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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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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恩爱是真恩爱,吵架也是真生气。
林之远一时劝不住,但总算从三言两语中推测出真相——他爸妈以为他成绩大跳水是被霸凌出了心理阴影,以至于开学一天就产生厌学心理,抱着他俩哭唧唧就是不肯上学。
他啼笑皆非。
看样子班主任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他考这点分的事根本藏不住。可成绩下降得这么厉害,确实需要给家长一个合理的解释。
九年过去了,什么函数集合遗传磁场谁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可他又不能说实话。
父母吵得愈演愈烈,林之远头秃,正要把爸爸推回客厅暂缓一下气氛,忽地急中生智道,“别吵了,我没事!我……我控分呢。”
控分,只有牛逼学霸才配说出口的词。
林婉柔和林博文显然是没听过这个的,两人停止输出,齐齐扭头看他。
“上学期我不是比喻姚低50分嘛。”林之远飞快瞎编道,“我跟他打赌,说开学考一定会反超。他不止不信,还嘲笑我,说真正厉害的学霸都能控分。”
“哦,那个、控分就是想让自己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
父母一副“然后呢”的表情。
林之远继续演,“我就说,那有什么难的,你生日不是3月24嘛,我考个324给你看看。”他比出一个巴掌来,“我俩堵了500块钱呢。”
他演起来自己都不信,更何况爸妈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可如今骑虎难下,林之远只能咬牙把这出戏唱下去,“然后结果你们都看到了,要不是作文多扣了几分,我说不定就赢了!”
这话说完,林婉柔一脸“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呢?”,不过林博文倒有些将信将疑。
林之远乘胜追击,抱住爸爸撒娇道,“爸,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问老师,那么基础的题我怎么可能做错呢。”
他又大摇大摆地展示自己,“我也没被欺负,你们看看我身上哪里有伤?”
林之远还穿着夏季校服,短袖下的两条胳膊瘦瘦长长的,奶白色的肌肤经过一个夏季暴晒黑了好几个度,裤腿原本长得遮住了脚踝,被他挽起了一截,露出的地方也是白白嫩嫩的,没有一处淤青或伤痕。
林博文问,“真没有跟同学闹矛盾吗?你不要不好意思,跟爸妈讲。”
“爸,真没有!”
林婉柔还是不信他这套,但知道这么问下去也问不出真正缘由。只是这么一打岔,忽然忘了要生气,想了想拍拍儿子肩膀道,“那好,妈妈等你期中考控出个600分来。”
不愧是妈,这就上了KPI,林之远亚历山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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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远以为搪塞完父母这一切就该结束了,没想到第二天早读宋程单独将叫进了办公室。
高一时宋程是他的数学老师,但不是他们班班主任,林之远数学一般,也没有提分欲望,所以印象中他是没怎么主动找过宋老师的。
宋程今年整好50岁,孩子在上高三,因为年龄相仿,他看着高二(六)班学生就跟自家孩子似的,孩子不爱学习他干着急。
这次模考倒数十名都是他圈定的提分对象,倒数前三更是要重点关注。
第一是贺境,零分蛋。第二林之远,317分,除了语文还凑合,其余差得一塌糊涂。第三高正宇,402分,走体育特招进来的,但意外的爱学习、也肯学习,结果就是分死活提不上去。
宋程分析,贺境是单亲家庭,高冷孤僻,有一定性格缺陷,谁都不爱搭理,需要循序渐进缓慢突破。高正宇平时要训练,分数上不来显然是没找到正确的学习方法,可以为他单独定制一套提分手册。
只有林之远,看起来乖巧听劝,而且高一的成绩还在中上游,很适合作为第一个攻略对象。
宋程连续两天跟林之远的妈妈通了电话,也听了他那所谓的控分理论,但作为老师很容易识破这个借口,因为林之远上课时是真茫然,三角函数大题他一个都不会解。
考虑到高中生的自尊心,宋程特地选了办公室没人的时候,他叫林之远坐下,心平气和问,“之远,今天你别把我当老师,就当我是你一个伯伯,咱们随便聊聊。”
林之远老实巴交点头。
宋程问,“你觉得人这辈子追求的是什么?”
林之远想了想,说,“……自由。”
“很好。”宋程问,“那什么是自由?”
“自由就是有选择。”林之远说,“比如我现在高二,就应该好好学习,因为我要考大学,将来才能找好工作……如果我连高中都读不下去,出了社会没有公司会要我。当然,我也不是完全为了找工作而学习,我想尝试很多领域,但在那些领域,学历仅仅代表着一块敲门砖。”
宋程有些意外他完全不用自己点拨,林之远好像预判了他的预判。
林之远继续道,“宋老师,我知道我这次考得很差劲,我就是开学综合征,一晚上都没睡好,起来脑子浑浑噩噩的,题都没看明白……接下来我一定好好学、用心学,争取期中考个好成绩。”
林之远其实很感激宋程能单独把他叫出来,负责任的老师才会时刻关心学生的情况,还担心他因为不小心成了吊车尾就变得一蹶不振。
但谁都可以一蹶不振,林之远不会。
曾经他和同事闲聊,发现大多数人都是在毕业以后才开始想念学生时代的生活,有的人有勇气辞了工作重回校园,但更多的人却只是嘴上说说,他们已经被生活的压力压弯了脊梁。
如今老天爷安排他来重新走这一遭,没有人比他更珍惜现在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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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过后,林之远的生活又重回了正轨。他按部就班地学习,给自己定了期中考到480分的目标。然后靠着课后死皮赖脸问问题,和喻姚把关系拉近了。
两人熟悉起来,连吃饭、跑操都是一起行动,升旗仪式他也站在喻姚后面。
每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都会有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一般是为了决战高考作动员讲话,顺带给学弟学妹们加油鼓劲。这个任务通常由高三的年级前十包揽,但偶尔也有意外。
比如今天,主角一出场就引发了里里外外不小的骚动。
林之远没想凑热闹,热闹却自顾自往他耳朵里钻。
周围的议论此起彼伏,教导主任训斥了数次也没能浇灭学生们八卦的热情,甚至声音还愈演愈烈。
“啊啊啊啊是江无眠,他怎么回来了?”
