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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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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时刻,狼止山下山道林里,语悦惊骇地看着忽然从林中冒出,围着她和云柒转的十来个黑衣人,头皮发麻,只听耳边云柒怒喝一句,“你们是什么人?”
那些人没有回答,直接冲她们挥刀而来。
云柒低喝一句,“找死!”便也拔剑迎击。
只有三脚猫功夫的语悦手里空无一物,只能边惊惧尖叫,边左藏右躲。
今日她发现林紫千不对劲后,便欲折身回寺庙,入口处看守的僧人却以闭寺时间将至,拒绝再让她进去。
语悦冷静下来,思考着林紫千意欲何为。
思来想去,她只猜到了一个可能,那就是张妈妈说的那些所谓要捐给寺庙的箱子,可能是林紫千的行李财物。
林紫千或是想拿了匣子便携物潜逃回京。
语悦当即沿着山路下山,想到山下马车停驻的地方,看看车队还在不在。
不曾想,走到半道,云柒出现了。
昨日征求林紫千的同意,让云柒去官驿传信,回来后又被关回柴房,因为知道云柒身手不俗不会有事,语悦便没有在林紫千面前提让云柒同行,好方便云柒自由行动。
云柒这时上来是来带她下山,还告诉她,林紫千已携物离去的坏消息。
语悦当然要问清楚怎么回事。
原来这护国寺的正门入口可出可入,但出口却还有一处,而且另一处出口下山更快捷,日常僧人下山都走那边,有些熟客为着方便,亦会请示过主持之后,从那边下山。
知道林紫千撇下自己离去,语悦担心起匣子来。
云柒让她不必烦恼,匣子已在殿下手中。
语悦喜出望外,问起详情,云柒却缄口一副不想说的样子。
两人徒步下山,语悦实在好奇,一直缠着她问,还没等云柒透露一句半句,便遇上了这群黑衣人。
从他们的招数来看,黑衣人武功并不高强,但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便是云柒一招能放倒两,体力渐渐不支却是个问题。
更要命的是,她要边应付黑衣人,边追往灌草丛木林里跑,尖叫不停像疯子的语悦。
这几年四处流离,进山遇兽物,进穷乡遇恶匪刁民是常有的事,语悦与见绪两人身手都不怎么样,但逃跑这一项技能却练到了炉火纯青。
黑衣人大多都追着语悦而去,云柒担心她有个好歹,不得不跟上。
没想到语悦这么能跑,不到一刻钟便跑了半个山头。
黑衣人亦渐渐体力不支,他们停下来想歇一会再追,却惊异地看见语悦竟往回跑了!
刚追上来的云柒也看到了,惊愕不已。
语悦觉得自己快虚脱了,真不是她吃饱饭没事干喜欢跑来跑去,而是……
“快,快抓住她……”
身后又有一批人追她,为首之人还是常炜。
两批人马齐聚一地,看到对方,有一瞬间都懵了。
语悦实在跑不动了,停步弯腰扶膝,喘着大气,有气无力道,“我说…各位大哥各位好汉,要不…你们先打一架,谁赢了,我命便归谁?”
常炜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少啰嗦,给我绑了!”
语悦还想跑,腿却酸累得不听使唤。
前有黑衣人,后有常炜,动弹不得的语悦一脸绝望,干脆抱头蹲下,不反抗了。
不过,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预料中的砍杀,语悦偷偷抬眼一看。
眼前混乱的场面真是让人眼花缭乱,她怎么感觉打斗的人数好像又变多了?
