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月》苏长渊

5、第 5 章

　　第5章
　　应余很是不满意，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卫谶，眼神狐疑：“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现在反倒轮到你来问我了，宁宁，你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如果真是这样，你可得早点告诉我，我娘认识的人多，我们也好找大夫给你治一治。”

　　卫谶翻了个白眼，简直不知道说应余什么才好，他锤了应余一拳头，也不疼，应余干脆也不躲，笑嘻嘻的受下了。

　　温怀怅从来都是充当旁观者的角色，应余与卫谶在他眼中与其说是同龄的朋友，倒不如说是两个小辈，小辈之间的玩笑，温怀怅很少参与，只是今日情况特殊。

　　温怀怅知道门外还站着一个人，也知道那个人为什么不进来。

　　温怀怅垂下头，心思百转千回。

　　自从断了腿的那一天起，温怀怅便觉得这个世界实在是糟糕透了，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唯独应余与卫谶实在是令人放心不下，或许是因为不自觉的就把自己变成了旁观者，许多别人看不清也看不透的事情，在温怀怅的眼中根本无从藏匿，门外的那个人对卫谶的心思温怀怅一清二楚，此人心机深沉，温怀怅一向不怎么喜欢他。

　　他想，若是能够借此机会让那人彻底死心也好。

　　因此温怀怅也跟着应余的话茬，佯装是闲聊一般想要让卫谶说出自己到底喜欢哪种姑娘。

　　温怀怅朝应余与卫谶两人招招手，示意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隔壁那群书生已经看过来好几次了，卫谶不是不讲道理的蛮横之徒，自知理亏更不可能去找那群书生的麻烦。

　　他与应余乖乖的坐回位子上，寒冬腊月的，两人愣是玩闹的脑袋上除了一层薄汗，温怀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轻车熟路的拿出两方帕子，一人一个，让他们把自己脑门上的汗擦干净，朝他们摇摇头，无奈道：“你们两个也太能闹了，我看隔壁的那群书生被你扰的差点连书都读不下去了，若是因此坏了人家的功名，你们可怎么赔得起。”

　　卫谶满不在乎的将手帕搭在自己的脑袋上胡乱一抹，然后就把帕子一把撒到了自己的口袋里，便是这样还觉得不够，两杯凉茶下肚，又偷偷凑到窗缝那边，张大了嘴巴，去吸外面吹进来的冷风，应余不甘落后，赶紧坐到卫谶的旁边，一齐吸了起来，看样子像是要和卫谶比谁吸的更多一些。

　　温怀怅被这两人幼稚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一会儿觉得这两人已经是大人，家中也有父母，根本无须他如此忧心，一会儿却又觉得，这两人和小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幼稚。

　　温怀怅敲了敲桌子，故意咳嗽了两声：“都别胡闹了，多大的人了还玩儿这个，也不怕喝了一肚子的风晚上回去肚子痛。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应余说的不错，你们总不见得一辈子都不成亲，方才你们商量了半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怎么样，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了吗？”

　　卫谶哀嚎一声，趴在桌子上，把脸埋下去，闷声闷气道：“怎么连你也和佘夫人一样来问我这个。你都不知道，佘夫人前些天总和我娘说悄悄话，搞得我娘现在也动不动就让我见见那些姑娘，我都快要愁死了。”

　　温怀怅转动轮椅，让自己坐到卫谶的旁边，伸出手摸了摸卫谶的头发，轻声宽慰道：“这怎么能愁呢，早些把事情定下来我看就不错，若是有机会，我说不定还能喝上你的喜酒，我家中还私藏着两坛子好酒，是我准备拿来给你们做新婚贺礼的。再说了，不过是让你说说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哪里就正好有这么个姑娘让你去见了，你想的也太好了。宁宁，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应余，不如你也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总归你们在我眼中都是一样的，日后我若是遇上合适的姑娘，也好介绍给你们。”

　　应余原本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哪知道温怀怅话锋一转，突然就说到了自己的身上，应余手上还抓着一把盐焗花生，一听温怀怅的话吓得手一松，花生全都掉在了地上，应余哎呀一声，看着满地的花生简直要心疼死了，赶紧蹲下来捡花生，借此躲避温怀怅的视线，一边捡一边嘟囔：“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绕到我身上了，若不是今日做局的人是宁宁，怀怅，我险些要怀疑你是我娘派来的奸细，来探听我们的口风了。怀怅，你可不能被我娘侧翻，我们才是一个阵线的！”

　　温怀怅距离应余也不远，伸手敲了一下应余的脑袋，应余呜的一声抱住头，仰头望着温怀怅，眼中满是诉控，温怀怅笑着摇头：“一天到晚的，你的脑袋里想的都是什么，怎么莫宁奇妙的我又变成了佘伯母的派来的奸细了，反正这些事情说说也不打紧，总归我向你保证，一定不告诉你娘亲。”

