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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军机 ...

  •   唐廷气定神闲摇着扇子,只道等回到大楚,一切便可水落石出。
      乔照对这无限贴近废话的搪塞无动于衷,抽走他手中的扇子,顾自回配殿去探视李元谋了。

      李元谋半躺在床上,解了衣袍,裸着只黝黑的胳膊,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乔照如风似的走了进来,忍不住摸了摸早已结痂的伤痕,只觉得触目惊心。

      “王爷不必忧心。”李元谋咧嘴一笑,做出用力的动作,“臣健壮如牛,这些伤口不算什么。”
      这时在一旁劳作的红豆转过身来,手里端着个雪白的瓷盘子,里面盛着用黄酒化开的药膏。

      “方才竹音姑娘来过一趟,给了奴才这些东西,说对将军的伤口有利。”红豆满脸堆笑,跟绽开的菊花似的,“我刚偷尝了一点,味道颇苦,正可谓良药苦口利于病。”

      “谁让你吃的?”乔照白了红豆一眼,“郡主跟我说过,这些药膏是涂在伤口上的。还良药苦口利于病,万一有毒,只怕你这会儿尸体都凉透了。”

      红豆吐吐舌头,低头搅弄着药膏,咬着嘴唇不说话。
      “涂着试试吧。”李元谋不忍心小宦官被训斥,笑呵呵的伸出了胳膊。红豆正要探身上前,却被乔照一把拦住。

      “我亲自来。”乔照指了指桌子上的纱布和黄酒,“在猎场看唐廷做过多次,想必不会出差错。”
      红豆磨蹭着端了个椅子过来,又把要用的东西拿过来列成一排。

      “元谋,如果疼的话,你大可以叫出来。”乔照摸了摸李元谋胳膊上的伤口,“唐廷这会儿也没事,在花园遛弯呢,随时可以赶过来。”

      “当初在恒都殿下遇刺,歹徒随手掏出一把鱼钩就扔过来,臣来不及抽剑,只能拿身体硬挡,不也没吭一声吗?”李元谋开怀大笑道,“那时为了取钩子,唐廷准备了好几口大碗盛被挖掉的血肉,我连口中的纱布都咬碎,硬是没吭一声。”

      乔照红着眼圈,用小银勺舀了些漆黑的药膏,轻手轻脚的涂在伤口上。
      “先试胳膊,没问题的话,再往脸上涂。”乔照把手中残留的丁点儿药膏伸到鼻尖下,小心翼翼的嗅着,“郡主亲口告诉本王,李将军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千万不要留下疤痕。”

      “怎么说的跟个娘们似的。”李元谋无所谓地耸耸肩,“红豆你说,在战场上厮杀,需要貌美如花吗?”

      红豆不曾想李元谋会问到他身上,忙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结结巴巴道,“奴才,不,不知道。奴才只听说当年兰陵王神勇无敌,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因相貌过人必须佩戴金面具迷惑敌人。”

      “这好办。”乔照笑呵呵地拍了拍李元谋的肩,“伤好之后金银面具随你挑,再嵌上几颗楚宫中收藏的南珠猫眼,保管敌人看了口水能滴一地。”

      “殿下千万别坑臣。”李元谋夸张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一旦价值连城的面具上脸,敌将就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扑上来,定要斩了臣的脑袋以图宝物。”

      乔照哈哈大笑,手一抖,勺子里的药膏掉在伤口上,乌泱泱一大块。

      李元谋看着平日高高在上的王爷笨手笨脚的为自己抹匀药膏,又小心翼翼把绷带缠在伤口上,心中仿佛春日的河流,封冻许久之后被阳光融化,坚冰和石头都被冲的无影无踪,只剩暖烘烘的一江春水。

      乔照放下缠满绷带的胳膊,轻巧的放了手。
      “半个时辰后如果没问题,本王在过来为你擦药。”
      李元谋挣扎着下了床,双膝落地,“臣就算肝脑涂地,定当不辱使命。”

      “将军何当如此!”乔照起身,领着红豆一起把李元谋扶了起来,“明面上我是王爷,你是护送我来北羯的将军。可内心中,我从来把你当大哥看的。”
      李元谋躺在床上,因激动而颤抖,拱起双手,默默无言。

      乔照觉得殿内药香熏人,快步走了出去。唐廷正失神地坐在廊下,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扇子。见乔照出来,慌忙的站起身。
      “郡主人呢?”
      唐廷抬手,指着正殿方向。“在小公爷那里呢。许久都没有出来,臣的眼睛都酸了。”

      “呵。”
      乔照抱着胳膊,冲端着药盘出门的红豆道,“拿我桌山那副黑白玉籽的围棋过来,本王要跟唐先生手谈一局。”

      “王爷今日心乱如麻,不适宜对弈。”唐廷潇洒地起身,拍了拍身上完全不存在的尘土,“臣有事,先失陪了。”
      乔照的目光定在百步之外的正殿内,望着铺天盖地的幔帐,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宋砚正沦陷在阴影中,丝毫没察觉宋宣娆走了进来。直到她放下窗前的幔帐,又点燃了案台上的烛火。又笑嘻嘻的坐在宋砚床头,“这几日你过的可好?”

