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君心似我心》仪歌

74、苦中作乐

　　三月下旬谢至每次去西厢都很挣扎，偶尔在路上就放弃打道回府了，偶尔过去了就开始恍惚。微静对此很诧异，照上次的情况，谢至现在应该正是可以轻松纠缠她的时候，陈传暂时应该不会动作，那位显然没有动谢至的必要。这场独立看起来非常成功，但主角似乎迷茫起来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更介意的是身边这个人。
　　“暗影，你已经待了三天了，什么时候才要回去？不担心柴小姐吗？”微静忍无可忍之后才开了口。最初察觉到他明白男女之情就猜到是遇到了喜欢的人，听影无说过之后还想他的确会选，柴大小姐她从没见过却从一开始就打算好要相救了。
　　有的人名声在外，有的人虚有其名，有的人低调无名。
　　但听说那位小姐从几年前就开始久居佛堂青灯古佛，她就明白，谣传里的因为男人而伤心，因为精神失常而被锁住的猜测，都是虚无。

　　那是一位聪明善良的姑娘。有些事情避无可避，有些时候没得选择。

　　暗影好久没说话，最后才单膝跪下了，“暗影担心大小姐的安危。”
　　微静盯着男子头顶看了好一会，移开视线咳嗽了两声，影无就站在了她身后。暗影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影无，那人眼里有了温情，看来影无已经决意效忠大小姐。暗影有些心酸，他走了不过几月，就成了多余的吗？
　　“大小姐，柴小姐说……重影的事她没能相救，无颜面对暗影。”暗影仍旧跪在那里没再抬头，看着女子裙摆。
　　“哦。”微静随意应了一声。这种事情他还跑回来要她开导吗？他们到底是把她当主子还是当成了解决问题的下人？
　　“暗影知错，请小姐让暗影回到小姐身边。”暗影仍旧没有抬头。

　　苏唯冬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个情况，苏公子缓步进了石亭，影无对他点了个头就消隐了身影，暗影抬头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那里。
　　微静站起身也示意暗影起身，“柴小姐认识你之前，重影就已经死在柴家了吧？既然柴小姐为此事伤神，就是把你放在心上了的意思吧？”
　　暗影惊讶地抬头看着自己主子，张着口半天才回神，回过神就对苏公子跪了下去，“谢公子。”
　　唯冬稍微纳闷，没能明白是怎么回事。微静脸上的绯红一闪而逝，咳嗽了一声。暗影不敢看自己主子，站起身低着头说，“大小姐，那暗影这就走了。”
　　“路上小心。”苏公子刚才被人那么大礼相谢，于是开口送人。暗影稍微点了个头，看来小姐最近和苏公子处得极好。

　　柴思琴在佛堂做功课的时候，不小心烫到了手腕。点香之后没有怎么看就插上去了，站在旁边也没注意，手腕就凑到了香头上。
　　当初家里发生那种事，她身为女子无力劝阻什么，可是就此离家也未必能好好活下去，只想要从心里冷静下来，即算是看到家破人亡也能看破看透，何况她已经打算好与家人一同死去。
　　她起初也是有不甘心的，身为女子本就无法追求仕途，多重限制下加上家里的形势巨变，越来越多的无奈感压迫之下，她只想求得内心的平静。或许她该努力挣扎的，尝试着像传说中那位姑娘一样，以女子的身份活出自己的天地。

　　七年前名闻天下的那位奇女子，曾一度成为闺阁女子中传诵不灭的神话。靖姑娘，一位郡主，撇开身世容貌才情，那位姑娘最让柴思琴羡慕的，是那份洒脱和自在。
　　江湖上也有许多女侠客，但身不由己也是往往有之，都是在不同境地里挣扎着求得。可是那位姑娘，哪怕在知道她陷入被动后，思琴却深信那位姑娘必然活得依然自在。
　　碧罗离世之后思琴多少起了疑，虽然碧罗是父亲派人杀害，但听闻此前也曾中毒。联想到那位见死不救的姑娘，听闻也是一位美女，性格冷淡，为人礼貌温和，柴思琴朦胧中猜到了什么。

