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念卿》紫气瑞酱

21、女孩

　　从瞌睡中缓过来，方薏茴才发现，同样在最后一排，右边跟自己隔了两个座位的地方，坐着一个长发女人。
　　她穿着打扮很正式，一看就不像是彭大的学生。
　　那个女人时不时举起手机对着陆均朔各种角度狂拍，还录着视频。而陆均朔显然都将这一切收入眼中，却丝毫没有反感。
　　徐菲菲斜着眼瞥了那女人许久，又幽幽地望着讲台上的陆均朔，对陆律师高大的形象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那女的拍照都不管，你打瞌睡就活该被砸？”徐菲菲小声在方薏茴耳边说。
　　那女人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扭头朝方薏茴望过来，眼神中带着些许狐疑与探究，看的方薏茴有些不自在。
　　方薏茴撑起右手臂挡住自己的脸，也挡住了那女人的目光。
　　终于挨到了下课，那个女人突然三两步蹿到了方薏茴的跟前。
　　“Hi，你好，你是法学院的学生吗？我看你有些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张凯馨扫了一眼方薏茴放在桌上的校园卡，“你叫……薏茴？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方薏茴被张凯馨有些突兀的动作惹得心里有些发毛，犹豫了一下，最后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白眼。
　　“你可能做梦见过我吧。”
　　方薏茴回答得并不客气，但那女人也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抬眼已经瞄向讲台，转身拿起包包，跑了出去。
　　徐菲菲凑上来说：“那个女的上课一直在拍陆律师，陆律师视若无睹，你看下了课还跟了过去，你说会不会是陆律师的女朋友？”
　　方薏茴手上麻利地收拾着书包，心里却咯噔一下，悄悄地复又朝那女人望过去。
　　修长的身材，价值不菲的羊绒大衣，精致的妆容。
　　是陆均朔的女朋友？
　　“关我屁事。”方薏茴低低地骂了一句，“一对狗男女。”
　　被方薏茴紧紧盯着的张凯馨穿着八公分的高跟鞋，一路狂奔到陆均朔身后，直到他身边围着的学生都散开，才走上前去。
　　“Hi SHUO, you are so amazing，还真像那么回事。”
　　“张小姐事业有成，应该不需要回炉重造吧？课堂是学生们学习的地方，不是张小姐娱乐的场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啦好啦，我再也不来了。今天不是为了跟刘叔叔吃饭才来的吗，你放心，我不会打扰陆老师上课的。我保证。”
　　张凯馨笑着挽住陆均朔的胳膊，“怎么样，陆老师，我们能走了吗？”
　　陆均朔换了个手拿包，抽出了手臂。
　　“这里是学校。”
　　“学校怎么了，这里又不是幼儿园，是大……”。
　　张凯馨话还没说完，陆均朔突然望向她的身后，略有些生硬地抿了抿嘴，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快走了几步，和张凯馨拉开了距离。
　　张凯馨回过头一看，除了几个下了课的学生外什么都没看到，正准备抱怨陆均朔，张凯馨脑子里突然嗡得一声，下意识地又看向了刚下楼的两个女学生。
　　其中一个女生在等她的同伴推自行车，但却时不时偷偷地朝他们这边望着，跟张凯馨目光交汇却又迅速闪躲开，正是刚才坐在她身边被陆均朔砸粉笔的女生。
　　是她。
　　张凯馨想起了那张旧旧的照片。
　　他们在伦敦读书的时候，有一回张凯馨怎么都联系不上陆均朔，只能求助于他的室友杨觉。两个人一起打开了陆均朔房间的门。才发现陆均朔已经高烧了不知道多久，昏迷不醒在房间。两个人只能连忙把陆均朔往医院送。
　　陆均朔一路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叫要回哪去。张凯馨当时还挺兴奋看到陆均朔这样一面。没想到陆均朔平日里看起来一本正经，成熟稳重，生了病居然还想家了，看来也是个纯情小男孩。
　　杨觉陪着陆均朔在诊室，张凯馨拿着装陆均朔医疗卡的钱包去给他办手续。掏卡的时候，无意中从钱包的夹层里掉出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手上举着一个像是冰淇淋的东西，朝着镜头甜甜地笑。
　　照片的边缘有些破损，色彩也有些失真，看起来明显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张凯馨觉得胸口有些闷，赌气地把那照片捏在手心里揉了两下，又塞回了陆均朔的钱包里。
　　距离那时候已经有七年了，今天张凯馨见到那个女孩子，突然就与照片里的人对上了号。
