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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翠琵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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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琵琶
“……所以,所以我不能放手……我知道你和李螭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可是我对师父发过誓的……所以……与其让其他人杀了你,玷污你的名,我宁愿亲自动手了解你……”
我低头无语,忽然十三弦俱断,无情的弦冰冷的回旋飞舞,折出摇曳的烛光点点。眼前的一切被断裂的弦无限分割,我看到蓝阙缓缓抬头,目光闪烁,薄薄的唇抿成细细的线,有着荒原蛮族的决绝。
“师妹!”
毕游惊呼一声,掏出丝帕捂在我眉心间,俊秀的眉微微皱起,深邃的眼满是心痛。
你看,这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才对,伤在我身,痛在你心。应该是这样才对。我们,怎么会彼此兵刃相见呢?都是造化弄人呵……
我扶住毕游的手,连着丝帕一同摆在眼前,洁白的丝衬着一丝鲜红,分外醒目。我抬起眼,怔怔看着蓝阙。
“这是丹羽轩今夜流的第一滴血。”
“蓝阙——我的四师兄——你希望看到更多的血吗?”
“若是苍依不会在你梦中叹息,若是你不会在意他哀伤的神色,若是你已然忘记钟山,若是你心中只有皓华,那么,我不会阻止你的。”
我看着他的眼,忽然心中听得隐约又是一声弦断,却是蓝阙沉了眼眉,执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今夜不杀你们,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杀你们——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们,就像你们劝不了我——如果真到了那天,我会用自己的血向苍依请罪的。”
雕花的窗猛然被吹开,噼啪响着,沉重的雨被风卷入,迅速打湿了窗下的案几。这倾盆暴雨,究竟是何时开始肆虐的呢?我伸手护住风中将息的一点烛火,看着蓝阙消失在如墨的夜中。忽然眼前一黑,手中的烛火,还是灭了,赤红的烛泪流了残烛一身,犹如我眉间落下的血迹。
第二日,毕游忽然失踪了。李螭表面上看起来一如平常,然而他却开始陷入长久的沉默以及思索之中。我时常看见他在无人的夜里仰望星空,若有所待。
半个月后,他忽然邀我同饮。
记忆中的二师兄,善饮而不贪杯。我于烛下斟酒。李螭不复往日的喧闹,兀自饮着,沉默不语,修长的指划过透明的瓷,寂寞而伤感。我陪着他,一杯接一杯,终于失了意识,昏睡过去。梦里听的毕游清箫远去,心中忽然明了。
醒来,入耳的却是车马之声。细细听来,离京城已远。睁开眼睛,目光所及的都是安静的素净,一如钟山之上,而不似王府的奢华。撩开帘子,果然四下已是荒野,一人多高的野草平静地生长着,而阳光就肆无忌惮的倾泻在这枯黄的杂草上,一片明黄。
“安平王有必死之心,所以送姑娘远去。”
安静的声音,熟悉的声音。我不必看他的身影,已知他是谁。
“不杀了我吗?我是两王最亲近的人之一,又知道了你主子太多的秘密。”
“姑娘当日又何以不向两王揭露在下的狼子野心呢?”
我侧了头,无言以对,默默放下帘子,坐回车中。
“姑娘请珍重,切莫浪费了两王的一番苦心。”
“……他们给的,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究竟什么是对我好,只有我自己知道,说到底,其实只是这么做他们心里好过一点而已……一点,也不关心我的感觉……苍依是这样,他们也是这样……太过分了……”靠在微凉的车厢壁上,伸手揽过梳妆柜上的铜镜,印出眉心伤痕,眼中黯淡,心下决然。
“回京城。”
“姑娘?”
“我不知道安平王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永乐王现下人在何处,但既然安平王想赴死,我不会让他独去的。” 他……是我的二师兄啊……自从踏上钟山,我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再无什么你我。如今……如今……他竟想独去?!
