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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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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寅时刚过,军营士兵便已准备分批拔营回城,将士回边城驻扎先走,其余要卸甲还乡及回各州郡营地的垫后,营地只留数万人驻扎。
数十万人要撤离,非一两日能走得干净,是以主帅护军要明日才拔营。
林柯知因为昨晚有事没向胤王汇报,今晨很早便来到主帅帐营等候,本以为胤王昨晚饮了酒,今日没那么早起,没想到他过来那会,守帐的士兵告诉他,殿下一早已起榻,这会在里面处理公务。
林柯知进去行礼之后,先挑了重要的来讲,“......按照细作的口供,卑职一行人到蓝崖查探潜藏在城里的细作,不想那些细作极是狡猾,应是提前得到消息,待卑职赶去时,他们根据地早已人去屋空,卑职在附近乔装暗访了两日,终于查到一丝线索,有贩夫见过蓝崖知府一小妾与那几处空屋子的人来往过,卑职立刻让人记下那人所见小妾模样,准备潜入蓝崖知府府邸查探,可巧的是,那蓝崖知府一个小妾刚暴毙不久,尸身已被焚化。”
“焚化?”司马拓仿若听到一件可笑的事,淡漠的唇角牵起一抹冷笑,“若你所探是真,这蓝崖知府可真是尽做蠢事,也不知太子是如何看中此人的,他早些年做的那些事已破绽百出,本王腾不出空收拾,倒也罢了,而今边境大势已定,竟还如此蠢笨做这等欲盖弥彰之事!”
五年前,司马拓刚掌帅印那时,营地的将帅见他年纪轻,又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皇子,不少人起了轻视之心,表面对这位胤王恭敬拥戴,背地里却干了不少让他难堪之事,其中太子一方的人还拿将士性命玩笑,联合蓝崖知府以怀疑有人私吞军粮为由,将运粮大军扣押在蓝崖郊外数日,导致军营粮草接驳不上,断了两日粮,还是司马拓亲自带人马前往蓝崖,那知府提前收到消息,立刻让人将军粮运往军营,待司马拓过来便哭诉说是自己愚蠢,受了奸人蒙蔽,才猪油蒙心扣下军粮查探,那军粮不过扣了半日,便让人送出,至于怎么会耽搁了数日,他也是不知。
蓝崖知府之言错漏百出,若有心查,半日便能查出个究竟。
可彼时司马拓掌帅印不久,军中将领分有多方势力,不仅太子势力,还有其他皇子塞进来想霸占军功占据优势,更有甚者只图自己荣华富贵,在理清这些居心叵测之人前,他若大刀阔斧动任何一方,都势必动摇军心,那位蓝崖知府当时刚上任不久,底细未清,便是真查出个究竟,至多也是落个资质浅,任人不清降级或革职的惩罚。
权衡利弊之后,司马拓只能忍下,再后来等他整治了军纪,铲除了军中异心者,也查出蓝崖知府是太子的人提拔上来的,但因此人并非将士,要惩治此人,还得专门腾出手,彼时战事持续便搁置至今。
林柯知身为最早效忠司马拓的一批人,自是知道这些,不过他也是忘了,现下听胤王提到才想起早几年的事,他恨不能立刻将那人千刀万剐,咬牙切齿道,“殿下,绝不能轻饶此人。”
司马拓目不离手中军折,淡然道,“大军凯旋,不想本王回京之人比比皆是,若是此事有人故弄玄虚,等君入瓮,焉知不会被反咬一口,落下个居功自傲的罪名,看来本王得去趟蓝崖,会会那位知府。”
林柯知还是不忿,“不过一位知府,卑职收拾了便是,哪用得着殿下亲自......”
司马拓抬眸看他一眼,林柯知自知多言,立刻怯怯收声,没再说下去。
司马拓放下手中折子,极有深意道了几字,“敲山震虎。”
林柯知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一喜,“殿下是下定决心......”
司马拓摆手制止他说下去,眸光深沉盯视着案牍上那副未展开的驻军图封面,声音冷沉,“他们若安分守己,只内斗也罢,若要拿将士拼死守护的山河作赌,与蛮人勾结,本王绝不会袖手旁观!”
林柯知十三岁从军,其中除了有家中长辈的决定,还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在通京之时,便见识年长的皇子为争权夺位不择手段互相残害,而朝中臣工为了名位勾心斗角,甚至不惜将一家老小折进去......
