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帝乡》霓语凝烟

58、劝慰

　　之后，乔照若无其事的继续听学，然后和其他皇子一起拜别师傅，回了自己寝宫。

　　当夜，乔非得意洋洋的跟母妃炫耀自己的文具是师傅所赠，不但沾染了大学士的墨香，就连东西也是一等一的好物，比之前准备的那堆镶金嵌玉的俗物雅致的多。

　　乔非的母妃见过多少奇珍异宝，火眼金睛，东西一下子无处遁形。乔非被逼问出详细的来龙去脉，母妃第一反应就是乔照在公里不受待见，没有好的文房四宝可用，眼馋自己儿子的所以干脆编故事把东西骗了过来。

　　她哭哭啼啼的跪在楚皇脚下，求为自己和儿子作主。
　　楚皇怒不可遏，派心腹将乔照的寝宫围的跟铁桶一般。
　　小乔照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进殿里，楚皇皱着眉头发现，自己这个儿子身上的衣裳还是两年前的式样，袖子短了寸余，露出雪藕般的手腕。

　　“说，你为何诓骗弟弟的文房四宝？”楚皇口气严厉，半是自责半是愤怒。
　　“儿臣，儿臣没有。”乔照偏偏行礼，黑曜石般的双眸蕴着两汪秋水，“儿臣只是把师傅赠我的文具和弟弟换了。”

　　“既是师傅赠予你的，为何要换？”
　　“那东西听师傅说极为稀罕，儿臣却没有能相配的衣服鞋袜。弟弟平日吃的用的都是最好，不愁匹配之物，所以拱手相让。”乔照狠抽了下鼻子，不自觉地带了哭音，“东西真的是师傅送来的。”

　　妃子怒喝道，“还敢耍赖顶嘴！满室坐的都是皇子，为何师傅偏心你！做了就是做了，何必往堂堂大学士身上泼脏水。”
　　说罢冲至乔照身前，扬手便要打，却被楚皇拉住了。

　　楚皇最明白，这位风格鲜明的大学士向来恃才傲物，最恨欺凌弱小。想必是察觉到乔照因着吃穿用度被兄弟们看轻，故而义愤填膺，才将自己的收藏拱手相让。

　　“既然这样，就把皇子们的师傅过来对峙。”楚皇拥着妃子纤细的腰肢，轻轻揉了一把，“爱妃莫气，伤了身子朕可得心疼坏了。”

　　大学士子深更半夜从床褥中被召唤而来，困的迷迷糊糊，连官服都错了扣子。内侍端上提神醒脑的薄荷汤，才让他缓过神来。
　　乔照跪在地上，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大学士对楚皇点头称是，还提到乔照作为皇子，进学堂连常用的文房四宝都无人准备，可见照顾的人慵懒到了什么地步。

　　乔非的母妃咽不下这口气，发誓一定要找出罪魁祸首。楚皇无奈，不顾夜深人静，下旨搜查各宫。果不其然，在乔漆的宫殿中寻出了那套背后带有大学士亲笔题字的文房四宝。

　　本来微不足道的事，演化成了后宫妃子的争风吃醋。
　　乔照被允许起身，坐在凳子上睁眼看戏，却见师傅不动声色俯下身来。

　　“以后千万不要因为些吃穿俗物就自觉低人一等。”师傅花白的胡须拂过娇嫩的脸颊，乔照被刮的生疼。“为师出身耕读人家，在你这个年纪，连衣裳都带着补丁。后来被一位好心的族叔送去书院，一同进学的富家子弟也从来瞧不起我。可这些都不影响我悬梁刺股的读书，之后连中三元。”

　　小乔照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十年前丁忧回乡，我特地问了问那位富家子弟的状况。屡试不中之后，他一蹶不振，迷上了赌钱吃花酒。气死了经商的父亲，万贯家财也输了个精光。贫病交加的窝在个小棚子里，靠逢年过节给人写春联，挣几个散碎银子谋生。”

　　“师傅不费工夫就报了当年之耻，心里一定痛快无比！”
　　大学士叹了口气，“没有，只觉得世事无常，风水轮流转罢了。之后我便修书一封，把那落魄子弟介绍进家族书塾，教幼童们启蒙识字。无论如何，总是相识一场。”

　　乔照撇撇嘴，默默无话。师傅的所作所为他打心底不赞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楚皇重罚了乔照身边伺候的人，又让心腹宦官挑了批得力的太监宫女与他。经此一战，便无人敢中饱私囊，克扣他的吃穿用度了。

　　“王爷呆坐许久了。”唐廷伸出五指，在乔照眼前晃晃，“可是想到解决的办法？”
　　“没有。”乔照干错利落的起身，“比起宋小公爷，我更担心他姐姐的身子。毕竟归楚之路遥远，走草地，过雪山，阿娆恐怕会吃不消。”

　　“郡主还没答应跟你回去呢。”唐廷“哗”的一声张开扇子，“我看她态度虽然动摇，却难以定下决心。”
　　“走一步看一部吧。”乔照打开门，北风夹杂着雪粒瞬间灌入，拂乱了他的心房。

　　太子阿绚翩然而至，墨黑的玄狐袄配着锦缎下袍，足蹬鹿皮靴子，腰间的八宝弯刀被擦的雪亮。
　　宋宣娆让竹音挽了个简单的追月髻，妆容清淡，穿了身银红兔皮袄，静静地陪坐在太子身边。

　　“听丹朵说你回府来休整，我心悬了整整半日。”阿绚见着佳人已能下床，心中舒坦了些许，“父皇发了好大的脾气，唉，真是把芳蒂这孩子宠坏了。”

　　宋宣娆哼了一声，“等嫁给砚儿，还不知会怎么样呢。”
　　“我也是担心，不过看父皇的意思，近期内也不打算举行婚礼。”阿绚拿起桌上的手把羊肉，沾了辛香的辣椒孜然沫儿，殷勤地递到她唇边。宋宣娆拗不过，朱唇微启，轻咬了一小口。

　　阿绚吃完羊肉，擦了擦手，回过神来。“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得从长计议，你也别太挂心。父皇都说，眼见着脸都小了一圈，当时再怒火中烧都不忍心追究你。”

　　“是我太冲动了。”宋宣娆垂下眼，扇面般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失神的目光，“只罚了个微不足道的奴才，还被他以死逃脱，这结果我们阖府上下都难以信服。”

　　“先养好身子，咱们从长计议。”面对着桌上的琳琅满目，阿绚挑了些宋宣娆爱吃的菜送到她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