“……请恕在下难以从命。两王待我不薄,苍依更是有恩于我,但我有誓言在身,终究不得由己——所以,我至少要保住他们珍视的人。”
苍依……?
“你是谁?”
我猛得掀开帘子,听得他一字字说道:
“在下疾影,生而为帝之死士。曾与苍依同门学艺。”
怀中的铜镜无声滑落。
你?疾影?!带走蓝阙的疾影?!皇帝的死士?苍依的同门?
忽然一段青绿竹节滚落到我膝前。
“这是永乐王的信函……倘若姑娘读过之后仍想回京,在下必当奉陪。”
我坐在车中,手里握着那竹节,却迟迟不敢打开。毕游此去为何,自他消失那天,我心下便以明了;而此时,握着这竹节,那结局,我也猜到了几分。只是,越是如此,越是不敢打开。虽然明了,一切皆已过去,无可更改,然而,却又总是觉得,只要我不打开这竹节,毕游只不过是失踪了而已,蓝阙许是归隐罢了。
何时?变的如此天真了?
心中冷笑。一咬牙,去旋那竹节顶端。手,却还是僵在那里了。
风中,隐隐有被分割的琵琶声,低低倾诉,如怨如泣。
“停车!”
竺越安静地停下了车。我细细辨认着风中零碎的琵琶声。是了,是了。不会有错的。那碎玉一般的声响,只有她才奏的出——那可是,连苍依都不会的碎音呢,是惟有以她独创的指法方能奏出的碎音啊。
“正南方。”
竺越这次没有再多说什么——许是因为京城在北面的原因吧。
李螭,我一定会回去的,就算不能阻止你,也会陪你同去的。但是现在,但是现在我必须先去见她,也许……也许她找到了……找到了苍依……毕竟,她是苍依最疼爱的弟子啊……柳卿氏——你,找到他了吗?
琵琶声愈加清楚了,然而在那绝世的乐音之下,更有什么声音流动着,衬得那琵琶声更是清澈哀感。
呵,柳卿氏,你的琵琶又精进了,若是苍依听到,会说什么呢?反而我的瑶琴,沉浸在江华的胭脂香粉中,虽增了技艺,却褪了灵性,若苍依听到,怕是要伤心了……
忽然,乐音和车子都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
“竺越?……”
“来者非善。”
他这般一说,我也听见了,自高高草丛中传来的那些细小声响。
柳卿氏,你是,出了什么事了吗?……怎的变的如此警惕了?
从怀里取了紫瑶琴,略一定神,记忆里繁复华美的乐音便自钟山的花香中氤氲浮现。缓缓挑动琴弦,渐渐的,耳中听得的琴音与记忆中的愈发相似了。风中琵琶声又起,铮铮几声,似在询问。浅笑,勾起琴弦,急速一转,却是当日在钟山之上,我们几人游戏时的暗号。
琵琶略一迟疑,忽然音调一沉,似在命令,却应当不是对我了。
果然,草丛中,有数人起身:
“少主有请。”
远远的,望见前方有个嫩黄的身影。刚刚跃下马车,一回身,便有个温软娇小的女子扑进怀中。
“果然是你啊,小师妹。”
我浅笑。柳卿氏小我6岁,却比我早上山,论起辈分来,是我师姐。毕游他们皆大我许多,故而唤我做小师妹,柳卿氏虽年幼,总是听得他们如此唤我,倒也跟着这么叫了起来。只是,她小我这许多,每每听得,总觉得无可奈何。
“……这些年你可好?我可担心死你们了…………毕游他们可好?……哦,我是说,你下山时……”
柳卿氏竟还同往日一般,活泼而单纯。真好。真的。
我们离开钟山之后,似乎都变了,记忆里的人,渐渐地都如花香一般散去了,那行走于世上的,仿佛是不知名的影子。可……那若真是影子就好了……毕游,蓝阙……
心里一疼,脸上,却还挂着温婉的笑,低声说着“我也未曾遇见他们”的谎言——这在江华讨生活的伎俩,如今竟还有这般用途。
“对了……我遇上了族人……你知道吗?我马上要成为瑶那族长了哦。”
瑶那?我心中一惊。袖里的手,不自觉地触到了那冰冷冷的月色丝。
原来是这样啊……微微侧过头去,轻轻笑着。难怪了,总是觉得此处有说不出的美妙和谐,那一切的声响,都仿佛是最动听的天音。但若是瑶那一族,便是合情合理了。
瑶那,生而达天音。《乐律》如是言。那是无数乐师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够达到的境界,但是于瑶那一族,那却是天生的本能。瑶那一族,行带乐,语成调,自呱呱坠地之时起,便时时浸于乐音之中。族中无论老幼,均是绝顶的乐师。
随柳卿氏一路走着,一边听得她笑语连连,一边留意着瑶那诸人的动静。只不过片刻而已,便心冷如灰——枉我自负天资过人,琴艺超群,不过是井底之蛙而已。什么江华第一乐师,如今看来,竟形同讽刺一般。
