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ss Hufflepuff[HP奥利弗·伍德]》猫村女士

64、变速球

　　※本章为伍德视角
　　不知艾米在二楼的几间屋子里具体看到了什么，她终于放弃克制自己的痛苦，扑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哭到剧烈咳嗽起来才勉强停下。睡前她一直坐在书桌旁，盯着那张从她姑姑房间里拿回来的全家福，魔山好奇地绕着她打转，毛尾巴在她小腿上来回磨蹭。
　　她突然向后仰倒在椅背上，椅子摇摇晃晃，吓得魔山尖叫一声躲进了床底下，我慌忙丢开魁地奇手套去扶她，她抓着我手臂声音嘶哑地说，“我完全能想象我的亲人们曾经是怎样生活在那里的，它不是一幢普通的废弃房子，它是我那一整个家庭的遗骸，里面堆满墓碑，还有虬曲的植物尸体，而我就是元凶之一。”
　　“你是受害者，是幸存者，并不是施害者。”
　　“我明白，但我制止不了这种想法。”她随手抓过一本书，指着前言里的作者简介，“我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人物名字后面的小括号，里面总是会用短线连着两个年份，三年是短线，十年也是短线，千年也是一道短线，但很多时候只有生年，卒年那里空了两格，像个刚刚挖好的墓穴一样，等着活下来的人填空，就像是往上竖一座矮矮的墓碑。”
　　“明天去找你爸爸谈谈吧，把你被迫忘记的东西找回来。”我把全家福相框立在桌面上，“在蝉翼被时间彻底摩擦到透明之前，尽量一遍遍去记住他们，我们有两个人就能记得更清楚些。”
　　“那你一定要活到200岁，奥利弗，要活得比他们都长。”她踢开拖鞋，顺势拉着我倒在床上，“啊！现在究竟怎么回事？我哭得太多了吗？看你房间的屋顶都像是不规则的对称六边形。”
　　我们没有拥抱对方，只是手臂紧紧相贴，像当初还没挑明关系彼此暧昧的那段时间一样。我尝试哄她开心，“你说棺材吗？那尺寸还挺合适的，两个人并排躺着也不拥挤。”
　　“这么爱我，已经打算跟我同生共死了吗？”她轻哼一声，“到时候得找个德国的提琴大师过来演奏才行，曲子拉得黑暗一点，这样我们俩就能变成烟飘到空中去。”
　　“演奏时从提琴里取出一把银制匕首吗？可莫里斯不是美国人吗？”
　　“范海辛还是荷兰人呢。”她轻拍我的手背故意调侃道，“已经家道中落到如此地步了吗？连棺材都要跟别人共享了，可怜的德古拉。”
　　“财产管理上确实出了一些问题，毕竟我实在没法聘用一位像你这么冰雪聪明、美味可口的年轻理财顾问，”我撑起上身看着她微微红肿的双眼，“假如要请人帮忙在屋顶立块墓碑，上面就刻上德古拉伯爵和他的……”
　　“提醒一下，我可以是一位女公爵，封地最好在勃艮第。”
　　我把她压在身下，露出尖牙靠近她颈侧，“和他的宵夜。”
　　“没用的，老吸血鬼，我晚餐吃了很多……”我呼吸扑出的热气痒得她咯咯笑起来，“大……蒜……奥利，我……喘不上……气了……”
　　我咬住她耳垂，“我怎么不记得晚上有这道菜？”
　　“奥利，奥利。”她慢慢平复呼吸，缓缓开口，“把魔山弄出去，好吗？我想睡个好觉。”
　　“累了吗？要现在就吃药吗？”
　　“不是，我今晚要睡前运动一下，明天得回家，后天一大早的飞机就要去巴西了。”她勾着我脖子，把我死死箍在她怀里，“难道你想做的时候被猫小姐围观吗？”
　　“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我觉得最好不……”
　　“我已经哭完了，现在得放过自己，”她直截了当地打断我，“我已经把情绪捣碎装在瓶子里了，但是可贮存的容量就那么大，所以必须在身体里种点玫瑰，把多余的情绪碎片堆在花种子上，总不能夜夜起身给荆棘浇水吧。”
