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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十五故人归,冥幽里团圆。 ...

  •   俞灏十七年,八月十五。

      我和柳如带着两个女儿回了父母在静江府的园子。

      园子很静,只有我们几个自家人。

      这时候的竹子已经算不上青了,绿得像幼时我从母亲梳妆台里找出来的翠钗。嗯,很好看。风微划过竹叶间,撩起了几抹月色。

      我转头看柳如。

      她和十九年前一样,没多大变化。除开眼角爬上了细细的鱼尾纹,化了淡妆依旧与当年的扶柳少女没什么区别。

      岁月待她于我都不好,但似乎也不薄。

      几片竹叶落在她发梢上,我愣了神,鬼使神差的伸手想抹去。正巧她回了头,竹叶正好不好落在我手背上。

      四目相望。

      与我十七岁的屋檐下一模一样。只是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那种我说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了。

      我们都变成了麻木的怪物。

      不过多幸运啊,她没能嫁给我,我们却有幸变成了同一种人。上天还是给予了我嫁给一个“夫君”后相夫教子活了二十六年的唯一念想。

      就像那啥?你们说的那啥,玻璃渣里找糖?!

      我哗——,你们这是有什么大病?玻璃渣里的糖能吃吗?我都被迫嫁人了!我家柳如也被迫嫁人了!我俩还被迫给男人生孩子了!你们还乐呵呵的在找糖!玻璃碴子里找糖,怎么没把你们扎死呢?玻璃渣子里面是没有糖的!就是这样!玻璃渣子里面的糖约等于玻璃渣子!约等于等于等于!我不管,逻辑就是这样的,嗯,一定是这样的。把你们无言的争论收起来............(对不起,阿颜尽力了,某烟废话太多了)

      所以我尴尬的不得了,只能一直盯着她看。

      今天柳如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梳了她还是未嫁娘的发鬓,站成一幅风景画。

      三十年了,才惊觉柳如眸子是黑到发紫的雪青色,笑起来好像有繁星掉落在里面。比我二十六年来墨汁掉落在宣纸一笔一划描绘的还要美。

      她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美好得我阿爹拼性了命保住我后,我也没能护她周全。

      或者说她原本就不属于我,再或者说她不该生在恶心的人世。好在现在我们两个都不用顾虑太多这些问题了。

      所以啊,所以我们两个像有大得不能治的病一样互相盯着看了很久。柳如那惊人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然后我就挨了一巴掌。

      “你没事耍什么流氓?”

      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柳如脑回路异于常人这一点怎么都改不了啊!柳如你能不能不要在关键时候打断气氛?

      “我.........你头上掉叶子了。”

      “......啊?”柳如看起来有点懞。唉,慢慢和她解释吧,结果她就跑了,,阿念和阿思都快笑疯了,郁闷,郁闷,郁闷死了!啊啊啊!

      我辣么大一个娘子就这样跑了!天理呢??!!!!!!!!啊?!不准笑! 哦——找到发泄口了,阿思在笑!

      “咳咳咳,小思思——,你笑什么呢?嗯?”我都说了,我可慈祥了,只不过问的时候拿了成霜而已。

      你们问我成霜是啥?哦哦哦,阿颜那傻作者还忘记讲了,那是老娘的剑!

      嘶,其实挑发泄口还挺不好挑的,小思思好歹以前是闺秀,连笑都要捂着嘴,五岁时还说什么要笑不露齿,不露齿你个哗——,我长这么大都没谁敢和我这么说!

      “咳咳,”沈思柳你终于正色了吧,哟,还朝我拱手。

      “思柳你个兔崽子……”

      “岳母。”

      嘶,每次都是这一套!总拖我女儿出来做什么!?少年人,你就听我一句老人言吧,咱俩私人恩怨,能不能单独解决??!啊?你不讲武德!

      “我跟你……”

      “家母闭月羞花。”
      算了,小崽子,不跟你计较了。柳如过来了,先哄老婆。

      再然后我就被母上大人拿盘子砸了。

      “兔崽子过来帮忙!”

      “娘子,你叫阿烟那孩子干嘛呐,有我这老头子呢。”

      “她凶我未来孙女媳妇儿!”

      “诶呀,别动火气,喝口茶歇会儿。”

      在此我乔某真诚的向您老人家以及您夫人致以崇高的敬意,绝对是亲生的才这样欺负不会哄老婆的直女,还对我挤眼睛!有媳妇很了不起吗?我也有啊!

