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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吊桥效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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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为希尔视角
复活节那天下午,库克诺斯唱完歌后离开了我,我想也就是那时候,我心里恋恋不舍的玛妮终于跟我的绝音鸟一起轻巧地飞走了。傍晚时分的校园里空无一人,城堡里的复活节晚宴似乎已经开始,我想除了耶稣也没有谁真得能在复活节复活。我第一次对自己充满那样确切的信心,独自站在黑湖边的白蜡树下,张开手掌迎合着面前的风,任凭它纵身穿过我身体的每一个空隙,我终于如约把院子里的卵石放在天文塔顶端,从扫帚上回望那棵树时才发现这段距离是多短。我坐在树下一点点回忆玛妮,想落在她房间里夕阳光线的沙丘,想夏天苦热的风里摔碎的水杯,想她慈爱的笑容,也想她情绪失控阴晴不定的样子,总觉得鼻腔里还蓄满香水前调那种苦涩的柑橘味道,本以为能一个人消化完这些复杂的情绪,没成想还是在意外出现到我身边的奥利弗面前大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大早,我把施过咒语的库克诺斯装在盒子里寄回家,请爸爸妈妈把他葬在花园的角落里,虽然他早就允许我解剖他的遗体,但是我始终下不去手。在那之后我也没再去为难唐克斯,也不需要再为难唐克斯,我开始着手准备六月份的期末考试,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不过当然是带着凯西跟莉莉两位一起努力。平时在城堡里偶尔也会遇见奥利弗,彼此都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就打个招呼,而且我意外发现在礼堂的长桌上还有在共同的课堂上,他的眼睛有时候会望着我们这边,如果我所料不错他是在偷偷看凯西。说实话那天在他面前哭过之后,我一见到他就有点莫名的尴尬,也许更早一些,在第一次见他之后就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尴尬,还有一件事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那种绝音鸟冲破喉咙的感觉究竟从何而来。
五月的最后一个周六,我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去猫头鹰棚屋给家里回信。昨晚就开始下小雨了,棚屋四面漏风有些冷,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今天有一场魁地奇比赛,莉莉要我早点回去给她加油。圣诞节那两个月的漫长假期里,我总是在跟妈妈讨论家养小精灵的问题,对凯西她们两个的做法发表过一些不同的意见,返校之后也一直在跟妈妈互相通信继续讨论。我从棚屋里出来边走边慢慢翻着手里的魔药学笔记,抓紧时间复习期末考试的内容,因为打算抄近道回公共休息室才走了一条平时没什么人的狭窄楼梯。
不过楼下好像有人在说话,本以为是躲起来耳鬓厮磨的情侣,我绕过两个弯走了一段才看到两截楼梯相连的短平台上站着三个斯莱特林的男生,看背影似乎还有一点眼熟。这截楼梯窄得几乎只允许一人通行,两个人要并肩走就得紧挨着,他们三个把前路堵得水泄不通,我只好把羽毛书签夹在刚背完的那一页笔记里,合上本子开口询问,“请问能借过一下吗?”
那三个斯莱特林闻声回头看我,我这才发现他们正把一个格兰芬多死死地围在角落里,他穿着魁地奇队袍,两只袖子都卷到大臂上,一副两边马上要动手的样子。他一看到我就把脸别到一边,不知道是在装作不认识我还是让我装作不认识他,我把笔记本塞进钱包里小心合上。
“我以为是哪个好管闲事的学生会长呢?赫奇帕奇小姐,如你所见我们很忙。”领头龅牙的那个斯莱特林盯着我。
“很明显挡到我路了,请问能让一下吗?你们三……”我迟疑片刻改口道,“四位。”
“想英雄救美吗?别逞强了,”另一个斯莱特林男生不耐烦地开口,“快尖叫着躲回你的地洞里去吧,女孩子最好有女孩子该有的样子,然后待在女孩子该待的地方。”
“女性当然什么样子都有,也哪里都能去,你真是常识匮乏。”我双手在胸前抱臂,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愤怒好教自己逻辑清晰,“你们不会以为自己还活在丛林时代吧!以为只要个头高拳头硬人头多,谁就更有权力?就能在校园里欺凌别人?”
“哟!连小獾也想咬人?”那几个斯莱特林丝毫不觉得我的话有威胁,还放肆讥笑几声,“伍德,什么时候交的小女朋友啊?”