　　“遵命，阁下，你的要求我实在难以拒绝。”我着急地吻住她，然后翻身抓起床底下的魔山，直接把猫锁在门外。
　　第二天清晨天微微亮，我照常先床去球队训练。她在我身侧睡得很熟，说来也奇怪，我们俩夜里总是相拥入眠，可早上醒来时几乎只有手指或者脚尖还互相挨着，彼此之间的桥梁即将被切断，这时候拥抱对方就像是重新架起桥梁来。
　　她决定去巴西前一晚跟她爸爸摊牌，所以我爸爸今天特意请了假，准备去跟他这位老朋友叙叙旧。为了防止被她的麻瓜邻居们发现，晚饭前我们才幻影显形到她家大门口。
　　“有人想见见你，麦金农先生。”艾米刚进门就对着屋里大喊了一声。她爸爸听到动静从厨房跑出来，气氛瞬间变得诡异极了，弥漫在我周围的根本不是老友重逢的热切气氛，没有人热泪盈眶也没人主动拥抱对方，大家都定定在原地站着，四顾无言。
　　她爸爸率先打破这片不必要的安静，“幸好我还没开始做晚餐，今晚得多做三份，房间里已经很多灰尘了，”他打开旁边的鞋柜找出三双客用拖鞋给我们，“罗伯，你的头发果然所剩不多了。”
　　“还是摆了这么多书，也怨不得那些灰尘爱找你。”我爸爸语气十分平淡，听起来没有半点指责的意思，“你的头发看着也不多了，威尔。”
　　艾米没有理睬她爸爸，换好鞋子，把背包丢在鞋柜上径直去打电话，我只能先尴尬地坐在沙发上，尽可能把自己缩在角落里不惹人注意。
　　妈妈自然地靠着沙发扶手跟老朋友攀谈，“听说玛妮过世了，艾琳她还好吗？”
　　“玛妮九十多岁了，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还病了这么些年，离开了也算是少受点折磨，”他爸爸同样也关切地问道，“简，你的关节现在还疼吗？”
　　“我希望你们暂时不要交流，”艾米坐在我旁边，打断了他们的闲谈，“妈妈二十分钟之后才能回来，我可不希望你们二位忽然变成‘控方证人’，我已经遗憾失去一位支持我的事务律师了。”
　　“早知道不该送你去霍格沃茨的，”他爸爸忽然笑了起来，“其实你倒是很适合做个出庭律师，那样得话现在就应该在读大学了。”
　　“抱歉，麦金农先生，我们今天很可能不会讨论英国现行二元律师制度的优劣，所以话题不会延伸到英国哪所大学的法学院更好更适合我。”
　　“好的好的，我的甜心，你想先谈什么呢？”
　　“甜心？”艾米声音变得有些尖锐，“你知道衣服的功能是什么吗？”
　　“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时候是为了御寒，当然也可以借此彰显自己的身份，虽然漂亮衣服不一定能完全改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不过确实经常会改变世界对我们的看法。”
　　“很好，我们目前达成统一了。”她把身体稍微偏向她爸爸，“衣服如此，称谓也是一样，称谓可以改变权力结构，我希望现在进行的至少是两个平等成年人之间的对话。你试图用一个亲昵的称谓来缓和气氛，但是我没有感受到半点亲密——只要我现在对被你用正式礼貌的口吻来称呼这件事有一星半点的期待，结果就只会显示你的优越地位，隐形中就让你高出我一等，我并不会对此心存丝毫感激。”
　　“是的，你是对的，艾米。”
　　“现在又改叫艾米了吗？你自然可以继续叫我宝贝或者甜心，我也可以大方地朝你撒娇，不过你觉得我现在像婴儿一样叫你帕帕，你会开心吗？现在你要我表演天真烂漫做什么呢？好像我永远只有在女儿这个身份上才能跟你势均力敌一样，我是一个有自我欲望的主体，我是在跟另一个主体交涉，更准确来说是在质问，在这样的场景里你的可爱称谓只会让我觉得屈辱。”
　　“抱歉，希尔小姐，我为我的轻浮草率道歉。”