      说起来以前他们还要止步于世俗的规矩,自从脱离了以后,反而显得越发黏糊了。

      可能这是也是一种幸运吧。

      煎熬了快半个时辰,总算开饭了。驱离了下人,自己动手煮肉蒸酒,好像也别有一番雅趣。

      空气弥漫着一股梅子酒特有的香气,母上和父亲在拌嘴,思青在给念柳盛汤,柳如悄悄亲了我。

      嗯,刚才那巴掌值了,可以的话再来一巴掌。

      “娘,说说我和念柳名字怎么来的呗?”

      嘶,这伤心病狂的沈思青!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种事怎么说得出口!

      “因为当年娘亲被逼嫁人后生了思青,还是想念烟青得很,思青是女子,女子随母族姓,‘沈’是娘亲,‘思’是思念,‘青’是烟青,意思就是娘亲思念烟青。”

      我猛的扭头。

      我看见柳如在笑。

      眼睛笑成弯弯的一道月牙。成功的把淡淡的鱼尾纹掩盖。

      柳如的习惯还是没有改变,每次谈论到我,她就会笑。

      她还是我的那个眉眼弯弯的女孩。

      我本以为成为怪物的三十多年岁月已经把我的女孩磨灭,却没料到她还在血肉最深的地方埋了这抹一眼万年。

      “你还看,再来一巴掌?”柳如边笑边说,音色都染上了许些笑意。

      “不看了不看了,绝对不看了!”我边笑边说,心说下次还敢。

      不过光是下次哪够呢?我好贪心,居然想看三生。

      这哪可能啊。

      柳如会再嫁人,再生子,再老去。

      这个世界上不允许我娶她,我做不到改变规矩,我会成为她的累赘。

      “烟儿你想什么呢?来!烟儿,念青,我们三个做郎君的干一杯!”

      “爹,瞧你说的,干!”

      我这老爹特有趣,看起来战功累累,杀伐果断。实际是个老婆奴。脱离束缚以后,那把我娘宠的叫一个不知天上人间。当年我和柳茹的事,他听说了。虽然没生气,对外宣称回家教养,实际拉到院子里干了一杯酒,表示对自己的教育成果很满意。“我养的猪终于把白菜拱了,还是颗好白菜。”我爹特别得意,倒是我娘气的不浅,我爹做了两个月思想工作才接受。

      好像哪里不对劲的样子。等等,思柳是阿颜那傻逼作者说的受???

      我一口酒喷出来,怒指乔思柳这个十五岁驰骋西疆战场的小兔崽子:“今天我俩不说清楚这事没溜!”

      沈念青你这种时候居然还能喝茶?!

      “岳母小心动了火气,喝口凉茶。”

      我没心情,谢谢,买一送一你一个大白眼。

      “咳咳”我那整天吟诗作酒的二哥又跳出来了。

      “小青青 ,谁先动的手啊?”

      二哥威武,不愧是从小打架都没赢过的人,问句严肃的话都能问出斯文败类气质!

      “岳母见笑了,当然是我先。”

      “白菜把猪拱了,味道甚好。”

      你你你你你!沈念青等我吃饱就打死你!

      “哈哈哈!好!好极了!第一次见烟青气急败坏的样子!三生有幸啊,三生有幸!不愧是我从小就看好的思思美人儿!”乔长酌你别作!

      我开始酝酿一篇涛涛大论,结果就见大哥把二哥摁住了。

      “腰不想要了?”

      “诶呀,长醉你别那么较真嘛。诶诶诶,吃饭呢,别拿玄出戳我啊……”

      大哥早年出征,四年方归,之后又奔赴北疆战场,念柳十五岁与大哥一同前往大漠,大哥战死楼兰。父亲收到两封家信,我那一直不知逍遥何处的二哥居然正在大漠,顶替大哥将军的职务,直除大漠深处五十多个小国,最后还是死于一个楼兰大将的长矛。

      而其中一封封家书即是遗书——

      至吾母:

      近来身体可还安好?

      这个时间院子里的昙花应该已经谢了吧,真是可惜呢。明明是我亲手种下的,我却不能看它一眼再离开。

      孩儿不孝,此行之后,就不能给您送终了。长醉走了,我也快走了,你们只有烟青一个孩子了。

      其实我和烟青她大哥对不起她,我们一走,家里的担子全在她身上了。但我好像也没有办法。

      其实也没什么嘛!我前二十年纵酒长歌,后二十年就本应该潇潇洒洒挥剑长舞,战死沙场。

      我本想抽一队亲兵护念柳回京,可她不愿,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以后家里就没有我这个败家子了,您老人家就不用整日里骂骂咧咧的了,哈哈。

      我这一去就是回不来的了,您就让我多浪费点纸,一次说个够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败家了。

