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情路》浮绅

2、消毒水味少年名陆珩

　　如果耶稣菩萨神明是普通人类的话，一定被沈眠五年的絮叨给烦透了，实在受不了了大发慈悲满足一下这个可怜少女的祈愿吧。

　　可这个孩子又得有多可怜，才会惹得神明垂爱，毕竟她的愿望很小，只是想要再见一面，这样一个心愿反反复复了五年，使得她夜不能寐。

　　大概是抱着不可能的心，愿望也可当做寄托，现下有了回响，又得让她这五年该怎么翻篇过去。

　　是生气的，想踹沈斐尧的车，但孩子一穷二太瘦，这生意实在划不来。可又是多委屈呀，委屈得把这五年受的苦都倾泻出来。沈斐尧，你实在是不够哥们儿。

　　沈眠蹲累了也哭了，索性坐在地上，想着沈斐尧看老子哭了这么久也不来安慰一下。

　　想着想着未察觉到有人过来了，孩子低着头惯性伸出手，忽然手一抖，闻到了那个熟悉的味道。

　　“地上很脏。”

　　沈眠抬起头，眼睛哭肿了，看着面前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眼前的人看着沈眠如此这般，一下像回到了高中，也淡淡笑了。

　　那会儿大家都还是傻得会天天开无聊玩笑的少年。

　　沈斐尧同陆珩是光着屁股便在一块儿玩的哥们儿，旁的人说他俩一个人间富贵花一个天上谪仙人。

　　富贵花凭着家里关系上了Q城一中，成绩忒差，家里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安排在好班级。谪仙人则是一举成名，凭着严重偏科进了好班。

　　至于沈眠，在高中开学之前军训的时候，一次集合之中，她光荣地成为了女生唯一一个穿拖鞋的，被教官单拎出来罚站，正心里郁闷着，瞅见旁边男生里一个像旺仔的男生也窘窘地站在队列外。

　　二人被教官罚去跑步，跑的过程中闲聊了起来发现简直臭味相投。

　　开学排座位二人竟是一前一后，得了，好兄弟就是这么产生。

　　谪仙人顿时被富贵花踹回了天庭，也落得清闲，索性除了班上就是画室了。

　　这天沈斐尧突然良心发现，想着自个儿还有个好兄弟在这个学校存在着呢，离开了自个儿那个人指不定又得自闭。

　　于是乎拉着沈眠奔向了情窦初开。

　　放学后的画室本是没什么人的，但此刻画室几乎坐满了人，除却陆珩，清一色女生。

　　沈斐尧瞧见这副情形，坏笑地想着发小儿这么招人一天天可怎么应付的，他忘了一旁的沈眠也是女生。

　　沈眠趴在玻璃窗前，眼里只有陆珩，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眉头微皱，身上的白衬衫沾染了些许颜料，宛若一个仙人。

　　少女的双颊飞上了淡淡红晕，大脑一片空白，耳边不再有任何声音，唯独听得见心中此刻的狂跳声，世界安静地仿佛只能看见空气中的细微纤尘和那个人。

　　这世界上的感情大概分为两种：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大概有人会对一见钟情鄙夷，说这是见色起意，但这或许是命运的安排，与多少人擦肩而过才能觅到那个可以一见钟情的人。

　　于陆珩来说，他沉寂多年的心在看到玻璃窗外那个人终于有了一丝微澜，这令他也觉得诧异，再看第二眼，那副傻样刻在心里也不觉着是一种困扰，这样还挺好。

　　匆匆结束画作，陆珩轻微地深吸一口气，在旁的人眼中还是那派冷漠的样子，但此刻陆珩却是有了一丝紧张。

　　他将手里画作丢给沈斐尧，这厮笑嘻嘻打开，发出了不合时宜的笑。

　　“诶我说老陆，你们老师让你们画石膏像，你画个花干嘛？抽象主义么？”

　　沈眠闻言凑过去一看，一朵艳丽堂皇的大红花跃然纸上，想笑，但看着眼前这个人绷着脸，还是憋着吧。

　　陆珩轻轻白了沈斐尧一眼，冷脸玩笑道：“这不像你么？大红花。”

　　语罢径直走到水池边，掏出口袋里的瓶子，用力地洗涤着自己的双手，一股消毒水味蔓延开来，冲晕了沈眠的头，至此，这股味道就在她脑子里心里留下来了。

　　此刻，在人迹寥寥的街道边，秋天的味道在夜色之中更为浓烈，地上的银杏树叶快要铺满整个地。

　　沈眠低着头，大力地吸着这股味道，反复确认了无数遍，是真的。

　　她看向眼前的人，瘦了，但眉眼多了份坚定，更多的是她不懂的东西。那个人轻轻地笑了，给冷意的秋夜带了一丝丝温暖。

　　“拉我起来。”沈眠笑嘻嘻道。

　　陆珩轻轻皱了眉，还是伸出了手，略吃力地拉起了眼前人。

　　沈眠借着这股力，用力地小心地一把抱住了陆珩，她喃喃道：“不给你消毒的机会。”

