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英》林寒风klp

5、第 5 章

　　紫英步入饭厅时晚宴已经开始了。
　　他虽然腹中饥饿，又见宴上有他钟情的时新蔬菜和内造点心，想要立刻坐到他父王身边去好好享受一顿大餐，但一瞥见席上首位正对着他父王说话的他的大伯，立刻缩了回来。后者显然也看到了他，但见自己弟弟视线还没有转移，便愉快地继续原本沉重的话题，缠着赵琳。
　　赵鎏林不知何时也回来了，伸长了脖子忙着同秦王府来的几个美艳丫鬟打情骂俏，看来得不出空解释他刚才不义的落跑之举。紫英无趣，正好看到不远处孤零零地站着一个抿着唇的黎音，便欣喜地凑了上去，扯着袖子逗他说话。
　　赵珅眼睛转到这儿，从鼻子底下哼了一声：“和一个下人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我早说再怎么好吃好用仆役成群地养，天生低贱的血统又怎能更该？”
　　赵琳第一个黑下脸来，不顾厅内其他显贵好奇琢磨的目光站起来将紫英拉到身后，对赵坤道：“这饭我是吃不下了，大哥既然不乐意看到紫英，我们走就是。”
　　赵坤忙站起来拉他道：“怎么又认真了？我不过几句玩笑，说的又不是紫英。”他转眼看到黎音，像是找了个借口，一把抓过，黎音吓得差点摔了琴。赵鎏林也站了起来。“我说的是我们家这没教养的下人，整日里什么活也不干只顾缠着主子，怂恿他们干一些离经叛道的事，这样的下人不好好教训怎么行？”他对着黎音厉声道：“还抱着琴干吗？现在没人听你这些东西，还不快放下去厨房帮忙？你就是个死人也该看到这儿人手不够，快去！”
　　“父王！”赵鎏林忍不住脱口，“他只是个琴童，孩儿待会儿还要向他学琴的！”
　　赵坤回身面对自己的长子：“一个琴童有什么可学？你要弹琴十个二十个琴师我也替你请！”
　　“可是。。。”赵鎏林还要说什么，终在他父亲的目光中软弱下来，慢慢坐回椅上，一言不发。
　　一开始，黎音只注视着他，虽然一如既往地肃穆和平静，但却压不住一团微弱跳动的火苗。赵鎏林坐下后他眼里终于暗了。
　　紫英用力扯赵琳的袖子，赵琳摇摇头，在袖中握紧他的手。
　　晚上回到家，紫英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黎音那暗下去的眼神。正好赵琳来查房，他便索性坐起，拉着赵琳在床沿坐下，道：“父王，你可知堂兄那个琴童，就是今日在饭厅被伯父训斥那个？”
　　赵琳就着烛光替他系好松开的衣襟，答道：“你是说黎音？我听大哥提起过，好像那孩子的父母不知得罪了哪位权贵，家里的琴馆被封人也进了大牢。这孩子本是要充作军役的，你堂兄恰好之前听过他弹琴认识他，就花银子买了下来。我看他挺老实乖巧，长得也好看，只你伯父不太喜欢他。”
　　他将紫英的衣带仔细地打了结，拎起被子给他披上，看着他在烛光下胎记也显得柔和的脸，安慰道：“你的心思父王明白，不是父王不愿帮他，只是你大伯这个人，生平最恨亲近的人违抗他的意思。当时我要是开口，他倒还会卖我一个面子。只是过后我们回了府里自是无事，他留在那里怕是要引来你伯父变本加厉地责骂。”
　　紫英叹了一口气，顿了顿，抬头望着赵琳央道：“那我们把他买过来好不好？我也想学琴。”
　　赵琳笑：“这倒稀奇，我们紫英也想学琴了。父王明日就让柳管家寻一个全京城最出色的琴师教你，只要你肯学。不过那孩子我可没办法做主。”他伸手捏了捏紫英印着胎记的脸颊，“你想要人家来人家就得来，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了？”
　　紫英急道：“总是愿意的吧，明日我去说说！”
　　赵琳安抚好他，正要离开，衣角被人扯住了。
　　“父王。”闪烁摇曳的烛光为紫英的脸蒙上了一层犹豫，“还有一件大事您怕是还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又。。。”闯了大祸四个字他咬着舌尖，怎么也说不出口。
　　赵琳把他的胳膊放回被中，站在床前，他的灰黑的影像一个保护层将紫英牢牢罩在其中。赵琳道：“柳总管已经向我报告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你即没有伤人也不曾毁物，拦下受惊御马保护了百姓，父王看来，你非但没有做错，还应该奖励。刚刚我让柳总管去了趟提督衙门，刘大人同秦王府还有些交情，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下来，你不必太过焦虑。”紫英脸上紧绷的神情松了一些下来，赵琳又道，“只是拦了御马以后你还截着车队不放行，当街口出狂言挑衅新科状元。。。”
　　紫英立刻抢着道：“父王，我做错了！”
　　赵琳点点头道：“认错是好事，但你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紫英看着床帐搜肠刮肚：“因为给父王带来这么大麻烦。”
　　“英儿！”赵琳重又坐到床沿，意识到这是一个引导他的好时机，“只要与你有关，无论是什么事父王也不觉得麻烦。只是你今天招惹的那位新科状元原本出身草芥，是靠自身不断努力才到如今的地步，其中艰辛困苦像你我这样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无法体会的。这样的人，你该不该出言侮辱，揭他的伤疤？”
　　紫英没有接话，若有所思。
　　赵琳接着道：“你想要一展身手，让大家瞧一瞧你的实力，父王明白，始终没能让你参加武举一偿心愿也是我无能。”紫英从被子底下伸出手来握住他，一个字也未说。“但实现这目标是否一定要踏在他人的尊严上，让另一个努力追求梦想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被否定轻视？”
　　紫英摇摇头，依然握着他的手不放，几乎要流下眼泪来。赵琳替他掖好被角，道：“你好好想一想父王的话，黎音的事父王会替你去问。天也晚了，快睡吧。”
　　他留下一盏小灯，持着烛台倒退出来，柳城正等在门外，一脸焦急：“王爷，刘大人将咱们送的一对绿玉斗退回来了，那提督府的衙役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捎了句刘大人的话，叫咱们最近小心些。还有宫里人传来信，陛下入夜时宣了礼部孔尚书和内务府丁总管进宫，在文合殿密谈直到现在仍未离去。圣上似乎听说了这件事，情况恐怕不妙。。。”
　　赵琳抬手示意他噤声，皱着眉看看屋内，他留下的那盏小灯微弱的光透过窗棂，紫英平稳的呼吸似有若无。他打了个手势，柳城便随着他一同往书房而去。

作者有话说

　　呵呵，偶又后延无齿地回来了，不写东西手痒痒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