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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买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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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就陪你走一段,你随便在哪给我搁下来都行。”
“那你就在这下车。”
陆均朔方向盘一转,换了车道准备靠边停车。
“哎别啊。”秦牧转过头来,琢磨着陆均朔今天的心情似乎是不佳。
他清了清嗓子:“这不是想跟你说个事儿嘛。你刚才是不是骂哭了一个女学生?”
女学生?陆均朔直视着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眉头微不可闻地拧了一下。
“哭了?”
“哎老陆,咱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那个女孩子是我女朋友,您老人家高抬贵手。哎……呦喂。”
秦牧话还没说完,陆均朔猛地一脚刹车,将他狠狠地甩到了车窗上。
后面的车因为陆均朔猛然刹车也愤而按起了喇叭。秦牧吓得没回过神,却只看见陆均朔死死地捏住方向盘,冷漠地朝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缓缓驶出车流停在路边。
“下车。”
秦牧觉得脑子还在嗡嗡作响,听见这话愣是没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陆律师,你怎么了,生活遇到什么不顺了啊?咱说好,有气可以,别伤及无辜群众啊。”
“下车。”
陆均朔打开车锁,见秦牧还坐着不动,索性抽开了秦牧的安全带卡,又伸直手臂推开了副驾驶的门。
秦牧悻悻地下了车,心里嘀咕着陆均朔这是在哪吃了瘪这么大火气。直到哐得一声车门被关上,他才想起重要的还没说,连忙敲着车窗。
“我女朋友,叫方薏茴啊 ,薏茴,你照顾着点……”
陆均朔猛踩一脚油门,呼啸而去。
次日清晨,离6点的会还差8分钟,陆均朔的助理顾衡急得团团转。
马上要开跟纽约的远程会议了,陆均朔昨晚就进了办公室,便再也没出来过。
他不接电话,办公室的门被从里面反锁住,顾衡就算有钥匙也进不去。
这次的纽约合作方特意为了应对这件事关国际关系的反倾销案找到陆律,今天的会是好不容易协调出来的跟对方CEO汇报项目中期进展的大关卡,要是等下zoom连通了,陆律却不在……
想到这里顾衡倒吸了一口冷气,颓然地瘫坐在陆均朔办公室门口的地上。
突然办公室的门咔擦了两声,宽厚的实木门应声而开。
顾衡惊喜地朝门里望去,陆均朔眯着眼一手揪着胸前的领带,一手拿着西装,似是刚刚睡醒。但顾衡仔细一看陆均朔眼中的血丝,又像是一夜未眠。
陆均朔瞥了顾衡一眼,抬脚从他横在走廊上的腿上垮了过去。
“一大清早鬼哭狼嚎什么。”
顾衡抬手看了看表:5点57分。陆律真不愧是陆律。
会议断断续续连开了一整天,见完CEO又紧接着见了业务负责人。视频挂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
陆均朔起身朝着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摘下了眼镜,扯开了胸前的领结。
顾衡知道陆均朔连轴转了一天精神不佳,连忙朝前快走了几步想给老板开个门。
可他刚上前没两步就突然顿住了脚步,背后一滴冷汗嗖得滴落。
陆均朔因为疲累走得倒是不快,他低头看见顾衡杵在走廊中间的双脚,略有些不耐烦地抬起了头。
顺着顾衡讪讪的眼光,陆均朔远远便透过玻璃墙看到了张凯馨闭着眼睛靠在办公室门口顾衡工位旁的沙发上。
陆均朔眼神扫过顾衡,还没开口,顾衡立马压低了声音凑到陆均朔跟前。
“陆律,我这也是没办法啊,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不让她进您办公室了,这张小姐非要在这等,我也没办法啊。我也不能赶人走啊。我真忘记了,我以为她早就走了。”
陆均朔把手上的一叠文件啪得拍到顾衡胸前。
“把我外套右边口袋里的车钥匙拿出来,送到停车场。”
话音还未落,陆均朔绕过电梯,走向了楼梯。
顾衡回头看了看还躺在沙发上熟睡的张凯馨,一身的冷汗。
顾衡在爱丁堡大学读的本科,后来申请到伦敦政经的研究生,成了陆均朔的学弟。他还没毕业的时候,陆均朔已经在秦阳的团队里崭露头角了。顾衡一毕业,就跟着陆均朔做他的助理。
算起来顾衡也认识陆均朔快三年了,陆均朔一天24小时约莫有20个小时是在工作,似乎从来没有休过假,也压根谈不上有什么私人生活。
顾衡知道陆均朔的父亲是彭城的副市长,但从没见他跟家里人有过联系。
律所来来往往打交道的各色人等,不乏多位职场巾帼跟陆均朔示过好,但陆均朔冷淡地仿佛天生就对女人没有兴趣。
在陆均朔的近身范围内,唯一出现的女人,可能就是现在躺在沙发上的哪位张小姐了。
顾衡甫一开始也以为陆均朔待张小姐是有些不同的,但很快他就发现,倒不是陆均朔对她另眼相看,是这位张小姐执着的精神实在可嘉。
跟陆均朔打交道的,都是些高学历的精英知识分子,当然也包括张凯馨。这些知识分子,说白了自尊心强的很,忍不了被轻视。所以一旦看陆均朔兴趣不高,大多便都识趣地退下,免得到最后自己难看。
但这位张小姐,年年月月始终如一,即使被陆均朔明着拒绝了多少次,也执着地要以朋友的身份在陆均朔身边打转。
有次陆均朔在办公室锁着门开会,张凯馨便在门外跟顾衡闲聊。
顾衡其实有些同情这位张小姐,很友善地问她,是什么鼓舞着她一路支持陆均朔到今天。
张凯馨打开梳妆镜补着口红,毫不在意地告诉顾衡,你见过陆均朔身边有其他女人吗?