“小师妹,你的脸色不太好呢。”小家伙忽然停住了脚,站到我的面前,仰着头,很认真的看着我。
“没什么……”我微微一笑,心下略定了定,决定不在此处久留。对于乐师而言,遇见瑶那固然是千载难逢的好事,不过李螭他还……
“对了柳卿,你可找到苍依的下落了?……”
“啊……这么说,果然你也……”柳卿氏低下眼眉,幼小的面容上浮现出深深的失落。
“是吗……原来你也……”虽然知道,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个结果,可是还是……总是希望……苍依……你到底在哪里?……我们……我……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言语。跟在我们后面的瑶那族人,似是感受到了族长的失落,都沉寂了下来。我转过头去,看见竺越波澜不惊的眼睛,决定离开。
忽然之间,就那么毫无征兆的,有什么声音撕破这片寂静。那不是刻意或是无意的乐音,相反,那声音毫无韵律可言,正如一个普通的人所应有的声音一般,不,就音律而言,甚至还要再差些,可是偏偏独有一番奇特的韵味在其中。若是在别处,这样的声音,也许我听过就算,可是这里是瑶那,为何会有如此不协调的声音呢?
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是个年轻的女子,面目清朗,温婉自然。
“啊,她叫材。”柳卿氏顺我的目光望去,轻声说到,“她……听不到声音……”
听不到?我一怔,心中泛起无限怜悯。瑶那一族,最重乐音,然而她听不到……怕是自小便没少为这个受委屈,也难怪她眉宇间,总挂着一丝忧虑了。
只见她身边的族人见她前来,都纷纷避让,却还要装做不曾见到她。我仿佛看见幼时失宠的自己,那时,府中众人也是这般有意回避。心中忽然生起一股无名业火,想走上前去。
“不要……”柳卿氏果然知我,暗地里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说到,“不知为何,长老下令不得与她有任何接触。”
我侧过头来,看到柳卿氏脸上万般无奈,一丝牵挂。心下明了,于是轻叹一声,不再言语。随她一同离去。
“明日,就是我继任族长的仪式了……小师妹,到那时你可否陪我?”入了她的帐篷,摒退了左右,柳卿氏执了我的衣角,低了头,声若游丝,“不知为何,我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巫女她……”
“少主,司祭有请。”帐外忽然有人恭敬报到。
“啊……小师妹我去去就回,你……一个人可以吗?……”柳卿氏小心地看着我。
“恩……我没事的……”
“那……我先去了啊……”这么说着,却还是在临出帐篷时担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帐外的阳光从掀起的门帘下倾入,无比美好。忽然,门帘落了下来,一切复归黑暗。
我独自在帐篷中呆立了片刻,还是决定出去走走。传说中的瑶那一族……不知,我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一次了……
帐篷外不远,便有一条小小的溪流。我在溪畔坐下,不自觉地又抚上了怀里的那节翠竹。毕游……千万不要……我们,我们是同门啊,在这个世界上,惟有我们之间才能分享苍依的回忆啊……李螭……再多等我一天,一天就好,明日柳卿氏的仪式一旦完结,我立刻回去。等着我,别做傻事……
“她很担心你呢。”
背后有个无比动听的声音传来,我回过头去,见到了我生平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
其实若是单论五官,也并不怎样的出众,只是她那般走来,那份气质,那份优雅,那份从容,另人不禁想要伏首,想要膜拜。
“你有心事吧。你的琴很担心你呢。”她笑了笑,如秋后阳光,温暖和熙。
琴?我的手攀上了袖中的瑶琴,熟悉的感觉从指尖传来。
“真好。”她忽然叹了口气,“真是罕见啊。她竟然这么依恋着你。”
“恩?”
