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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抽丝 ...

  •   宋宣娆躺回床上,竹音低头端了盘削好的果子进来,她也只用竹签挑了亮片薄如蝉翼的雪梨,靠在床头慢慢吃了。

      “郡主,唐先生说,这东西润肺化痰,请您多食些。”
      她只能扶着竹音的手,又强迫自己吃了两三片雪梨,并几颗珠圆玉润的玫瑰葡萄。
      “不知砚儿怎么样了。”

      “奴婢刚路过正殿,里头门窗紧闭,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模样。”竹音拿了把镶玛瑙的牦牛角梳,坐在床沿替宋宣娆轻轻梳着头发。“郡主若是不放心,待会奴婢扶您去看看。”

      想到话语犀利的乔照与宋砚之间的误会,宋宣娆只觉得满头的经络都被无形的大手牵扯住,一抽一抽疼痛难忍。
      “罢了,左不过在自己府中,出不了什么差池。”

      此时的宋砚听完乔照细致入微的分析,瞠目结舌的瘫坐在椅子上,脑海如浆糊般混沌。这些年他年纪轻轻受封国公,日子过的晴空万里,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没想到却成了荒漠戈壁上的海市蜃楼。

      虚无缥缈的盛景只需一阵风,瞬间就烟消云散,只剩下满目荒芜的沙丘绵亘无垠,动物风干的尸骸暴露在草木不生的裸地上。
      他嘴唇颤抖,“我姐姐的毒,当真没办法?”

      “唐廷说过,目前看来,还不碍事。”乔照气定神闲的喝完杯中的冷茶,“就算日久天长,毒发了也没办法,毕竟没人知道她中的什么毒,以及何人给她下毒。”

      乔照面对着目光涣散、颤抖无助的小国公,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禁探究,天真无邪的日子过了十多年,都不明白血雨腥风是有人替他遮挡,如今一下子直面危难,令他伤怀的究竟是中毒多年的亲姐,还是那个终于得亲力亲为的自己。

      “你也别太伤心了。唐先生和我都会尽力想办法,争取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门沿被轻叩两声,乔照皱着眉头道了声进。
      红豆闪身进来,从里头合上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乔照身边。

      “殿下,北羯太子派下人递上名帖,说下朝之后要过来看看。我瞧着郡主那边尚未痊愈,就过来问问您的打算。”

      “你搞反了。”乔照不以为然的伸手,指向黄梨木椅上的宋砚,“他是郡主的亲弟弟,堂堂的国公爷,我区区一个质子,可不敢越俎代庖。”

      红豆满脸堆笑,躬身走到宋砚面前,“小公爷您说呢?”
      “既然是太子殿下,自然得备些珍稀酒菜,好生招待一番。”宋砚头一次拿主意,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当着下人的面,只能板着脸,拿出高位该有的威仪来。

      红豆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缩着脖子快步离去。
      “告诉我,东宫那边,可有参与毒害我姐姐的嫌疑?”
      乔照哂笑了下,“依我看,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太子好色,又年长你姐姐许多,自十二三岁起房内宠姬就没断过。即使没有你姐姐,也会有其他的侧妃入府,这点太子妃早就心知肚明。”

      宋砚疲惫不堪的打了个哈欠,“那就好。不然肚中揣着怀疑,却得欣然接受居高临下的关心,我只觉得自己好似被劈成了两半,浑身上下都不知如何是好。”

      乔照知道自己的话给这位温室花朵造成了太强的冲击,一时难以消化过来,便抬脚告辞,把宋砚独自晾在正殿内,让他得以静心思索。

      “我的殿下,你可算回来了。”刚进侧院,唐廷就忙不迭的迎了上来,推着乔照匆匆进了卧房。
      乔照抽过唐廷手中的折扇,拂去肩头的落雪,笑道,“你和往日一样性急,若不是本王及时赶回来,就不怕被这漫天飞雪给埋了?”

      “哪怕被雪埋了,也比被自己主公坑死强。”唐廷端起桌上吃剩的煮栗子丢进暖炉,“噼里啪啦”的响声此起彼伏,“刚看见王爷拉着小公爷进了内殿,就觉得事情不太妙,没想到你们竟然耽搁了那么久。”

      乔照闭目养神道,“我把郡主中毒的事说出来了。宋砚终究是个孩子,一下子便方寸大乱,我只能又耐着性子安抚许久。基本可以判断出,这件事宋砚并不知情。”
      唐廷惊讶地住了手,“你怀疑过他?”