他的身边没有女人,那最后能待在他身边的,就只有张凯馨一个人。
顾衡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朝沙发上的张凯馨走去。
陆均朔的路虎缓缓地驶离地下停车场,却在不远处被拦了下来。
律所附近是一座体育场,今天似乎是有什么明星的演唱会,晚上10点多的路口堵得人潮汹涌。陆均朔疲累地拧了拧眉心,转了方向盘,调头准备绕开。
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明明只是要绕过体育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开到了方薏茴工作的便利店门口。
他在离便利店不远处的街对面路边停了下来,隔着玻璃窗看到今天站在收银台后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陆均朔自嘲地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发现方薏茴背着书包,略有些佝偻着从便利店里走了出来。
隔着一条宽阔的六道马路,他却一眼看出方薏茴情况不对。
陆均朔心底翻腾起一股熟悉的不安,微凉的手指下意识地紧紧握住方向盘。
他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车,调转车头缓缓跟在方薏茴身后。
夜里气温极低,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碴,方薏茴走的并不快。
她没走几步,就蹲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好一会才抬头继续走。
陆均朔看着她还穿着那件熟悉的单薄外套,立马靠边停了车,绕到后备箱里拿出之前放在车上的一件冲锋衣。
他关上后备箱的门,看见方薏茴突然停住了。
她抬头瞧着路边的一家24h药店,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才慢慢走了进去。
隔着玻璃,陆均朔看见方薏茴跟柜台后穿着白大褂,手里抱着热水袋的中年女药师说了两句话,药师走开了两步,从旁边的柜台里拿出了一盒药递给方薏茴。方薏茴低头看了药盒好半晌,摇了摇头,又把药递了回去,转身出了药店。
陆均朔这才看到了方薏茴的正脸,惨白的双眼中勾出冰凉的颜色,眼神涣散。
陆均朔拿着冲锋衣,不顾地面厚厚的冰碴,三两步朝方薏茴飞奔过去。
方薏茴已经继续朝前缓缓挪着了,陆均朔站在她身后三五米的地方,想要喊她的名字。
但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了,颤抖的喉结翻滚着在这个冰冷的夜晚里将他烧得滚烫。方薏茴并不结实的疏离背影像是一面他抬头望不到边的墙,死死地隔在他和方薏茴之间。
陆均朔微微闭了眼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转头大步跨进了药店。
“你好,刚才进来的那位是我……是我朋友,她是不舒服要买药是吗?”
深夜里值班的中年女药师见着大半夜里药店突然来了个玉树临风的男顾客,眼神一亮,絮絮叨叨地跟陆均朔说开了。
“哎呦,刚才那姑娘是你朋友哇,哎呦小姑娘,那个脸色哦一看就不对劲,她一进来要买布洛芬,你说好巧不巧今天店里布洛芬卖光了,要到明天早上才有新药送来,我就问她你是哪疼,她说胃。我跟她说你胃疼要吃胃药的,不能吃布洛芬的。刚好店里还有进口的效果特别好的药,我给她了,她说太贵了。我准备给她去拿便宜点的国产药,结果一转头出来,小姑娘就不见了,哎呦你朋友赶快……”
陆均朔脸色越来越沉,不自然地打断了话茬。
“效果好的那个进口药,你这有多少,全部给我。”
“哦呦小伙子,也不用那么多吧,一盒38块钱,4粒,一次一粒,你顶多买两盒就可以了。”
陆均朔握着手机的手顿了一下,38块钱的药,方薏茴竟然觉得贵。
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他们分开了十年,方薏茴躲了他十年。
方薏茴当初被送到少管所,教养两年。
最初的时候,她每个月都有一次被探视的机会。陆均朔当时已经被外公送去了英国。但每个月,他都会偷偷地飞回来,申请探视。
方薏茴一次都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