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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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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得没伤到根本,否则华佗再世也医不好你,这都第三次了,小子莫不是赶上流年不利了?”
何太医老人家上了年纪,总爱唠叨些,他操心唠叨着,再次给语悦脖颈上夹板固定,缠上纱布。
语悦昨晚回来后脖颈伤势处一直隐隐作痛,到下半夜更是疼得无法忍受,但能给她瞧病的只有何太医,半夜不好麻烦,她便生生忍到今天早上。
这不,何太医过来瞧了后,拆没两天的木块纱布又要重新裹上。
语悦想说,劳烦太医大人了.......
何太医见她要开口说话,及时打断,“这两天还是莫要说话了,否则嗓子废了去,老夫可真真没法了。”
语悦只能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何太医嘱咐完注意事项,便念着药方,让随行医士记下开药,语悦听着,暗记于心。
此时,营帘一闪,风风火火进来一人,里面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来人,都被他来势汹汹惊了一跳。
何太医药方念到半道顿住,瞠目结舌问,“这......林将军这是怎么了?”
林柯知扫视帐内三人一眼,最后视线定在语悦身上,语悦只觉这眼神毛骨悚然,像是要算某种帐的感觉。
但奇怪的是,他进来之时明明一脸怒气,可这会他却平静地走到案几边坐下,道,“无事,你们继续。”
三人面面相觑对视几眼,何太医人虽老,却也看出这人分明有事隐而未发,赶紧接着念完剩余药方,刚要起身走人,却听林柯知忽问,“林大夫这是怎么了?”
何太医只得多留了一会,说明语悦脖伤复发之事。
语悦脖子刚被胤王掐伤那会,林柯知其实心中愧疚,所以才亡羊补牢过来给语悦端茶倒水,但现在听了语悦脖伤复发,他只冷笑说,“现在既上了药,想来过两天林大夫又可生龙活虎活蹦乱跳了。”
阴阳怪气,何太医不知道这林将军抽了什么邪风,也不想受无妄之灾,便道安置营还有患者要看,告辞称去。
眼见何太医两人逃一般离去,语悦觉得自己一人似困在沼泽泥泞之中,挣扎不得,只能躺平听天由命,她悄悄用余光瞥一眼林柯知的脸色,这一看她只想立刻晕过去。
林柯知的脸色如阴天灰沉,蓄着狂风暴雨。
等了一会,他起身过来,在榻前停住,居高临下看她,冷声问,“昨晚是你向殿下敬的酒?”
又是这事,语悦欲哭无泪,她都向钟将军认错了,意识到错误好好反省了,看胤王昨晚也没什么出格之举,就算有,她也是受害者,不然现在也不会又躺在榻上不能动弹了。
此情此景,她竟有点庆幸自己刚被嘱咐不要说话,否则这人不定要如何穷追不舍。
面对林柯知的质问,她无声地指了指张开的嘴,手摆了两下,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林柯知看懂她的比划,转首朝四周看了看,见案几上有纸笔,过去拿来让她写。
他手捧砚台磨着墨,目光冷冽盯视着语悦,仿佛他手里磨的不是墨,而是刀。
语悦有被他的眼神吓到,不敢迟疑,昂首躺着,举着纸笔,战战兢兢把对钟鸣解释自己愚昧无知的说辞写下。
“那昨晚为何不告诉我?”林柯知显然没有钟鸣好糊弄。
语悦回忆了一下昨晚和林柯知会面的经过,发现昨晚她喉咙就不适了好吗?也是他自个说算了,不用说了!
语悦十分无语,只能再次无声动了动唇,而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不方便说话这回事。
林柯知瞥一眼她纱布缠得厚实臃肿的脖颈,忽小声问了个跟刚刚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殿下昨晚有没有发现你是女的?”
这问题不是昨晚问过了,他怎么一直关注呢?
语悦提笔写下无,字迹淡得似有似无。
林柯知看了,面色还是紧绷着,没有好转,他来之前先去了趟陈起营帐,得知陈起没有告诉殿下这林大夫是女子之事,才松一口气,却想起那位年轻士兵说的,“殿下今晨起榻之后,共进去三人,一人是端水给殿下洗漱的兵卒,一人是钟将军,另一人便是林将军你,你们三人出来之时都像林将军刚刚那般捂着臂膀出来,真是奇事。”
他听了心里莫名不安起来,为了证实那士兵的话,他又去找了钟鸣,可从钟鸣那得到的确认更让他坐立不安了。
胤王反常地将他们三人臂膀捏了又拍,却不提为何,这行径像是在确认什么事,而林柯知唯一能想到的便是昨晚胤王与这女子抱在一起,胤王何其聪明睿智,便是醉酒事后也能将醉酒时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连当年醉酒杀了宫妃一案,蛛丝马迹他都能记得,此次定是发现了此人身上的不同,才会在他人身上试探确认。
一想到为了遮掩此人的性别,他不仅让一同去燕山的将士缄口,自己还破例在胤王面前撒谎,如今更是怕被胤王发现治罪提心吊胆,他真是怒此人不争,为何生来不是男子!
好好说着话,忽然静下来,语悦不由得看他一眼,这一眼把她吓得够呛。
只见这暴躁将军眼神像刀子似的,恨不能在她脸上扎出洞来,语悦忐忑地悄悄将薄被拉上来一些,盖到下巴处,缩小自己脸部面积,减少‘中刀’范围。
林柯知自是看到她这掩耳盗铃的动作,脸色发沉,却没有发作,只冷声道,“明日殿下便会回边城,你若无大碍,便让陈都尉......”