      “父亲留下的那些纸卷,我都看过了。”宋砚揉着酸肿的眼睛,“想不到他老人家从十多年前就筹谋着这一切。现在想想,你我和父亲之间的差距过大。”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宋宣娆用手指替他梳理着杂乱的头发,“父亲毕生心血都投入在战场上,光是砍掉的敌首就有几十个,打过的胜仗更是不计其数。咱俩幼年再怎么颠沛流离,好歹也是燕都的贵族,就算被人眼红,好歹也性命无虞。”

      宋砚疲惫地笑了笑,从枕畔捧出一个黄梨花木的匣子,“姐,这些东西你自己看吧。”
      宋宣娆接过匣子,放在一旁,“不用看,当年父亲做这些的时候,一直都把我带在身边。我亲眼看着他不顾剧烈咯血,用拈花小楷画好每一张图,又藏进使过的武器中。直到如今,这些我都历历在目。”

      “这里面的东西,先帝多次试探父亲,都被他笑谈化解掉。现今襄王多次提到过,我也巧言拒绝。这两位都是志在乾坤的枭雄,却对咱们手中的东西垂涎三尺,你想过为什么吗?”
      宋砚猛然揪住腿上的锦被,“姐,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宋宣娆神色微凛,“父亲过世时叮嘱过我,对许多事情,千万别刨根问底。所以这次中毒的事,我都没想过声张,就府中人知道就好。”

      “父亲过世的时候我还在襁褓之中,帮不上你什么。但这次,一定不会让姐姐委屈。”宋砚拉住宋宣娆的手,“咱们手上有这些军机要事,无论在南楚还是大羯,都会得到礼遇。”

      宋宣娆摸了摸他白皙的脸颊,“此事需从长计议,可不急于一时。”
      “若要回南楚,还需要姐姐尽力辅佐我。”宋砚指了指窗外,“襄王对你有意,日后朝中诸事,也能求助于他。”

      “襄王不一定可信。尤其是寄希望于他人感情之上,仿佛大漠毫无根基的海市蜃楼,一阵烟尘就能随风而去。”宋宣娆叹了口气,“无论何时,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那,太子殿下呢?”宋砚少见的鼓起勇气,直言问道,“你这些年与太子殿下关系甚好,时常亲昵,互有往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他当姐夫来看,也觉得可以做咱们的依靠。”

      “如果订婚的是桑娜公主,你会觉得是依靠吗?”宋宣娆反问道。

      “不知道。桑娜公主于我而言,是天上的明月星子,在黑暗无比天幕下,唯一能看到的光。夜深人静时特别感激凌王殿下,选了我做伴读,因此才结识了桑娜公主。”宋砚嘴角微微上扬,“她虽为羯帝的女儿,是尊贵的金枝玉叶,我却不曾把她当作依靠,只想宝石般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呵护着。”

      宋宣娆勉强笑着,“这就是咱们的差别。桑娜公主是你心中的白月光,含在嘴里都怕化了,而从我懂事起,就明白阿绚太子是我未来的夫君,多少有依靠之心,却也明白,他不可能心中只有我一人。”

      “是因为太子殿下女人太多吗?”宋砚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放下太子妃不说,东宫中有品级名分的姬妾就有将近二十位,外边宅院中也养了许多美姬。凌王哥哥都屡次说过,我若日后娶了桑娜,还敢在外拈花惹草,他一定会差人把我打个半死。”

      “姬妾都是小事。”宋宣娆说的口干舌燥,便绕到桌前,倒了杯热茶,“咱们身边的达官显贵,哪个不三妻四妾,就连尊贵如太子妃丹朵,不也得容得下我么?至于那些养在外边的姬妾,既然都不好意思带回东宫,更不能算数了。”

      宋砚羞涩的笑了起来,“桑娜可没姐姐这样大度。她亲口跟我说过,若成亲以后要纳妾,得过五年,只能选府中的侍女,千万不能选贵族女子。”

      “那你呢?”
      纳妾在北羯驸马中不算稀罕事,但碍于天家之女的威严,多少有所收敛。比起数十个侍姬起步的王公贵族,一般驸马的后院中,不过三五个地位低下的通房小妾而已。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宋砚信誓旦旦,“若能娶桑娜公主为妻,莫说妾室,我连通房丫鬟都不用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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