      您老人家的品味也太好了,家里那点龙井很好喝,可惜我不会沏茶,以前都是大哥沏给我喝,只是大哥不会回来了。

      我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满不在乎的,其实特别容易难过。我也不懂为什么,就是难过时会有渗透到骨头里的痛,痛得喘不过气来。

      你好像把我逼的都忘记怎么哭了。

      我这辈子哭过三次。

      第一次,邻家的王小小和一大帮小孩子欺负烟青,我气不过,骂了她们,你罚我跪了两个时辰,用戒鞭抽我,我疼哭了,是身疼。

      第二次,我亲眼看长醉战死,尸体就在我眼前几丈,我边杀尸体周围的人边哭,是心疯。

      第三次,是现在,因为我不知道以后您和烟青,还有念柳会怎样。

      我和弟兄们可能要守不住了,大渊要灭国了,你们怎么办?大渊黎民百姓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我想带走长醉的尸体,然后小心放在棺材里,最后服毒,和他一起安静的走。

      可我不能,大渊还有百姓,还有战士在我身后,他们也有家,他们也有心,他们也会心痛,也会刺骨的痛。

      人为什么要有心呢?心是血长的,难过时会痛的喘不过气。

      主帅战死,已经够以动摇军心,新任主帅逃职,会直接不战而败,不易于又把我们处在了一个恶极的局面。

      都说人命由天,还真是天命弄人。

      娘,您懂吗?长醉不只是父亲战死兄弟遗孀的孩子啊。

      他是兄长,是知己,是托命的兄弟,是我的高山流水。

      更是我的郎君啊。

      是我打算粗茶淡饭共度一世的爱人啊。

      天意造人,天意弄人,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原来都痛到了骨头里。

      唯有用斧子把,把骨头砍断,挖出那块痛的血肉。

      刮骨疗伤,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呢?我宁愿痛一辈子。

      好啦,说这么多,母上大人您又应该厌烦我了。

      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正式与您讲,也是最后一次了。

      望吾母多珍重。

      不孝儿 长酌

      两情相悦,三生相守。

      多么可笑的话,又是我年少无知者无畏,向菩萨求了半生的话。

      我低头看柳如盛给我的那碗汤。

      是很清淡的鸡汤,颜色微黄,还漂浮着几滴油脂。

      倒映着月亮。

      汤里的月亮就是天上的月亮,伸手就可以触摸到。

      可又怎么可以真正触摸到呢?

      就像话本里演了几个朝代的故事。真实在人间却少之可怜。

      感情就那么多,分一点给傻子,分一点给疯子,分一点给痴子,又还剩多少留给我和柳如呢。

      父亲和母亲,是真的比我们两代人要幸运的多。

      嗯,很多。

      念柳把不喜欢吃的东西都扔给思青,思青在笑。长酌嚷嚷着喝女儿红,大哥不让喝,怕他发酒疯,你来我往的吵架,长酌拉着大哥撒娇。母亲在抱怨父亲抢她的月饼,父亲在哄着母亲。柳如在看着我笑。

      远处不知是哪家升起了一缕烟火,接着不是一缕,而是一束,然后一束变很多束。

      啪——————啪——啪——啪

      柳如转头看烟火。

      而我在看她。

      “阿烟,快看烟火,先别看我了,待会再看。“

      “明明没有,我就在看烟火。”

      在看你眼里的烟火。

      在看我的高山流水,看我的知音,看我落魄时的慰藉,看我的烟火,看我的皎月,看我的人间。

      看我的柳如。

      柳如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趁长酌和大哥打架的乱子,我带柳如爬上了屋檐。

      远处的灯火灿烂而夺目,院子下的小孩嘻嘻哈哈的玩闹,是我追求了半生的万里人间。

      就像你们说的那啥,玻璃渣子里找糖。

      嗯,是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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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烟有话说:

      亲爱的各位太太好呀,晚一点祝大家中秋快乐乐了哦。因为是中秋节早上起来打字的,阿颜也不太会用手机打字哈,所以拖延了两天。再次表示诚挚的歉意╰(???)╯

      这篇文里面有很多细节的地方聪明的各位太太应该已经发现了。这篇文的所有人物都已经不在了。也是照应题目“冥幽里团圆。”。

      阿颜对于这篇文世界的设定是

      在人间里死去后灵魂会跳进冥河。冥河的水倒映的人间,在冥河里也是存在的。死去的人都是在冥河里生活的,但已经没有了人间男尊女卑规矩的束缚。

      照片文章里有三对情侣。也就是阿颜的四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阿颜很爱她们。

      都会在之后的剧情里跟大家见面的o(o?`з??o)

      期待我们在园鹤的相遇,希望看到可爱的大家(*σ??`)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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