“给我让条路出来。”我从怀里摸出魔杖来指着那个领头的斯莱特林的眉心,“我的话很难懂吗?还是你们听不懂英语?不过我不介意用别的语言再说一遍,比如西班牙语什么的,我向来很有耐心,也可以用简单一些的魔法手段一一试到你们听懂为止。”
领头的斯莱特林往上走了几阶逼近我,我半点没有后退而是向前拿魔杖抵住他的下巴,“理论上来讲我的咒语一定比你的拳头快,统统石化之类的我用得就很熟练,保证弹无虚发,不过你很幸运,我允许你今天自己选一个咒语。”
那个领头的斯莱特林好像突然认出我来,“只是开个玩笑嘛。”他慢慢退回平台上跟另外两个斯莱特林交换眼神,三个人侧过身往平台下的那截楼梯方向移动了一点,打算给我让出一条路来。我本打算跟他们错身而过的时候留给奥利弗一个可以趁乱跑开的空档,没想到那三个斯莱特林刚刚让开点空隙,他就一把推倒那三个人从里面冲了出来。
“跑!”他死死扣着我的手腕,拉着我飞速往楼上跑去。奥利弗步子很大,一次跨三级,我也只能提高迈步频率,一次两级的大跨步勉强跟上他,不过他竟然半点也没有减速!刚刚绕出那段难走的窄楼梯,后面摔倒的三个斯莱特林就追了上来,我只好边跑边朝后施咒语,在楼梯间弄出一股浓浓的雾来暂时困住他们。
奥利弗先是拉着我向楼上跑了一段,但是与之相连接的那一段楼梯还没移动过来,为了防止被追上我们只好转到右边的长廊里再顺着另一组楼梯往下跑,最后好像是跑到三楼的走廊上。蒲绒绒憋闷太久跳出来想看看热闹,我转弯时跑得太快噗噗被甩了出去。我连忙把魔杖咬在嘴里,弯腰把哼哼唧唧的她一把抓了起来,奥利弗见状掀开旁边的一副挂毯,我们俩钻了进去。
挂毯背后是一条密道,我们俩各自靠在一边墙上面对面站着。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魔杖收进怀里低着头检查噗噗有没有受伤,“你自己跑……不就行了,干嘛还拉着我一起?”
奥利弗一直没有松开,死死扣着我的手腕,他的气也还没喘匀,“我也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这是哪里?”噗噗在我掌心里抖落身上的灰尘,奥利弗轻轻摸摸蒲绒绒。
“这里?这是回格兰芬多塔楼的一个捷径,我经常走。”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我这才想起来询问刚才在楼梯间的事。
“说来话长,之前我们有一些相对复杂的矛盾,后来我们对他的牙施了个咒语,所以才……”奥利弗没有说下去,只是笑笑,“弗林特平时那么横,今天倒是挺怂的。”
“什么?打火石?那他跟你还真是一对天生的冤家。”我看着他露出来的手臂,“但是我只是路过关我什么事!再说你为什么不用魔杖?你难道还想跟他们仨打一架?”
“刚刚那样只能打了呀……”他倏地一下把手抽回去,迅速把袖子扯了下来,“而且今天要比赛,我也没拿魔杖。”
我抬头瞪了他一眼,“奥利弗,或许你知道在霍格沃茨,连在走廊里奔跑都是违反校规的。”
“或许你知道在霍格沃茨,连在走廊里用魔法也是……”奥利弗挑挑眉,学着我的话,“违反校规的,艾米丽。”
“所以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准说出去!”我咬牙切齿地威胁他,“被我爸爸知道就麻烦了。”
他轻轻答应一声,我们就这样沉默着面对面在密道里站了很久。我一直盯着挂毯的方向观察着周围的动静,一有脚步声我就捏紧魔杖进入警戒状态,这时候奥利弗突然说,“感觉好奇怪……我现在心跳得很快。”
“我恰好也是,那说明我们都还活着,伍德先生,真是值得庆祝。”我拍拍蒲绒绒,好把她哄回兜帽里,“我们几乎跑过小半座城堡,这么大的运动量心脏当然会跳得快,而且如果我没理解错,现在外面至少有三个人在追你……我们。”
“是这样没错,”奥利弗又莫名其妙地说,“但是感觉好像越来越快了。”
“你可不要说喜欢我之类的傻话,那只是吊桥效应下的错觉。”我把视线挪回他脸上,“你不是喜欢凯西吗?”
奥利弗冲我摇摇头,“你在胡说什么?还有你说什么吊桥?”
承认自己迷恋我们凯西有什么好害羞的?那不是很正常吗?于是我收起魔杖正儿八经给他解释了一通,“心理学上有一种吊桥效应,人在紧张的状态下就会出现手心出汗或者心跳加快之类的现象,然后会下意识找一个外因来让自己突然的情绪有所安置,这时候很容易就会对感觉自己旁边的人产生依赖跟好感,继而产生自己喜欢她的错觉。”
他摸摸自己的手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还会这样吗?”
“没错,这是科学。而且有人会利用这种原理追女孩,看恐怖电影或者去鬼屋的时候利用外界刺激让女孩对自己产生依赖,你可以学习一下没准哪天能用上。”
我着急回公共休息室找莉莉她们,就拿出魔杖小声念咒让头发从黑色变成金色。奥利弗愣愣地看着我,猛地把脸别到一边,不过别过脸我也能看见他翘起的嘴角,这明摆着是在偷偷笑话我。我把头发又变了回来,“我知道很奇怪,别笑,求你了。”
奥利弗使劲儿抿着嘴低下头,但是身体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没笑……挺好的,真的。”
“你不许笑,我都看见了!”我边说边把袍子边缘的黄褐色都变成天蓝色,又把头发散开飞速编了两股辫子,好让自己看起来跟刚才不太一样。
外面一直没有动静,我收好魔杖,“先走了,我今天还得去看魁地奇比赛,对了今天莉莉的对手不就是你们吗?”