      “不想,却又不得不怀疑。”乔照嘴角轻扬,笑得莫名而讽刺,“在我们大楚皇宫,手足相残不是稀罕事。阿娆身上的毒太让我揪心,不得以首先虚晃一枪,看看宋砚的态度。”

      “不瞒你说,我也怀疑过他。”唐廷熟练的用银柄小钳勾出一个烤的皮开肉绽的栗子,迫不及待地吹了口气,又拿出小银针挑去了壳和内皮,讨好般放在乔照面前的盘子里。
      乔照拈起扔进口中,香气四溢,又糯又甜。

      唐廷又行云流水的剥了颗栗子,“中毒这种事,常常为避人耳目,日常生活中得有接触的机会,还得有充分的动机才行。郡主掌管府中和柳营一应事宜,按理说做弟弟的应当有不服气才正常。”

      “宋小公爷太废,难成大事。”乔照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他如果真对郡主有不满,早就当面爆发了,根本不会忍耐到现在,更想不出下毒这种隐秘的手段来。更重要的是,我推断郡主中毒的时候年纪很小,那时宋砚只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也没有筹划这些的能力。”

      “现在也没有。”乔照笑嘻嘻地打趣道。
      唐廷趁热打铁,“小公爷现在的能耐,和王爷您七八岁时候差不多。”

      乔照眯眼而笑。在楚宫,七八岁的皇子正是统一开蒙入学堂的年纪。那时他的母妃早已病逝,乳母和伺候的宫人大多懒馋,连替他准备笔墨纸砚的人都没有。

      师傅见到这个衣襟布满褶皱,双手空空,一脸天真无邪的皇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找出自己收藏的一套文房四宝,作为见面礼赠给了他。

      想不到就是这套偶然间得来的文房四宝,还惹出了不小的风波。和乔照一起进学的皇兄乔漆,只比他大几个月,见乔照面前的文墨精致,便不声不响的把东西与自己的掉了包,下学后不动声色的带回寝宫。

      乔漆的母妃出身书香大家,以能文善画得宠于楚皇。她前一日亲手准备了套中等质地的文房四宝给孩子,想着不过是启蒙所耗,自然用不着太好。见儿子带回一整套湖笔徽墨,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质问儿子从何而来。

      乔漆就把自己调包弟弟文具的事和盘托出,还为自始至终没被乔漆发现而得意洋洋。
      生性温柔的妃子轻言细语说教了儿子一番,又让等次日进学把东西原样不动换回去,就当事情从未发生。

      其实在乔漆调包的时候,乔照就已经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只是自己实在弱小,跟随的奴才又懒惰怠工,根本撑不起来。思来想去,还是装作天真混沌的模样,那套文房四宝就顺理成章的落入了乔漆手中。

      次日进学,乔照看乔漆目光闪躲,就知道对方被母妃斥责了。小小的乔照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本能觉得可以拿此事作一番文章,最好能闹到父皇面前,那样就没有人会再欺负自己。

      乔照一整天都伏在案几上,作出一副悬梁刺股的模样,连课间休息,其他皇子纷纷去偏殿吃点心喝水,他都没有离开片刻。

      一同上课的还有位叫乔非的皇弟,比乔照年幼半岁,个字却高,因此座位被安置在乔照身后。这位乔非殿下吃穿用度向来比乔照好上许多,因为他母亲虽只是嫔位,却年轻貌美极为得宠,又出身苏南富可敌国的巨贾之家,光是陪嫁就把众人惊了个目瞪口呆。

      乔非咿呀学语时,就喜欢效仿母妃的模样,当着众多兄弟的面在父皇面前学自己母妃的口气哗众取宠,“那么掂斤播两干嘛?连杯盘都只用镀金,还不如本宫的娘家。一应东西都换最好的来,宫里月例不够,就用本宫自己的银票!”

      众所周知,跟着乔非母妃进宫的,除了常见的珍品古玩,还有一整箱大额的银票,就连见多识广的太后娘娘谈起此事都羡慕不已。

      乔非吃穿用度比其他皇子都高了不止一点,自然不受兄弟们的待见,在学堂上也没人愿意搭理。只有乔照习惯性的扬起笑脸,与这位弟弟寒暄调笑。

      “告诉你,这套文房四宝是师傅给我的。”乔照吃力地把笔墨纸砚一样样搬到乔非面前,“我用不惯这些稀罕物,不像你,要不咱们把文具调换下。”

      乔非偏着小脑袋,实在想不出这位衣着普通的兄长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师傅说,这些东西都是他的珍藏。”乔照不由分说,便把乔非面前的东西换给了自己,“你看我,没有好的衣裳鞋帽相配,反倒糟蹋了这些东西。”

      乔非咧嘴一笑,欣然同意。母妃从记事起就教导过自己,好马配金鞍,凡是视线内出现的物品,一丝一毫都马虎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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