因对朝中局势心灰,林柯知才下定决心到边境从军,他不知道大越未来会是哪个心计高深的皇子统领,他远在边境也不想关心。
也许是天意,在这山高皇帝远之地,他竟又遇见一位皇子。
不过胤王刚入军营那会,行径像富贵皇子来郊外避暑游玩的做派,心情好拉着三两将士或练武或出去骑马打猎,心情不佳之时便窝在帐子睡上一天一夜,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圣上最宠此子,便是对他的行为不屑,也不会凑上前去管,毕竟人家再不堪也还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天家血脉,不是他们这些为人臣子可糟贱的,便是当时的主帅定远侯也对这位皇子不听军令没辙。
这导致胤王那时身边尽是阿谀奉承的小人。
可以说,少年胤王刚到边关那会,足足一年时间都是在游手好闲中度过的。
其改变是在一次狩猎之后。
那次狩猎,应是有奸细将胤王行踪泄露给了蛮人,蛮人在他们途径之地设下埋伏,企图俘获胤王,要挟大越退兵百里!
那一日,年迈的定远侯难得用兵如神,出战半个时辰便长驱直入,将蛮军打得节节败退。
虽然定远侯年轻时,蛮军闻其名便退,是块硬骨头,但将有年老,他上了年纪后,蛮军与之对战,少有吃亏兵败的时候,不然也不能从这硬骨头身上拿下大越两座城池。
蛮军将首那日不甘心败给他们时常挂在嘴边戏笑的老骨头,为反败为胜,便于阵前嘲笑定远侯后院起火而不自知。
定远侯起初以为他说这些是缓兵之计,蛮军将首见他不信,越发笑得猖狂,却没说下去。
定远侯见这蛮人狡猾,刚提剑再次与之拼搏,这时有斥候赶来,告诉他有可疑之人追着胤王去的消息。
定远侯脸色大变,碍于阵前不好发作,只快快让钟鸣赶去救驾!
之后的战场形势,因定远侯分心牵挂胤王那边的情况,远不如先前势如破竹,后面虽侥幸胜了,老定远侯却受了伤。
胤王那边有惊无险,他回营之后,才知因着自己的任性给定远侯添了不少麻烦,起初胤王还不以为意,直到第二日蛮军又起兵挑衅,定远侯虽伤得不重,但终究上了年纪,身子骨远不如从前硬朗,那日高热不退,得知蛮军来袭,执意要上阵杀敌。
见定远侯走两步都要倒下去,还誓死保家卫国,少年胤王深受震撼,终于意识到自己此前有多混账,愧疚之余他主动请缨迎战。
定远侯知道少年胤王的拳脚功夫,平时对付一两个刺客尚能过几招,真要上阵恐怕没几下就被人轻易俘了去,他便劝胤王不要添乱。
若是平时,少年胤王听了这话,定会桀骜自大,与之争执,但昨日他才给定远侯添了乱,不想自己再次成为累赘,听定远侯这般说了,便识趣地没有再提。
那日之后,少年胤王开始定下决心,改过自新,不止向定远侯指教拳脚功夫,还虚心请教兵法战术。
定远侯看到胤王愿意上进,自是欣慰不吝赐教。
一年后,胤王小试牛刀带兵作后锋,在越军前锋节节败退的情况下,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击退蛮军,一战成名。
那一战后,胤王收敛了少年锋芒,脚踏实地,用所向披靡的战绩渐渐成为了百姓称誉的战神殿下。
林柯知与胤王只相差几岁,却一路见证胤王成长,在胤王身上,他看到自己想要扶持未来明君的样子。
因此他私下不知劝了胤王多少回,可早些年胤王只想收复失地,驱逐蛮人,其它的一概不提,因为常劝胤王谋储君之位,林柯知还吃了不少军棍,现在终于得偿所愿,等到胤王下决心,林柯知自是神情一振,激动地跪下以头叩地。
不过激动归激动,这事可不是什么值得张扬之事,便是乐不可支,他也有分寸,叩首之后,只压着嗓子表忠心道,“臣唯殿下马首是瞻......”
等胤王让他退下,他心情仍然激动不能平复,不过他出来后,右手一直捂着左手臂膀,神色莫名,像在想什么事,守帐的一个年轻士兵见他如此,忍不住上前关切一句,“将军可是有何不适?”
林柯知从沉思中回神,看士兵一眼,只道,“无事。”
可年轻士兵听了这话,却百思不得其解挠了挠头,“奇怪,今日可是见鬼了?怎得一个两个都这般?”
这话一听就知有未尽之言,林柯知心情好,便多问了一句,“什么一个两个这般?”
年轻士兵拱手道,“将军莫怪,属下只是看今晨见过殿下的,都像将军这样捂着胳膊出来,觉着奇怪罢了。”
林柯知放下手,负手身后,终于知道自己刚刚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是什么了。
他转首看向士兵,问,“你说说,都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