“林四,林四......”他的话被外面一雀跃呼声打断。
一听这称呼和熟悉的鸭公嗓,语悦便知来人是见绪。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打断林柯知要说的重要之事,他脸色更沉了。
“林四,林...四。”见绪尖声扯着嗓门,毛毛躁躁飞一般冲进来,一看到林柯知,倏地刹住脚,敛声敛笑规规矩矩拱手施礼,“林将军。”
从来都是我行我素之人,忽然规矩起来,真叫语悦大开眼界,她花了几年时间都不能让这臭小子服帖地叫她一句‘阿姐’,这人入伍才几天,就被‘驯化’得这么乖顺了?
林柯知面色冷峻低嗯了声,让他免礼。
见绪规矩站好之后,一点不怯看着林柯知问,“林将军怎么在这?”
“你姐......”或是觉得此称不妥,林柯知改口道,“你兄长脖伤复发,我过来看看。”
见绪哦了声,半点不惊诧,仿佛语悦脖伤复发是很平常的事。
他态度过于平淡,就像听了件不关他事的事,既不是来探视自家阿姐的,那他来干嘛?
林柯知不禁蹙眉,问,“这个时候该是练兵时辰,你不在操练场,来这作甚?”
一听这话,见绪才收敛没一会的神色再次活跃起来,眉开眼笑说道,“胤王殿下方才让人传话,叫我收拾行李,明日与他一道回京,回去之后编入京郊兵营。”
皇城脚下出人头地的机会可比边陲多多了,若是运气好,或许路上救个贵人,从此官路亨通也是可能的事。
但对林柯知而言,皇城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若非要回京助胤王一臂之力,他宁愿留在边城小地方,不过见绪入伍之事是他安排的,他见两人自燕山而来,便就近安排见绪待在边境戍守,他可不知这小子还有这样大的志向,想去皇城见识见识。
虽不认为去皇城是件好事,但他还是言不由衷道了句,“真是可喜可贺之事。”
语悦躺着也为见绪高兴,不过才高兴没一会,她便担忧起自己来,见绪走了,难道就她一个人回燕山?
想起那大山里人烟稀少,兽物居多的环境,语悦打了个寒颤,不行,她不能回去......
不等她多想,林柯知转首看着她问,“那你呢?”
“这正是我走这趟要说的事。”语悦还没反应过来,见绪笑着接了他的话说,“殿下让我来劝林四一起上京。”
这能和大军一起回京,于语悦二人是好事,五年前两人相约一起回通京,但因有人下了悬赏要取语悦的命,她不敢回去,才有了隐居埋名的想法,现在有了大军护送,那盗匪草寇再爱财,也不能在老虎头上拔胡须吧!
语悦前不久才想着要回通京一趟,现在有顺路护送的,自是心中大乐。
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见绪一看她笑容灿烂,就觉皮痒,不想她太过自在如意,便嘴皮子欠抽玩笑道,“我就说嘛,林四哪需要大费周折劝说,只一提,她就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到通京去了。”
语悦笑容顿在唇角,随手抓起枕边的医书朝他砸过去。
见绪三两步躲开,边往营帘退边扯着嗓音,一点也不怕事大高呼,“我现在就去回殿下的话,说林大夫乐意得很......”
语悦刚抓起另一本书要砸,他人已跑得没影,只留营帘晃动。
待她将书放回枕边,才后知后觉发现帐内又只剩林柯知和自己,她顿时懊悔,早知道不赶见绪走了。
瞧暴躁将军的眼神还似刀子般犀利,语悦赶紧收敛神色,盯着帐顶不去看他。
这两人嬉戏打闹的场面,林柯知见了不少次,早已见怪不怪,现在他只关心一个问题,“你真打算与殿下一起上京?”
语悦猜不出今日份的暴躁将军抽什么风,为了不触怒他,她试探性写下,是否有何不妥。
字迹淡得看不太清了。
林柯知从她手里拿过毛笔,在砚台沾了墨,一面递给她,一面低喝道,“当然不妥!”
或是音量大了些,他自觉压低声音道,“殿下正怀疑你!”
听了这话,语悦登时心虚不已,她现在的身份没一处是真的,本来性别是真的,偏此人硬要她女扮男装。
这下好了,惹了胤王怀疑,要是胤王以为她是别有用心的细作,一怒之下,斩首示众,她岂不是要一命呜呼?
她赶紧写,趁胤王还未发现,那将军明日,觉得明日太晚,划掉明日二字,接着写今日便安排小人出营吧!
林柯知刚刚本来就想说,她若无大碍,明日便让陈起送她出营,可被见绪这毛头小子一打岔,传了胤王的话来,此时再让语悦离营,更显他们心中有鬼。
“晚了。”林柯知轻呵一句,“难道你没听你弟弟刚刚说什么了?”
语悦写,现在拒绝殿下邀约上京便是。
林柯知看了正色道,“现在你还是乖乖跟殿下走,如此才不会惹更多怀疑。”
语悦还是不安,还在想推脱胤王邀约的说辞。
她的脸蛋小巧,因近期脖伤频频复发,下巴尖了不少,脸色呈青黄菜色,原本粉嫩莹润的唇瓣也只余一点血色,长睫扑闪,眼神闪烁,昭示着她内心的惴惴不安。
瞥见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林柯知忽动了恻隐之心,但他不是会温声说话之人,也不习惯巧言讨人欢心,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话说得自然些,他干咳两声才道,“殿下昨晚抱了你,应是发现你与男子不同,依我对殿下的了解,他现在只是怀疑你的性别,若你有其他隐瞒之事,最好一并告诉我,我听了再看看可否替你周旋,否则等殿下查出你其他事来,我也难保你不被治个细作之罪。”
语悦心里纠结捣鼓半天,最后壮着胆子,哆哆嗦嗦写道,将军,我确有隐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