　　她看着陆均朔的背影，很多奇怪的事情一下子就说通了。
　　是啊，忙到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的陆大律师，拒绝了刘叔叔邀约那么多次的陆大律师，怎么就突然同意来教书了呢？
　　陆均朔在秦阳的伦敦分所工作时，秦阳让他带着几个实习生一起做项目，实习生偷懒在会议室打瞌睡，陆均朔看到了什么话都没说，自己把实习生的活全都做了。
　　秦阳被陆均朔惊人的工作量吓了一跳，陆均朔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懒得跟他们费时间了。
　　影响到陆均朔大项目的人陆均朔都可以无所谓，上课打瞌睡陆均朔却反常地扔粉笔管闲事。
　　张凯馨手心隐隐生出了些汗意。
　　她拢了拢精致修长的卷发，从包里掏出化妆镜补了个口红，迅速整理好表情，追上陆均朔。
　　晚上，彭大法学院的刘立明院长设宴招待陆均朔和张凯馨。
　　张凯馨的父亲是彭城的政法委书记张爱华，跟陆昂和刘立明都曾经共事过，交情不浅。
　　席上张凯馨给刘院长敬酒，甜甜地冲刘院长笑着。
　　“刘叔叔你可真厉害，LSE想留陆大律师留校都没留住，您一提，陆大律师就来了。”
　　刘院长喝完张凯馨敬的酒，笑着回她。
　　“我可都已经接受失败的事实了，可哪曾想，均朔自己给我打电话说想来。你不知道，均朔愿意来我们院，我们院今年引进高端人才的指标可就完成了一大半了。”
　　张凯馨观察着陆均朔的表情，笑着朝他说：“你快说说，到底抱着什么目的，突然想来教书了！”
　　陆均朔给刘院长斟满了杯子。
　　“彭大法院百年老院，刘叔叔又这么器重我，我哪有不识抬举的道理。”
　　一席话说的刘院长眉开眼笑，开始絮絮叨叨地给陆均朔介绍法学院近些年来的发展。陆均朔默默地听着，不时点头回应。
　　刘院长提出来，这些孩子都是好苗子，理论学的都很扎实，就是缺乏些社会的机会，缺乏历练。
　　陆均朔若有所思地点头回应着。
　　“刚好所里最近业务多，彭大的学生质量又有保证，刘叔叔看着些好苗子，就往所里推吧。”
　　刘院长就等着陆均朔这句话，一下子喜笑颜开，亲自给陆均朔倒了杯酒。
　　张凯馨在一边笑着，一边默默拿出手机，给爸爸的秘书发了条短信。
　　“我是凯馨，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
　　第二天傍晚，一通电话，张凯馨便清清楚楚地知道了这个叫做方薏茴的女孩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
　　她果然跟陆均朔有交集。
　　自从认识陆均朔开始，就没有什么女孩子能靠近他身边。故而即使陆均朔一直对张凯馨不冷不热的，张凯馨也觉得志在必得，毕竟也没有什么竞争者。
　　方薏茴的出现却给了张凯馨当头一棒。她原以为陆均朔钱包里的女孩已经是一个过去，没想到居然是现在进行时。
　　可方薏茴是造成陆叔叔拄拐杖的罪魁祸首啊。陆均朔为什么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
　　张凯馨越想越觉得可怕。陆均朔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在见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做出这么多反常的举动，可见那个女孩子对陆均朔还存在着多么大的影响。
　　“彭城大学，法学院的学生……”，张凯馨眼神一亮，喃喃自语，“学生的话……”
　　*
　　清晨，方薏茴刚从便利店下班回来。
　　昨晚又进了货，还做了盘点，手上的冻疮肿得像香肠一样，整个人腰酸背痛。
　　徐菲菲一下子从自己的床上探出头来。
　　“小茴你手机怎么回事啊，我给你打了好多电话！”
　　“啊，我没带手机。”
　　秦牧送给方薏茴的新手机，方薏茴退不回去，便锁在了柜子里。而她自己的手机本来就是几百块钱买的别人的二手机，充一回电只能撑三四个小时，所以方薏茴大部分时候都是关机的。
　　徐菲菲一骨碌从床上爬下来，打开了自己的电脑。
　　“小茴你快看BBS，有人造你的谣。”
　　方薏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凑过去看徐菲菲的电脑。
　　只一个标题，方薏茴就觉得全身冰冷。
　　《少年犯隐姓埋名，法学院藏龙卧虎》
　　“你看看这些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说出去还都是彭大的学生呢。你看下面还有人说看见你从陆均朔的办公室里出来。有病吧，陆均朔居然还来院里的办公室呢，闲吗他……”
　　方薏茴无意识地抠住自己的手指，生生把冻疮抓破了，血腥味从手指间传来，徐菲菲尖叫一声，连忙从桌上抽纸给方薏茴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