语悦搞不清状况,正在发愣,忽然有人拉她手,她立马被吓得尖叫,直到对方熟悉的嗓音低低传来,“快走。”
听出来人是谁,语悦犹如见到救世神明,反手就死死拉住对方,担心只是牵着会脱手,手指还一根根钻进对方指缝间,与之十指交扣。
对方忙着挥剑对付欲对语悦不利之人,察觉到指缝强烈的异感,身形明显一愣,不慎分心转眸看她。
少女仍然是少年人的衣装打扮,因跑了大半时辰,高束的马尾辫散落了一半,就这么松散地垂在她小巧皙白的脸侧,额前碎发因着汗水,湿漉漉的,配上少女惊惶的神色,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看着这样娇美柔弱的人儿,向来铁石心肠的男儿心底好像被什么搅动了一下,百感交集之时还心生愧疚。
不待多想,他忽然被那扣在手心的柔弱力道往后扯了一下,“小心。”
司马拓平静地往地上一瞥,凭夕照映射的身影回身给偷袭之人致命性一击。
语悦瞅着地上瞬间被捅了个血窟窿倒地不起的黑衣人,余惊未定。
司马拓几乎是拖着她走的。
两人走没几步,又被几个常炜的人围攻,司马拓一只手被束缚着,战斗力大打折扣,语悦也察觉到这点,便主动放开他。
手下一松,司马拓有点诧异地看她一眼,而后来不及多想,随手塞了把匕首给她,自个便转身迎击那些人去了。
一得了自由,他手里的剑仿若得见天光,人更是宛若蛟龙一般,打斗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其身形。
不过语悦也无法安静观察他如何与人打斗,因为有黑衣人一见她落空,再次乘隙而入,挥剑向她面门砍来。
语悦惊悚之余,只能凭她的三脚猫功夫躲避几招,没想到来人还挺弱的,她一个弯身避开那人挥来的一剑,再站直后,迅速握紧手中匕首朝那人刺去。
她用上最强力道刺了那人一刀,顾不上看刺中没有,只慌乱地拔出,手抖着又补了一刀,这刀刺得比刚才深,她还想再拔出,却手脚发软,没有力气,只能惊惶地看向面前一动不动,被她捅出个的刺客。
不得不说,她运气是真的好,因为匕首不偏不倚刺中了那人的心脏。
那人被刺中之后,还死不瞑目地直立站了一瞬才倒下,意识到自己真的杀人了,语悦直盯着尸体发愣,等她察觉到另一人朝自己挥刀砍来,脑子已一片空白作不出任何反应。
只是无比清楚地看到一把锋利的长剑破空而来,以迅疾之势刺向她心脏位置,眼见只剩几寸的距离,她已经感受到一股逼人的刀锋,奇怪的是,平日旁人简单的威胁之言便能让她怕得要死,此时真到了濒死之境,内心却反倒平静了。
原来,死亡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只要直视它勇敢面对就好了。
她正要闭眼等待死神降临,面前黑衣人的人头砰然一落,滚烫的血液溅了她一身,因为过于忽然,她甚至还没完全闭上眼,以至于眼里都溅到了些许红珠子。
这场面不止震撼,还很惊悚……可比自己死去恐怖多了。
黑衣人倒下后,语悦脸色煞白木讷地看向救她之人,只见司马拓站在黑衣人背后,俊美的面容沾了不少鲜血,不知是否和语悦一样,同属一人之血,他眸底还泛着狠绝的戾气,周身气息森然骇人,看着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煞神……
语悦忽然想起他中箭昏迷刚醒过来时,双目赤红,自己被掐得晕过去那幕,方才临死都不怕的强大心理,在见到犹如鬼刹的司马拓这一瞬又成了无胆鼠辈,身体由内到外止不住发寒颤抖,最后竟因过于畏惧,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
语悦不知自己晕过去之后,周围发生了什么,她一睁眼便看到了漫天星辰,一阵冷冽的秋风瑟瑟吹来,她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下意识抱臂取暖。
身上的衣服竟是湿的,她立刻警惕起身,察看四周情形。
前面半丈之处有一堆小篝火,她刚才靠在一个大石上,一站起来,才看到胤王在篝火另一侧席地而坐,正抬眼望着自己。
语悦还记得晕过去之前,这人仿若切瓜般将人脑袋手起刀落砍下那幕,一想到那血腥的场景,便心悸至极。
她不敢与司马拓对视,忙向四处张望,想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遗憾的是,任她左看右看,这片乱石滩上再无第三人。
认清这个现实,语悦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浑身立时起了一身鸡皮,内心暗道,这会便是来个鬼都比与这阎王独处好吧?