“怎么?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她似乎略有些惊讶,可是话一出口,却停住了。
“什么?”
“算了……没什么……你……真幸福啊……”她忽然叹了口气,转身离去了。那美丽的背影,不知为何添了一份哀伤。
远远看到柳卿氏走来,与那女子交谈了几句。柳卿氏始终微微低着头,态度恭敬。
“她是谁?”待到那女子远去,我走到柳卿氏身边问到。
“她就是巫女,下任的司祭,是个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和蔼的人……可是……我怕她……不知道为什么……”
怕?我略有些惊讶地看着柳卿氏。昔日在钟山时,我们平日里下山去置办些东西时,常带着她,无论遇见怎样的人,这孩子也不曾有过半点惧怕或是轻蔑,是个极为温和的孩子,而如今,她却怕那女子?
“不过,现在有你在,我就不怕了。”柳卿氏忽然笑了,一如从前。我心中一痛,柳卿氏,你果然未变,在钟山时,我们便是如此相互信赖,相互扶持……可是我们现在却……我们现在却……
“小师妹?……你怎么了?……”柳卿氏微凉的手抚上我的面颊,“你怎么哭了?……”
我不言语,抱住柳卿氏小小的肩膀,无声的抽泣着……毕游……李螭……蓝阙……苍依……苍依我们都这样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还不出现?你到底在哪里?!
我可以感觉到柳卿氏的慌乱和她的关心,一切都那么熟悉,就像我昔日在山间跌倒受伤时那样。那次,她也是这般抱着我,不知所措,我们在越来越黑的山间等待,无助,寒冷,饥饿。可是我们不害怕,我们不寂寞,因为我们有彼此,因为我们知道,苍依会发现我们不见了的,因为我们知道,毕游一定可以找到我们……可是现在,现在我是江华第一乐师,柳卿氏贵为一族之长,为什么,为什么我反而害怕了起来,寂寞了起来,空虚了起来?心里有个地方崩溃了,再也添不满了。柳卿氏,我多想告诉你毕游他们的事情,多想让你来打开那节翠竹,多想让你来分担我的哀伤,我的担忧。可是我不能。我知道那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知道在钟山的日子,你那无邪的目光除了追随苍依,就是凝视着毕游。我知道你小小的心里,苍依是你的父,毕游却不止是你的兄。所以,所以注定,这是只能由我独吞的苦果,只能由我背负的哀伤,只能由我承受的痛苦。对你来说,毕游他们只是失去了音信,也许某日,你们还会在这大地的某处相逢,这就够了,这就够了……
“我没事了……让你担心了……”轻轻扯出一个笑,却不知落在柳卿氏的眼里,可否有些许扭曲变形。
“小师妹……你过的不好是吗?……”柳卿氏定定地看着我,漆黑的眼直望进我的心里。
“还好吧……只是……想念你们……”我移开目光,低声说道。
“没事的……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我就派人去找苍依、毕游他们……到时候我们就能再像以前一样,生活在一起了。”柳卿氏伸出小小的手,抱着我,笑着说。
“恩……一定可以的……和以前一样……”不可能了啊,不可能了啊,因为毕游和蓝阙……因为李螭……因为我……可是即使心里这样明白,这样挣扎,这样喊着,还是笑着说谎,笑着欺骗你……对不起……
“对了……司祭说晚上的守夜,我可以带你一起去。你愿意去吗?”