　　外面车库的方向响起一阵卷闸门声，她妈妈已经回来了。一番简单的寒暄后，艾米双手一合站了起来，“现在人都到齐了，来吧，需要先向女王宣誓吗？”
　　“那应该只能制约我的行为，”她妈妈笑着问，“你现在需要一位自诩经验丰富的代理律师吗？”
　　“我很想依靠你，但是抱歉，你今晚得坐在被告席上。”
　　她爸爸从餐桌旁搬了把椅子，隔着小茶几坐在艾米正对面，“我们先来谈条件。”
　　“无非是不许我跟马琳一样做傲罗，我明天就去巴西抓雷鸟了，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希望你今晚能先讲故事。”
　　“还有一条——不许加入凤凰社。”她爸爸清清嗓子，“那是阿不思领导的反抗组织，我看到了魁地奇世界杯赛后的事件报道，如果神秘人……”
　　“伏地魔。”她妈妈补充说，“我们必须说出他的名字，威尔。”
　　听到有人直呼神秘人的名字，我们都神色慌张起来，她爸爸也牙关紧咬，深呼吸了半天才说道，“是的，与伏地魔对抗的组织，如果他们卷土重来，我们的世界又要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别像个政客一样说话，这是个伪命题，如果你没有忘记前几年我们关于战争的讨论，我的观点一如既往，我知道你希望我安全健康，但即使我承诺不加入任何类似凤凰社的组织，也并不能降低我与之对抗的可能性，所以开始讲故事吧。”
　　“抱歉，由你自己来决定吧，艾米，你长成我们俩期待的样子反而让我有点措手不及了。”她爸爸自嘲般叹了口气，“那天是81年7月12日，当时食死徒们到处作乱，折磨过无数麻瓜跟巫师，很多巫师家庭都搬到国外生活了，我们那时也打算送父母去比利时暂避风头。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都是分开生活，实际上很久没见面了，那时离西格生日就差一个月，原本商量好打包完行李后稍微聚聚，结果刚过午饭就有人闯了进来。”
　　“特殊时期没有保护措施吗？”
　　“就待几个小时，所以只施了一个简单的防护咒，我后来推测，食死徒很可能跟踪了马琳，她前一天在魔法部的工作结束后晚上又去帮凤凰社盯梢了。马琳当场就中了夺命咒，危急关头我只来得及带着你幻影移形逃走。”
　　“其他人呢？在做什么？如果我没有搞错，屋子里至少有五个成年巫师。”
　　“我当时急忙把你交给奥斯顿……”
　　“等一下，你把我交给邻居爷爷了？妈妈呢？”艾米听得很仔细，一听到逻辑漏洞就马上追问，根本不给人撒谎的机会，我手心汗津津的，生怕待会儿她问出魔杖的事。
　　她妈妈解释道，“玛妮病了，那天我陪她去看医生。”
　　“食死徒闯进来之前……爸妈前一晚在圣芒戈值夜班所以在楼上午睡，马琳在门厅那里陪你玩。我跟西格正在书房里打包旧书，马琳忽然高声尖叫着让我们快逃，我们俩这才慌张地找到魔杖冲了出去，不过她当时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我事后返回只看到屋顶上空的黑魔标记，马琳直挺挺倒在客厅里，西格血肉模糊地趴在餐厅碗橱边，身上全都是碎玻璃划出的伤口，父母被抓走了，我立即就向邓布利多求助，最后他也只带回了无人生还的消息。”
　　“火呢？谁纵火的？食死徒吗？”
　　“是你，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大概类似巫师儿童经常会制造的魔力失控事件，但你展现出的魔力非常强，一道火焰瞬间帘幕一样升起来直烧到天花板上，窗帘还有墙上的木质相框全部着了起来，我这才有机会带你逃走。”
　　“闯进来的都有谁？你有看到谁的脸吗？”
　　“几乎都被火焰盖住了，我只看到了特拉弗斯，他已经关在阿兹卡班好些年了。”
