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君心似我心》仪歌

73、招蜂引蝶

　　“谢大人确信要请微静进去吗？”在县衙门口，白微静多问了句。
　　谢至不自觉露出笑容，“白姑娘真的很担心至啊。”女子冷了下脸，这种人，实在不值得关心。谢至笑着牵了她的手带着她去了后衙，在待客厅请她坐下了，谢至就安排人上茶和点心，吩咐歌舞准备。
　　微静见了才发觉是塞外女子，脸部轮廓比中原女子较深些，眼睛呈现一种葡萄紫黑色。和檀郎因为学毒而导致的绿色眼眸原因不同，应该是遗传吧，看起来倒也算漂亮。秉着纯欣赏的态度，微静觉得舞曲很有热情。因为不用想也知道谢至是在对她说，他的确和塞外有着某种联系。
　　也或许是为了掩饰某些更不为人知的力量。

　　“听说白姑娘天赋异能，起舞时可引蜂蝶共舞，可有此事？”谢至在舞女退下去后就如此说，乐声也由热烈转为了清扬。
　　白微静稍眯眼审视了一下谢至，他是真的想要弥补没有认识她的那些时日吗？做这种事分明就是一步步求死，既招惹了陈传，又会得罪到那位。总之，百害而无一利。
　　“谢大人真的要看吗？”
　　“至为姑娘准备了舞服，听说姑娘在公开场合只跳过一次，那次是为先皇贺寿吧，传闻中的评语是，惊艳绝伦。”谢至浅笑着说。他关了门请她为自己私舞，或许是会让某些人不高兴吧。只是一直不动，她也就不会重新作出选择吧。

　　“谢大人想看什么舞？”微静站起身准备去换舞服，跳之前她想问清楚。谢至自顾自喝着酒，闲闲说了句，“至来随乡后，听说姑娘曾经在夕坠楼公开起舞，姑娘可想过，那些人的眼珠可能不保呢？”
　　微静没有回话，他是想看那个吗？艳舞。
　　“至虽然对风雅之事无太大爱好，但对白姑娘总算是非常尊重的，错过的庆典，至想补上。”他当时还在军中，她及笄那年的舞曲，找别人跳过，但怎么也想不出，能够在夜里招蜂引蝶，是怎样的舞姿呢？
　　“如大人所愿。”微静看到舞服才发现是帝都眠春坊订做之物，看来谢大人虽然久在关外，帝都里也是有人的。

　　但谢至来之前，陈传的确没有告知过她关于此人的信息。也就是说，陈传觉得他能查到的，她也会查到。而他们俩都没能真正查出这个回帝都仅半年多的人的底细，甚至当时陈传还在帝都逗留过。
　　看来谢至是下定决心不会臣服于那位，也不会投靠陈传了，真的很怀疑，那位选一个这么年轻又不服从管教的人来，究竟是何意？
　　既如此，对谢至，她就是可利用的工具吧。能够牵制陈传的物件，对那位也有一定迷惑意义的人。
　　不过和陈传一样，她也觉得，该被利用的时候就要被利用一下，这也是她存在意义的一种啊。

　　正是春日花好的时候，一曲舞完的时候，蝴蝶已经聚集了不少，围在女子周围不愿散去。
　　“看来姑娘靠的不是香料呢，那应该就是舞姿里散发出了某种引召吧？”谢至撑着下巴看着站在中央的女子，心里有些许浮动，慢慢就压下去了。
　　微静挥挥手似想挥散身侧的蝴蝶，“算是一种武功吧，舞姿里不可避免融入了，障眼法而已。”
　　谢至对她招招手，好似让她过去陪酒，看起来像是进了青楼的恩客。微静想，他大概是醉了吧，没有理会。
　　谢至看她神色冷漠，终于也察觉他不是在某种地方，不过也不该做出这种轻薄举动，他好似在刻意逃避什么，自己也说不清。转开视线谢至脱口说了句，“障眼法也好，姑娘不愧对那个称号。”

　　女子看他脸色不太对劲，怎么看都觉得奇怪，他刚才那种举动看起来也很像是掩饰，现在的表情也带了些压抑的感觉，“若是大人无事了，微静想先行告退。”
　　谢至想了下，闭上眼没说什么，这就是允了的意思吧。微静也懒得再去换衣服，转身要走，就听到身后的人说，“忘了对姑娘说，生辰快乐。”
　　女子没有回头，穿着及地的月白色舞衣，任其拖在地上就那样离开了。

　　就这样走在午后的街道上，一路也被行人注目了许久。她从县衙出来，谢至又没有随行送她回去，许多男人就有些蠢蠢欲动。毕竟，所谓的官妓，并非是只招待官员的妓女，而是指由于家中犯罪被判刑为妓女的连坐女眷。
　　观望跟随的男人犹如方才的蝴蝶，一直快跟到废园去了。微静没有理会的后果只是他们的目光更放肆，还大声讨论着她的容貌身材，说着一些淫邪可耻的话。
　　看来谢至是有些反常，的确忘了派人来送她。
　　还是说，她猜错了谢至的意图？