“本来也没说要去多久,训练结束就回来了吧。”
“我听说是打算今年出道了,所以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回母校一趟……”
“真好啊,我也想当明星,这样就不用高考了。”
“…就你这样?”
“我咋样!”
“别吵吵了行不行,我要听他讲话!”
“妈呀他真的好漂亮,不愧是Omega。”
“我的梦中情O……”
他们在操场,江无眠站在遥远的主席台。林之远眯着眼,望向台上那个小黑点。……这都能看出漂亮啊?真是张口就来。
不过等江无眠开口后,同学们就陆陆续续闭麦了。
他有一把干净灵动的好嗓子,虽然是在念稿子,稿子里还是那些千篇一律加油打气的话,但经由他嘴说出来就显得十分悦耳。
林之远有些走神,他总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
散场后他和喻姚被人群裹挟着走,有同学拍了拍他俩肩膀,意兴盎然的问,“诶,你们也去看江无眠吗?”
喻姚拧着眉说,“不去。”
林之远这才发现大家都在逆行,难怪他们死活挤不出去。
众人都朝国际部的方向走,据说待会儿江无眠会去国际部旁边的大礼堂表演节目。
临昌一高分为国际班和普通班,国际班的前身是为出国的交换生组建的,自从这里开始招收Omega后,因为Omega稀少且金贵,就把国际班的地盘腾出来专门给Omega用。
现在的国际部一共四个班级,Alpha在A班B班,Omega在C班D班,普通班一个班能有40-50人,国际班却只有10个人左右,Omega班更稀少,只有4个人。
在校园里偶尔还能看见Alpha出来打球,但是Omega神出鬼没的,更像是个美丽传说。升旗仪式和课间操AO们也不用出席,以至于每次有Omega的动静,学生们都异常兴奋。
喻姚不去凑这个热闹林之远并不意外,他太了解他的朋友了,喻姚母胎solo25年,口头禅是“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要他谈恋爱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他似乎天生就对Omega这个神秘又美丽的第二性别不感兴趣,对其他Alpha、Beta更是没正眼瞧过。
上辈子的林之远就很乐意待在喻姚身边,喻姚并不拿他当脆弱的花瓶Omega,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腺体功能受损,林之远从没觉得自己有多特别过。
上午连上了英语、生物,下课后喻姚要收生物的随堂测试卷和习题本。
收到林之远这排时,他蹭蹭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天天薅喻姚羊毛让他讲题,总该帮一帮朋友的忙。他抱起习题册跟在喻姚后面走,一起去拿给生物老师。
下课后教室里总是吵吵嚷嚷的,以至于两人都没注意到走廊上围满了人。男女学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只给他们留出一条很窄的勉强可供走路的道,林之远从这些人口中隐隐约约又听见了‘江无眠’的名字。
国际部的怎么跑他们普通班来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八卦中心的男主角推开教师办公室的门,喻姚在窄缝里走得艰难,一时躲闪不及,两人迎面撞上,手里的生物试卷长了翅膀似的飞散开来。
“不好意思。”江无眠弯下腰去捡,他低头时纤细的脖颈上黑色防咬项圈愈发明显。那明明是束缚,让人联想起窒息的不适,可在他脖子上却仿若一个饰品,妆点了Omega的美艳与脆弱。
喻姚抬起头,两人四目相对,他第一次近距离看清江无眠的脸。
那的确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生了一双含情目,眼下坠着一滴粉色的泪痣,显得又清纯又招摇。他甚至比喻姚还高一些,身量纤薄,骨肉匀停,又轻盈得像一阵风。
已经有不少同学为两人的亲密接触而愤懑不已,林之远看了一会儿,蹲下身去帮忙捡卷子。
他终于想起来了。江无眠——江无眠——这个名字可不耳熟吗,这可是九年后上升势头正好的大明星。
重生前江无眠主演的剧正在热播中,可惜林之远那阵子总加班,还没来得及追。不过他看了同事发来的安利视频,除了剧集剪辑还有江无眠的采访。
采访里他说自己23岁,而且林之远记得,大明星眼下是没有痣的。
他想,娱乐圈信面向和风水,被点掉了也说不准。还有年龄,不少人会把年龄故意改小。
那时候他还顺着视频推荐看了一个江无眠的孤独感群像剪辑。
现在的江无眠是矜贵的、明朗的,和视频里那个看起来就很忧郁的大明星很不一样。
但林之远并没有多想,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艺人出道后的人设与包装。
这个小插曲没能持续太久,江无眠帮他们捡了卷子就匆匆离开了,剩下一干人瞪着喻姚羡慕嫉妒恨。
喻姚始终都没说话,他们把作业和卷子搬到老师办公桌上,很快回了教室。
喻姚坐回座位,垂着头,脸慢慢红到了耳朵根。
“林之远……”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终于说出了沉默十多分钟后的感言,“……他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