　　“我记得魔法部当时已经给傲罗们开放了不可饶恕咒的权限，还是说她手里根本没有魔杖？或者换个问法，我手里拿着的是马琳的魔杖吗？”
　　“魔杖？当时一片混乱，我已经记不清细节了。你说的也可能是我的魔杖，也可能是其他朋友的魔杖，你小时候很喜欢玩魔杖，每个人来了你都想借过来看一看，混淆了也不一定。”
　　“好，我都清楚了，不过我要检查一下。”
　　他在旁边的书柜里翻出个盒子，取出里面的魔杖递给艾米，那根魔杖外观跟马琳的葡萄藤木魔杖很接近，有很多并不光滑的凸起。
　　艾米朝周围扫了一圈，我下意识不安地摸摸鼻尖，幸好她只是闭着眼睛仔细检查了一遍，“不是那一根，你为什么要给我施遗忘咒？而且似乎并没有用新的记忆替换原本的记忆。”
　　“清晰记得五岁以前的事会很奇怪，所以我直接把它们抹掉了，我们希望你未来能生活得容易一点，当时你被吓坏了，不吃不喝也不肯说话。”
　　“真聪明，可我还是知道了……”
　　“最主要的还是让我自己觉得生活容易一点，你从小就是这样好奇心重，不清楚的东西会追着人刨根问底——是我想逃避现实，”她爸爸叹了口气，朝我父母的方向瞥了一眼，“你看我连以前的巫师朋友都轻易抛下了，安安心心做个麻瓜老师做了十几年。”
　　她也跟着叹了口气，“你好好看着我，爸爸，你看我的外貌还是五岁吗？我的心智还是五岁吗？你想过怎么应对长大以后的我吗？”
　　“那个暑假，我听说你跟奥利弗在约会，当时我就知道瞒不住了。”
　　“那你应该从我五岁的时候开始紧张！因为从你施咒那天开始就瞒不住了！”
　　“抱歉，艾米。”
　　艾米气呼呼地跑到楼上，我跟着站起来，一时之间又不知该不该跟上去，不过她很快跑回来，在楼梯口站定，收腿迈步转胯一气呵成，一只棒球高速旋转着朝她爸爸飞了过去，起初几乎成一条水平线，接近她爸爸时忽然明显下坠，击倒了背后台灯边上立着的一摞书——她掷出一个漂亮的变速球。
　　她们之间的父女关系就像那只棒球，童年时就把她砸倒在地，那时候她远没有接住的能力，也不甘心就此被彻底击倒，结果选择了主动逃离，但人总不能一直逃下去——“好球！”艾米挽起刚刚投球时意外掉落的衬衫袖子，“现在我们扯平了。”
　　她爸爸半蹲着捡起地上的书，“罗伯，你现在还想跟我换孩子来养吗？这位希尔小姐你可对付不了。”
　　“我看孩子还是各养各的吧，”我爸爸无奈地摸摸后脑勺，“要是当年在校时霍格沃茨能有这么一位同学，我能看你吃不少亏呢。”
　　“等等，爸爸，你不会是为了逃避现实才改姓的吧！你老实告诉我，这可是我婚恋观的基石。”
　　“结婚登记时就改了，你有空可以去查，这也没必要骗你。”
　　“那太好了，我又对婚姻有信心了。”艾米突然规矩地端坐在餐椅上，“快做饭吧，我尊敬的父亲，客人们都要饿坏了。”
　　“只知道催我，你不是这幢房子的主人吗？”
　　她立刻指着她妈妈，“法律上来讲，这幢房子的主人是这位女士，事实上我最后不一定能继承。”
　　“你有个可以立刻继承的房子，”她爸爸眯着眼望着客厅天花板上的那盏灯，“丁沃尔镇那房子本来是要留给马琳的，不过她说如果没有孩子将来就留给你。”看着艾米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接着说，“你不用太有负担，如果觉得……”
　　刚刚轻松起来的气氛又重回凝重，她摇摇头，“我只想确认巫师这边会不会征遗产税，我存款不多。”
　　她忽然就恢复了平日里的随性，她妈妈也轻松地笑起来，“据我所知，巫师们还没有发现那东西的好处。”
　　我感觉她的状态非常奇怪，就朝她伸出手，“先收拾行李吧，明天一大早要出发了。”
　　“对哦，差点忘了书还没装完，晚饭好了叫我们。”她抓着我的手拼命往卧室跑，在她的表演进行不下去前最后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