，“未免十三阿哥被教坏，她早早就回去了。”他挑了挑，挑了一些不是那么不堪地话说了出来。

　　如懿问的是李玉，看着的却是皇上，“十三阿哥怎么了？”牵扯到子女，她总是无法保持平静，问的有些焦急有些心急。

　　皇上的面上一层层泛起红浪，是心头的血，挟着一股子暗红直冲上来．掩也掩不住．这样难堪的事情，却是被心爱的儿子无意中看见，揭开荣华金粉下的龌龊不堪，如何不叫他赧然。

　　李玉怎敢再提起作日的事情，没有回答，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了。他离开之后，如懿亦跟了出去。

　　“李玉，作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从她接到皇上晕厥的消息到现在，她只知道令妃、豫嫔迷惑君主，却不知为何皇贵妃和太后早早便到了。

　　“昨日皇贵妃带着五公主和十三阿哥在安华殿抄经，十三阿哥刚学写字，写完了非要拿来给皇上看看，皇贵妃拗不过他，便带他来了，太后为皇上抄了一幅经书祈福，要送给皇上，也就一起来了。”

　　“之后呢？”如懿眸色沉静如水，沉声问。

　　“十三阿哥拿着字先跑了进来，奴才们无能，没能拦住他，他便看见了皇上与两位娘娘颠倒鸾凤，天地不知何物的模样。”李玉低着头，哪里是拦不住，而是事情发生的突然，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拦的时候，十三阿哥已经跑进去了。

　　“十三阿哥吓坏了。”吓的尿了一地，他们还没来得及将十三阿哥抱出去，皇上便——唉，李玉叹息。

　　太后暴怒，一是因为他们这些奴才没有提醒劝谏，二则是因为没拦住十三阿哥，吓坏了他。

　　如懿握紧了拳头，“十三阿哥如何？”

　　“奴才不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只知道皇贵妃第一时间就吩咐人将十三阿哥抱回去了。

　　“伺候着皇上，本宫去看看永璟。”

　　皇上这事，瞒得了大多数人也瞒不了近身随侍，其他妃嫔虽然打发了，但一个个也心中惴惴，隔段时间便差人来问一次，若是治不好，或是情况恶化了，后果不堪设想。

　　“蓉佩，你说皇上怎么变成这样了？”自从孝贤皇后去世后，他便越加放纵自己，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个皇后做的不合格？

　　“娘娘，皇上自登基以来，严谨克制，勤政爱民，如今国泰民安，许是想放纵一下。”

　　放纵一下吗？如懿轻叹一口气，掩去心中的酸涩，他是想放纵一下吗？

　　“娘娘，皇上这事，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你抬头看着月亮，月色皎洁，却又清又冷。

　　“如何能不救。”你叹口气，救他救是救你自己。你虽有皇贵妃名号，却无册宝，更无实权，后宫妃嫔敬你，怕你，全都是因为皇上的允许，他的恩宠。他若有事，下一任皇帝必是五阿哥永琪，你和永琪有何关系呢？他会优待你吗？他为何要优待你呢？

　　又坐了许久，夜风渐渐起来，呜咽阵阵，树声沙沙，轻柔萦绕便在耳畔，夜色漆漆如浓墨，一弯峨眉掩云端，那渺渺流云似轻纱、似烟岚，朦朦胧胧晦暗不明。

　　“沫心，将这本书送去给皇上，让他一定要看。”你将一本书交给沫心，书中一页折起。

　　“是。”

　　又是好长一阵等待，云散风清、树定鸟栖，白茫茫月光照着宫墙，素得便似寡妇穿的丧服……你发出一声哀叹，浑身冰凉，转身欲回房中，忽觉门外人影一晃，皇上带着李玉快步走了进来——

　　“此办法可行？”

　　承乾宫中，皇上沉着一张脸问最先为他诊治的江与彬与武暨。

　　“可行，只是这法子有一定的危险。”

　　这本民间医典札记中有记载，青楼楚馆中若有客人出现此种情况，老鸨便会以发簪猛刺脊椎腰阳关，如此便可即刻恢复，只是不知该用何力度，刺入深度也未知，如若不小心，伤到了腰椎，后果不堪设想。

　　你从头上取下发簪，“我来吧，你告诉我位置，若是有事，我一人背，与你们无关。”

　　你看着皇上，双目炯炯，满怀深情，“皇上，当日山洪，便是我救了你，如今可愿我再救你一次。”