“守夜?”
“恩。在明天的典礼之前,我需要在没有族人陪伴的情况下独自在野外的天音台过一夜,据说这样可以得到乐神的保护。司祭说因为你不是瑶那族的人,所以可以带你一起去。”
“一夜?”他们也真放心,柳卿氏还这么小……也许是因为这样,他们才肯让我同行——既不违背族规,又可保护柳卿氏。
“我可是即将要成为族长的人了。”柳卿氏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抗议我拿她当小孩子看。
“知道了。”我微微笑着,“我和你一起去。”
已是十月中旬,夜凉侵人。我裹了披风,坐在高台一角,看着柳卿氏端坐在台中央,安静地弹着她的琵琶。竺越立在我背后,默默替我抵挡着夜风。夜幕上,繁星点点,荒野中的高草随风倾倒,一切安好。我手中转动着毕游的竹节,心里平静而哀伤。
就这么听着柳卿氏的琵琶音,钟山渐渐浮现,过去的日子像流动的溪水,从我眼前缓缓流过。苍依,总是那么寂寞的苍依,总是遥望着远方的苍依,总是落寞微笑的苍依。那时,那么天真的我们,那么要好的我们,那么彼此依恋的我们。永远不绝断的乐音,永远不消散的山岚,永远不凋谢的花朵,似乎永远不会改变的时间,永远不会分开的我们。毕游、李螭手中成对的玉笛,蓝阙身边立着的箜簧,柳卿氏怀里的琵琶,我袖中的瑶琴……
我忽然感觉臂上一凉,心中一惊,醒转过来。那些日子都过去了,再不会回来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已经再不会回到那些日子去了,为什么还,为什么……
风声太大,草声太大,可是柳卿氏的琵琶声是何时停歇的?那夹杂在风声草声中的又是什么声音?
抬起头,恰看到那清冷的匕首反射出月的光辉,优雅地悬在柳卿氏的头上。
“危险!柳卿!”来不及起身,情急之下我竟扔出了一直在手中把玩的竹节。那人一惊,手下一滞,终是慢了一步,被竺越制住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待到我明白扔出的是什么时,耳边传来一声玉碎。太熟悉了,这个声音……当柳卿氏年幼时,每逢她啼哭,毕游都会把他和李螭的双笛悬在一起,轻轻晃动,声音清脆动听,而柳卿氏一直一直都喜欢这个声音,即使当她不再是襁褓中的婴孩时,他们也总是用这个声音来换她开心一笑。她不会忘了这个声音,既然我还记得,她必不会忘……
一切都……结束了……所有的谎言和希望……
柳卿氏慢慢地走过去,慢慢地拾起那节翠竹,怔怔的看着我:“这是什么?……为什么毕游和李螭的笛子会在里面……你不是没有遇见他们吗?……他们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告诉我啊!”
我偏过头去,不知如何回答。
柳卿氏见我不答,径自打开了竹节,借着月光,摊开那一纸水绿的信笺,小小的手颤抖着,忽然一松,竹节中的双笛落到地上,发出最后的声响,碎成一地残玉。那水绿的信笺飘落到我脚下。我看着柳卿氏瘫坐在地上,清凌凌的泪顺着圆润的面颊划落,曾经相信一切安好的眼中,只留下谁也无法填补的空洞。随后,长长的睫毛合上了,柳卿氏小小的身体直直地倒了下去。然而我的身体却无法移动,无法言语,无法思考,目光像被什么吸引了一样,落在那纸信笺上,一行行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