　　应余将信将疑，可是对着温怀怅，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正如温怀怅所说，应余从前也曾经偷偷幻想过自己的妻子未来是个什么模样，只是从前活的艰难，光是与宫中豺狼斗便已经耗尽心力，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此番被温怀怅挑动心绪，从前那些没有时间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慢慢自脑海中浮现，不自觉的就张口说了出来。

　　应余满脸期盼，眼睛亮的好像在发光：“哎呀，成亲。其实我觉得我没什么要求，高矮胖瘦我都无所谓，是不是达官显贵也无所谓，只要能与我志趣相投就好。性子活泼些，最好会骑马，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去打猎，不过平白无故的，我也没办法知道人家会不会骑马……哎，若是她能替我给我娘读话本，那就更好了。”

　　温怀怅仔细想了想，问道：“这样想来，你的那位楚楚表妹，倒是不错。”

　　想起那位楚楚表妹，应余的脸有些扭曲，猛地一下跌在地上的那种痛感应余似乎又感觉到了，半边的身子都在发麻，有隐隐作痛之感，应余扶着桌子爬起来，一脸沉重的对温怀怅说道：“我觉得，活泼和粗暴，还是有区别的。”

　　温怀怅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应余当真还是孩子心性，所谓的梦中情人竟然说的最具体的要求便是会骑马，好在温怀怅今日的主要目标不是应余，套应余的话不过是为了引出卫谶的话，温怀怅又朝还在那里喝茶的卫谶挑了挑眉：“宁宁，轮到你了。”

　　卫谶嬉皮笑脸的凑到温怀怅身边：“怀怅，你呢？为什么只有我们说，你自己反倒不说了？之前那位话本姑娘你不喜欢吗？”

　　温怀怅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扇子，用扇子敲了敲卫谶的头：“你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给别人起外号。至于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这副模样，还是别祸害别的好人家的姑娘了。”

　　卫谶与应余知道，温怀怅是在说他的腿，是在说他的父亲。

　　自从温怀怅的腿出了问题，一夜之间，他仿佛换了个人，与从前相比简直大相径庭，不管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唯有对着应余与卫谶的时候，他才会有几分人气。

　　应余不住的朝卫谶使眼色，要卫谶赶紧找个话题把这件事带过去，卫谶苦了一张脸，心中不住埋怨自己为何要说起这件事情，他不想让温怀怅不高兴，可是又怕自己瞎说八道一通反而真的让温怀怅上了心，让他做了白用功。

　　卫谶脑经活络，眼珠一转，决定祸水东引，反正他大哥现在也不在这里，于是卫谶说道：“对了，我们方才说什么来着？对了，不是说起成亲的事情吗。你们怕不是忘了，我家中还有一个哥哥，说实话，我自己的事情我真没想过，不过我倒是想过我大嫂会是什么样。”

　　“你们也知道的，我大哥他为人正直，温厚，我大嫂怎么着也得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才好，就像我娘那样，反正像应余这样的肯定不行，我大哥肯定会觉得他闹腾的，你们都不知道，每每我和大哥说想要出城玩儿，他都……”

　　卫谶咳嗽了两声，突然板起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默默的望着应余。

　　应余抖了抖：“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卫谶立马恢复正常，朝应余和温怀怅做了个鬼脸：“每次都想出城，我大哥都这样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每次这样我都是最先认输的那个，所以我才说，若是我大哥成亲，对方不说是个如水一般的温柔女子，至少肯定和活泼搭不上便。”

　　应余听的连连点头：“言之有理，若是我……”

　　话到嘴边，应余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仔细想了想才发觉卫谶竟又在给他下套，这回他可饶不了卫谶了：“什么叫我这样的！谁要嫁给你大哥！你给我说清楚！我下次见到你大哥，一定要把你做的这些好事全都告诉他，让他关你个十天八个月的！”

　　温怀怅看那又开始追来跑去玩闹的二人，这回确是消了阻拦他们的心思。

　　他看出卫谶的确不想说，自己也无意逼他。

　　不想说就不想说吧，只要卫谶与应余高兴就好，若是自己操心太多，一个不好，说不定反而会弄巧成拙。

　　温怀怅这样想。

　　“不过……”卫谶突然停了下来。就在温怀怅已然放弃追问的时候，他突然自己开口了。

　　卫谶摸着下巴学卫将军捻须，这模样看起来颇有几分好笑，温怀怅还以为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含笑问道：“不过什么？”

　　卫谶说道：“我日后若是成亲，对方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