　　当时在佛堂里诵经时也在想，那位姑娘身处那般境地，恐怕也依然是自在自如，绝不会让苦恼和烦躁长时间随身。但日日祈求的她，何曾真正得到解脱。只想着，那一日来到了，她就会超脱吗？
　　察觉到有人在佛堂外注视自己时，柴思琴没有特别大的起伏，家里一直有很多暗使出入，只是无人发现而已。不过这次有些特别，以前来的人从不到她这里来，毕竟无任何意义。
　　但此后，同一道视线却一直跟随着她，甚至渐渐变得灼热，一直冰冻的心也仿佛被吊在火焰上方，虽然离火焰很远，但多少有了融化的迹象。

　　那一夜听见外面的声音，都是熟悉的叫喊声。她却做不了什么，和不会武功无关，和没有计策无关，只是无法改变现状。无力感包围了她，直到真的有人进来向她请安，说是接她离开。
　　一身黑衣的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是浅淡，但她却知道这就是那个人，曾经热忱看着自己的男人。柴思琴没有反对也没有接受，如果是其他人，其实她是不愿离开的，家人已经先走一步了……但当时只是不能拒绝他吧。
　　见到那位姑娘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去仰望，可是明明心里也是痛恨的。这局棋，本不应牵扯到自己这样的小人家，他们只是想搭桥，那么无论利用谁，都是随便的。

　　看到那位姑娘吩咐人分兵，负责断后，对付杀手，她都只是冷眼看着。而那个男人，那位姑娘只给了一个任务，就是照顾她。思琴当时想，这么照顾下属的主子，可能真的很难有第二个了，但柴家的所有人命，那位姑娘为何不肯多想点办法。
　　虽然这么想也觉得自己很自私，那位姑娘或许早就已经尽力了，她没理由为了自己办不到的事去苛责已经努力在做的人。
　　却仍是止不住，那样的冲动。动了手也无法道歉，明知道那位姑娘心里的难受并不会比自己少，却要用她的无法感同身受来作比较。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入佛门吧，自私地想求得自己内心的平静而已，和神佛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位叫暗影的男子此后便一直跟在她身侧，有时候能感觉到他躺在屋顶上看天，有时候他就站在窗前看雨帘，有时候他也会静静地看着她。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除了那晚，他就一直只是看着而已。
　　可她的心却浮动起来。
　　再也受不了，所以自己找了他，道了歉，拒绝了他的继续陪伴，劝他回到那位姑娘身边。
　　背负着灭门悲痛的她，没有心力去压制心底的震颤，所以请不要再看着我，柴思琴想的只是这样而已。

　　四月到了，谢至貌似理清了思路，也不再茫然，渐渐压迫下来。
　　各种东西依旧断断续续在往西厢送，多到微静都想直接把它们摆在院子里。终于在四月初五的那天，谢至带了一位塞外女子，说是为她找了位丫鬟，希望她用着喜欢，当然也可以换。
　　这样分明是直接监视的安排，微静还是笑着接受了。说实话，她真的很想陈传了，但她一味任着谢至这样压制自己，陈传想来也是没办法来的。反正来了也是没办法相见，陈传自然不会贸然前来。

　　四月初十的那天，那位丫鬟走后，微静烧了水打算在房间里泡澡。虽说白天做什么都有人帮手，她几乎只需要坐着等吃等喝，但洗澡这种事，她还真不习惯不熟悉的人伺候。好在她这里也没有地方给那位丫鬟住，那位丫鬟也需要每天去向谢至汇报。
　　放好水用手试着水温的时候，窗户开了，苏公子翩然站在窗前。微静尴尬了一下，苏公子来得太不巧了。“公子要沐浴吗？微静服侍公子沐浴吧。”
　　苏公子愣了下，“唯冬洗过了，白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唯冬伺候姑娘沐浴吧。”
　　微静睁大了眼。第一次在重影楼包间里被三少调戏时，苏公子曾为她打帘子，当时她拒绝了，此后苏公子便没有过这种举动了。男女之间的正常次序是男尊女卑，一般来说没有女子该走在男子身前。