她一睁眼,司马拓便发现她醒来了,见她一醒来就惶惶起身,看到他时,眸光明显一震,而后神情焦灼向四处张望。
救了她一命,倒让她更惧他了,司马拓心中失笑,却并没有因此将语悦归为不懂感恩的白眼狼,毕竟若非他暗戳戳施压让女孩进常府涉险,她此刻应是好好地在官驿等着回京。
身上有道视线来自胤王方向,本来浑身就又湿又冷,这下语悦更觉冷嗖嗖的,这荒地就两人,也不能装作没看到,幸好在她开口问好之前,胤王先出声问询。
“林大夫身上可有不适?”
语悦忙道并无不适,又好奇起两人如何会在此处。
司马拓便告诉她,她晕过去后,他要一边应付歹徒,一边照看她,实在分身乏术,便一把抱起她往无人的地方去,谁知有几个歹徒穷追不舍,他的人又没跟上来,就这样歹徒一直追他们到了悬崖边,他当时是想放下语悦与歹徒们搏斗的,但见歹徒身后又追上来一批人,虽然那群后来居上的有他的人,但那时再纠缠无疑与山下情形一样,除非他能置语悦生死于不顾,否则定不能两全。
他前夜已将狼止山周边地形牢记,知道这处悬崖崖下是一处湖泊,是以有目的地特地选了此处跑,不到迫不得已,却也没想过要跳崖,但天不遂人愿,四处都是暗箭,为了让语悦毫发无伤,无奈之下他只能抱她往下跳。
听到这里,语悦下意识起身四处张望想看看那个湖泊在哪。
“此处离落崖之地已有两里。”司马拓像读懂她心理所想,淡淡说来。
两里路?那她岂不是成了累赘?
语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为了弥补,她主动道,“托殿下的福,小人才能安然无恙,殿下大恩小人定会铭记于心,以后殿下但有驱使,小人决无二话。”
话落,顿了顿,又问,“呃~殿下,我们是否可动身回官驿?”
司马拓看了她一眼,问道,“知道此为何地?”
语悦摇头。
他语声淡然告诉语悦,“此处为越蛮交界,我们如今所在乃蛮国之境。”
语悦差点脚软,近一年都呆在阳关,她如何没听说越人进入蛮国地界意味着什么。
蛮越交战以来,蛮人但凡掠夺了越国,就没有越人不死伤,最经常发生的是被掠夺的村落整个村都被屠杀,若有越人误入蛮国地界,不好意思,那是活生生地去送死。
就是不知道现在两国正在议和,蛮人会不会有所收敛随意绞杀越人的行径。
从她青白的面色,司马拓看出她惊惶不安,猜到她怕的是什么,他指着北边山林,安抚道,“此处交界,往北走约十里,便是越国边境,只要避开蛮人驻军之地,我们便能平安回到越国。”
语悦如何不知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现在已是凌晨时分,昨日从起来便一直在马车里度过,连朝食午饭都是吃点干粮草草了事,过了半日一夜,还遇上惊险的刺杀,肚子里早就肠胃空空,走的气力都没有,加之身上湿漉漉,夜风夹带着秋凉,语悦在篝火前烤得暖了,是半步不想走。
要不是胤王半点不想耽搁的样子,这荒郊野外还是蛮人地界,她真想摆烂不走了。
两人就着月色徒步赶路,耳边不仅有秋风瑟瑟吹拂响动,还有虫兽鸣叫从周边山林传来,语悦想起五年前逃离庄子那晚,当时她以为逃回京城就能安然,后来路遇匪徒便不敢再往通京方向走。
她忽然觉得很悲凉,有种前路未卜的凄然。
脚下越来越慢,眼前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她竟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