　　“白姑娘？”唯冬难得看到夕坠楼后面还这么热闹，而且几乎都是男人。下意识想伸手拉她进怀里，刚伸手就想起来这么做很不妥，只会让那群男人更肯定关于白姑娘的那个谣传是属实的。
　　微静抬头看到苏公子脸上的诧异，微微笑了下，“请公子送我回去吧。”唯冬点了头看了她身后远远近近跟着的那些人，深吸了口气好似要说什么，终究只是转身走在了白姑娘身前。
　　进了废园，唯冬关门前最后扫了一眼外面的人，恐怕白姑娘以后的日子会更糟糕。哭着请求救命的人或许不再有，觊觎白姑娘美色的人却会纠缠不休了。

　　回了西厢，苏公子好奇地看着那身衣服说，“白姑娘是去为谢大人跳舞了？今日不是姑娘的生辰吗？”
　　“好看吗？”微静浅笑着问了句。苏公子担心的事她一点都不担心，这么好用的可被利用品谢至不可能真的放过吧。
　　“……”唯冬微微红了脸，白姑娘好像真的在等他回答的样子。
　　“微静先去换身衣服，公子不如石亭暂坐，差不多也该吃晚饭了。”这么早就能回来，恰好可以让苏公子给她补过生辰。
　　苏公子脸上的淡红色退去，笑了下，“唯冬为姑娘下厨吧。”微静转了转眼珠，点了头，“微静等会去帮手。”

　　两个人在厨房里忙着的时候，微静抽空问了句，“虽然可能是多余的想法，公子可有类似触犯王法的地方？无论什么都好，公子有印象吗？或许微静是多虑，不过找公子确定一下会比较安心。”
　　唯冬本来正看着她在忙，听得问就想了下，“上次唯冬不是问过衣家是否也会如萧家一般吗，那是白姑娘刚搬来的时候的事吧……”
　　微静一下子忘了手里的动作，“苏公子遇到过三少是吗？”
　　“那晚没仔细想，陈大人问话的时候就忽略过去了，上次事发才想起来三少或许就是为萧家偷盗柴家秘密的人，而柴家灭口的原因对外宣称的就是此事吧……若是追究起来，唯冬恐怕会被安上包庇疑犯的罪名吧？”

　　微静看苏公子好像并不是特别担心，想到自己这么多问了一句，真是太好了，“看来谢大人是一定会追究此事的。”
　　“那到时候就请姑娘相救吧。”唯冬帮忙端菜上桌，“就在房间里用餐可以吗？”
　　“公子觉得好就行。”微静随口答了句。看来她很多担心都是多余的，苏公子的性格，处在哪样的逆境，往往都比她还要淡定，苏公子处事的态度一直都比她积极乐观，她以前真的是杞人忧天了。

　　入夜之后苏公子就回去了，微静也收拾了准备休息。心情舒畅的两人，自然是安然入睡。只是漫漫长夜，却有人不容易睡着。
　　谢至不是很明白，自己的心情。从没有过起伏，从没有过矛盾迷茫，这次却不清楚自己是在想什么。
　　居然睡不着从头至尾想了下认识至今的所有事。最开始相见时她在查看槐树，她的人出事后她情绪低落，他给她唱过歌，后来甚至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救下那个少年，让她因此感激他也好，以此威胁她也好。
　　后来在茶馆遇到时被她反摆了一道，明确拒绝了他的示好。十一月每次过去几乎都能遇到苏唯冬，当时还没觉得什么，每次也都让位了，但现在想来好像是被破坏的次数太多，渐渐产生了反感。至少从元宵那晚，他就分明觉得自己下意识讨厌了那位苏公子，奇怪的情绪，他很少讨厌某个人。
　　请她看戏时她微微叹了气，请她喝茶时她一直看着窗外的街道，请她去酒宴她就只是坐在那里任那些男人看，她看起来是无所谓，他反而反感起来，渐渐也就不再那样做了。

　　二月十四那天会反常好像也是因为看到苏唯冬和她一起外出，第二日去没找到她时还产生了很诡异的想法，差点过去苏公子那边搜查一番。而十六那天他居然克制不住又去了，现在想来，的确是太频繁了些。
　　那位送东西来的同时，当然也传话警告了他。二月下旬他就稍微收敛了些，没到三月陈传就动手想要试探他的深浅，结果他反而越发想要尽快行动了。
　　甚至刻意选在她生日那天，正式对她宣告那样的独处世外。看了她起舞，心里更加迷惑恍惚起来，做出一些明显是掩饰自己不明白的心情的举动。
　　诚实的说，他当时是真的被迷住了，那个动作是轻浮了些，却的确想抱她。就男女之间会发生的某种关系来看，他是想要她，但是这分明是不该想的事。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唯独这个不能碰。
　　莫非是因此才更想要去碰的吗？逆反心理？他有这么幼稚过吗？

　　想不明白，谢至甚至自我放弃般的想，是不是真的做过了，就不会再为此苦恼？但理智告诉他，至少暂时，这样做绝对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