“嗯。”他好像不太想提到比赛,“不过意义不大了,我们今年运气差一点,赛季第一场就输给斯莱特林,不过下个赛季我们总不会再输一次了吧。”
我皱紧眉头环顾四周,墙面都是砖石没有木头,只好跟他说,“敲敲脑袋吧,别乌鸦嘴了。”
他伸过手来敲敲我的头,“这样吗?”
“聪明点,是敲自己的啊!你自己说了不吉利的话。”奥利弗的动作气得我伸手敲了他额头两下,“这下真是敲木头啊,伍德。”
“哦。”他似乎才反应过来一样,轻声答应了一句。
我走到挂毯前转过身对他说,“比赛加油,守门员。”
“赢了你们赫奇帕奇也没关系吗?”奥利弗追问我。
“当然没关系。”我耸耸肩,“我现在是个拉文克劳。”
魁地奇比赛从早上十一点开始,因为一直下着雨很影响球员的视线,所以打到下午两点多才结束,不出所料是格兰芬多赢了。我跟凯西一人撑着一把伞站在看台扶手边上,比赛结束的哨声响后,莉莉伤心地扑到看台上,扫帚尾端还打掉了我手里凯西的双筒望远镜。
“抱歉,凯西,我去找回来。雨太大了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告奋勇跑去看台下找望远镜,可是雨越下越大,严重限制了我的视野也拖慢了我的进度,渐渐地球场上的观众还有球员都回城堡里了。
我在看台下没找到望远镜,只好沿着风的方向慢慢搜索,最后在旁边的另一座看台下找到了凯西的望远镜。望远镜掉在一摊泥水里,我把它清理干净后发现外观并没有损坏,就拿起来放在眼前检查看能不能正常使用,视野里的魁地奇球场成了两个圆形重影,我调整一下两个镜筒之间的距离再次把望远镜放在眼前,原本的重影变清晰,而画面的圆心上站着一个红色袍子的小人。我撑着伞走过去,奥利弗全身都紧绷住,拿着扫帚立在泥泞里,对着看台立柱狠狠锤了一拳。
“奥利弗?恭喜你们今天赢了比赛。”我把伞往前倾遮住他头上的雨幕,这时才稍微看到一点他的表情,整张脸都是通红的,就试探着问他,“你在哭吗?”
这话刚问出口我立刻就后悔了,连忙用空闲的左手虚掩住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可等候许久他都没回应我,就把手指露出个缝想偷偷看看情况,却只看到他越来越近的手,准确来说是他的魁地奇手套。手套在我脸前面停了很久,最后重重地压在我的手上,眼前一片漆黑,我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虽然下雨有点冷,但是我手心里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而且只能闻到一股松针的味道,清淡得像是被用力捏碎后久久浸在冰水里一样,一样持久地散发不尽。
“我没有哭。”他突然开口,声音混在雨水击打伞面的啪嗒声里含混不清。
“嗯。”我轻声附和一句。
“我也没有输。”他顽固地坚持自己不服输的态度,“我们只是运气不好。”
我又轻声应一句,然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等他自己再说下一句,“两个击球手竟然在约会,那绝对影响跟斯莱特林那场比赛的防守,以后要严令禁止队内谈恋爱才行,查理当时差点就捉住飞贼了。”
“我们应该每周训练三次的,两次根本不够,三次都可能不太够。”停了一会儿他又说,“但是如果不是我每次都有一些低级失误,扑漏了好几个球,我们跟斯莱特林的积分差距也不会这么大,今天这一场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多少还能有点回转的余地。”
他每说完一句,我都会轻声回应一句,然后静静地等他下一句话,直到他沉默着不再反思第一场比赛的失败。我尝试打破这片喧闹的寂静,“只是输了一场比赛,又不是以后一直会输,你还有很多时间,你不也说下个赛季一定能赢回来吗?而且每个人从一次失败里总结出来的经验还有认知到的自我绝对是远远超过一次胜利的。”
雨越下越大,奥利弗的回答几乎被吞没在倾泻而下的水滴里,“我知道,今天的比赛开始前我就知道,我知道我们落后斯莱特林一大截,说实话在斯莱特林战胜拉文克劳的时候,我就明白今年我们已经输掉魁地奇杯了,可我们总不能这么垂头丧气地打完这一场,就只能竭尽全力去打,但是我不甘心……”
“嗯。”我又轻声附和一句,“我了解。”
我话音刚落,奥利弗的手挪开了,正要把手拿下来就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我没有哭!”
“嗯,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睁开眼睛才发现他已经从伞下跑开,只留下远处一个红色的背影。
我突然觉得心跳如鼓,闷闷地在胸腔里响着,难道我刚才很紧张吗?还是说我……有点喜欢他?这不可能吧?绝不可能!他可一点都不像纽特·斯卡曼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