　　皇上看着你，神色恍惚了一下，一瞬间仿佛你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芒，宛若安华殿拜访的慈祥观音，“好，朕信你。”

　　皇上躺下，掀开寝衣，江与彬与武暨两人为你指点位置，你举起以火烤过的簪子，高高举起。

　　深情去哪儿了？莹润的脸上只剩冰冷的戾气，而后毫不犹豫的扎了下去。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人鬓长。奠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沐婉一边扫地，一边轻轻哼唱，歌声悠悠荡荡，回荡在承乾宫的朱墙红壁之下，袅袅回旋无尽。

　　皇上与你一同坐在菩提树下，“听到这首歌，朕便想起了你初入潜邸时的模样。”

　　你喝了一口茶，瞥了他一眼，“得了吧，什么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您老人家马上五十了，我也四十多了，哪儿还有什么年少。”

　　皇上笑着摇头，“你怎么能如此没有情调。”

　　自从你又救了他一次之后，他便日日都来陪你，“宫中都说皇贵妃这里风水最好，朕看也是。”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树一菩提，一叶一如来。

　　你但笑不语，有什么好风景，不过是自己看清了真相，变得更为通透，更加清醒罢了。

　　“《好时光》是一首仿效民歌写男子向女子求婚求爱的新词。它说爱情不要倚仗貌美，要选有情有义的郎君来嫁。”皇上喝着茶，回忆着从前，“这首歌，朕以前还教你唱过。”想起年轻时的自己，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你微微一笑，侧过身，看着他调侃，“这首歌您老人家没教谁唱过？”琅嬅，你，如懿，或许还有嘉贵妃，纯贵妃，舒妃……沉入情爱中的她们都认为自己对这个男人来说是特别的，以为这首歌仅仅是他们彼此间的小秘密，不曾也不愿向旁人透露。

　　“这首歌朕只想听你唱，除了你，谁也不配。”

　　你轻笑，“这话你留着去跟如懿听吧，或许她还会感动。”至于我，早就认清了，没有情爱，也就不会伤心难过，也就释然了。

　　“冷心薄情。”皇上看着你，面露不悦。

　　你抱拳，“承认承认，您老人家心更冷，情更薄。”

　　他看着你，久久才移开眼，长叹一口气，“每次来你这便不想走了。”

　　“为何？”爱上了我的大菩提树吗？

　　皇上仰头看着菩提树，“在你这儿，不用掩饰；在你这儿，不用伪装；在你这儿，更轻松。”

　　可是我掩饰的好累，伪装的好累。“您老人家想要轻松随便去找两个妃子不就好了。”你也仰头看着菩提树。

　　“胡说。”

　　你笑着挑眉，他总是不愿提起荒唐丢脸的事，“沐婉，皇上夸你歌声好听，赶紧给皇上再唱一遍。”

　　宝髻偏宜宫样，莲脸嫩，体红香。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人鬓长。奠倚倾国貌，嫁取个，有情郎。彼此当年少，莫负好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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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抬头看树，疏疏的菩提，筛下个疏疏的影子。

　　皇上走出承乾宫，正遇见站在宫外的如懿，不觉微微一怔：“皇后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如懿的眼里半含着感慨与情动：“臣妾方从茶库过来，选了些六安进贡的瓜片，是皇上喜欢喝的。问了李玉，知道皇上在皇贵妃这里，便送来了，到了后听见里头有人唱《好时光》，不觉便停住了。”

　　皇帝脸庞的线条慢慢柔和下来，缓声道：“这首歌，是你当年最爱唱的。”

　　如懿微微颔首，隐隐有泪光盈然：“是臣妾初嫁与皇上时，皇上教给臣妾的。眉黛不须张敞画，天教入鬓长。所以臣妾画眉的时候，总记得当年皇上为臣妾描眉的光景。”有春风轻缓拂面，记忆里的画面总带着浅粉的杏桃色，迷迷蒙蒙，是最好的时光。她黯然道：“原来如今，皇贵妃宫中的下人竟也会唱了。”

　　“她唱的哪里比得上你。”皇上伸出手引她并肩向前，“除了你，谁唱的朕都觉得不好。”

　　如懿轻轻一笑：“彼此当年少，那样的好时光，臣妾与皇上都没有辜负。”

　　皇帝眼底有温然的颜色，郁郁青青，那样润泽而温和。她知道，只这一刻，这份温情是只对着她，没有别人，哪怕日渐年老色衰，他与她，终究还有一份回忆在。不容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