　　不给你推开我的机会。

　　陆珩僵住了，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会这样去抱他。

　　五年里，一个人承受了无数孤寂，所以那过去几年的美好他视若珍宝，也大抵抱着不复相见的心思。

　　此刻又失而复得，他害怕接受，害怕这样的美好稍纵即逝。

　　终是，他推开了她。

　　熟练地掏出口袋里的消毒水，在手上反复喷了很多次，随后，冷冷地看着沈眠说：“我送你回家。”

　　沈眠也不恼，闭上眼睛，鼻子用力地闻着空气里的味道：“还是熟悉的味道。”

　　她笑眼朦胧地看着陆珩，像极了那些年的她，总是眼睛里充满笑意，再无其他东西。大概有些东西就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吧。

　　“陆珩。”沈眠轻轻道，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并不是在被沈斐尧拖着去看陆珩画画的那个午后。

　　那天陆珩留下消毒水味之后就扬长而去，沈斐尧知晓兄弟大概是因为太久被自己冷落而生气了，于是，匆匆安抚了几句沈眠就追向好友，留下的还有那副画。

　　在那之后的很多天，沈眠都没能有机会再见到他。

　　只知道他姓陆，叫陆什么呢…

　　缘分总是安排得猝不及防。

　　这日，沈眠刚提着饭盒从病房里走出来，正低着头又在喃喃自语。

　　孩子习惯走路不看人，这不，一个愣神一头撞进了别人的胸口。对方一个闷哼，沈眠抬起头，瞪圆了眼睛，这不是那个谁谁吗！

　　那谁见沈眠一脸傻样，也不恼也不走，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沈眠心里窃喜了半天，这才想起打招呼：“诶，你不是沈斐尧朋友吗？”

　　“嗯。”

　　沈眠挠挠头说：“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沈眠。”

　　我知道啊，陆珩心里轻轻地说，嘴上却淡淡一句：“我是陆珩。”

　　陆珩，她终于有了确凿的名目了。

　　二人自此相识，所以神啊可以开始小言剧情了，可是这发生在医院是不是有点奇怪。

　　沈眠环顾了四周，瞧着陆珩似乎是一个人来，好奇道：“你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事。”陆珩瞧着沈眠手里提着的饭盒，心微微沉了下去，还好。

　　“哦~我来给我奶奶送饭，嘻嘻。”沈眠提起手中的饭盒摇了摇。“你一个人来的吗？”

　　“嗯。”

　　“那我也要走，要不，一起…?”说出这句话沈眠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主动了，这才第二次见面诶！

　　见陆珩没有回应她，沈眠觉得尴尬得很，在心里大骂自己实在是太冲动了！

　　“走啊。”

　　“诶？哦。”沈眠诧异得抬起头，随即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初秋的午后伴着清风，吹动了银杏树叶，散落在地上。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投射出了一个个影子，看着似是很静谧。

　　沈眠一改往日聒噪的样子，安静地走在陆珩身边，闻着他身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她本十分害怕甚至有一些反感这个味道。

　　但从今日开始，希望每天每时都可以有这个味道相伴。

　　懒散如沈眠，这一天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条路永远没终点。

　　“那个，我家就在前面，你呢？”沈眠停下来，心里有一些遗憾懊恼。

　　“现在有点晚，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沈眠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逐渐暗了，懊恼时间的飞逝。

　　“嗯？哦好。”

　　如果此刻有读心术，足以被沈眠内心的狂喜惊讶到。

　　“那个，我到家啦，谢谢你送我回家。你快点回去吧。”

　　陆珩看了看四周，转而看着沈眠的眼睛，点了点头。

　　沈眠看着陆珩清瘦的背影，第一次有男生送她回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男生。

　　虽然并未见过几次，但似乎没有办法拒绝他。

　　陆珩走到马路边，坐上车往反方向走了，他拿出口袋里的药，未就着水就吞了下去，似是解脱了许多。

　　他看着窗外，第一次心里有了温暖的感觉，有了些莫名的情愫。

　　那如果自己真的有爱人的资格，那该有多好。他又开始自责今天的鲁莽陪伴。

　　这厢，沈眠红着脸回到家，不顾妈妈疑问的眼神，随意敷衍了两句就钻进了房间，回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

　　陆珩，陆珩，自此这个名字就刻在了沈眠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