　　伺候女子沐浴，除了某种店里的某种职业的人，微静想不出正经人家的男子会这般做。何况苏公子应该从未做过这种事吧，自降身份也无所谓吗？
　　“还是，一起洗？”在她发呆时，苏公子走过去为她解了腰带，俯身亲吻女子额头，慢慢含住唇瓣，靠在浴桶边沿就不规矩了起来。
　　一起洗应该不是个好提议，微静这么想着身体却不由自主软了下去。唯冬灭了灯火，帮她脱完衣服把她抱进了浴桶里，自己也慢慢解着衣襟。
　　微静只是看着苏唯冬的动作，犹豫了一会在男子进来之前问了句，“苏公子不会用奇怪的姿势吧？”她明显意识到苏公子是要继续那次那样的“游戏”。

　　苏唯冬在黑暗里勾了唇，“水有点多，可能会溢出来。”两个人在一个浴桶里，放的水显然是多了些。女子微微红了脸，他根本没有回答问题吧。
　　进去了抱住紧张的人，苏唯冬轻轻咬了下她耳廓，“如果白姑娘想在这里做，唯冬会满足你。”
　　微静一下子觉得脸上烫得受不了，干脆整个埋进了水里。浴桶不是太大，但也不小，说来也是谢至送过来的东西，平时就放在院子里。对于苏公子对她的话的曲解，她根本不知道如何辩解，哪怕平时巧舌如簧，可是面对苏公子，说什么都有些不流畅。
　　唯冬轻轻笑出了声。

　　帮全身发热的人清洗干净，唯冬觉得水温完全没有冷下去的迹象，自己只随意擦了下就先从浴桶里出去了，然后抱了女子出来帮她擦拭。
　　“唯冬做得还好吧？”苏公子擦着女子的手指轻声问着顺便抬起来闻了下，很香，想着就□□起来。
　　微静抽回了手，“苏公子经常帮谁洗澡呢？”
　　男子撇了撇嘴，抱起身前光裸的人，上了床也没有拉开被子就压了上去，刚才他忍耐够久了，似乎克制力越来越差了。“唯冬有个小我六岁的弟弟，小时候总是缠着让我帮他洗澡。”轻轻吻着女子颈项，苏公子接着喃喃了句，“白姑娘会吃醋吗？那以后都让唯冬帮你洗怎么样？”

　　“不要。”微静立刻拒绝了，已经能够感受到，今晚肯定比上个月难度过，苏公子性致很高的样子。说来从她说过苏公子不必太克制之后，反而因为时间很难腾出来，每个月依然几乎只能这样私会一次。
　　不过若是次数太多，也会感觉到某种不舒服吧，像是不偷情就过不下去一样，多少不太合适。
　　“唯冬还以为姑娘绝不会拒绝唯冬的请求呢。”苏公子咬着女子锁骨，听到熟悉的低吟，微微满足，放慢速度似乎也可以做到了。他说过让她出声取悦他，虽然是意识迷乱时候的伤害之语，但事实上，的确很迷恋，她的声音。
　　其实，迷恋的不止这一处，似乎已经彻底被迷得晕头转向了，多少年练成的自制力都在崩溃中。
　　他还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坚持克制更久呢。

　　那晚苏公子离开前，看着房间里的浴桶皱了下眉，“听说白姑娘这里多了一位丫鬟，虽然晚间会回去，但唯冬再过来是不是会不方便？”不止如此，他觉得白姑娘的时间特别紧，虽然做这种事一般都在晚上，时间也不长，但白姑娘要恢复过来也需要时间，可能也耽误了她休息的时间吧。
　　微静想了下说，“或许苏公子很快会入狱，委屈公子了。”
　　“君子不入樊笼。”苏唯冬笑着说了句。这是士族的坚持，君子不入牢狱，宁死不屈，舍生全义。
　　微静坐起身也开始穿衣服，“苏公子这么说真是吓到微静了。”说着已经忍不住勾起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也可以这样开玩笑。

　　没有过多的礼节，也不是谨慎的用词。
　　只是两人都能知道即将发生的事，都能明白对方的态度，完全不需要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