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鸟与窝》夫斯基

26、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梅时雨来的时候莫语迟还在睡。
　　昨夜刚动了手术的病人情况一直不稳定，经过大家的努力，终于在早晨的时候将病人的病情稳定了下来。梅时雨一夜未眠，下班的时候拿起手机，又突然想到莫语迟一般九点才起床，便改用微信跟她说，自己先回去休息一下，中午再来找她。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家补觉。结果，他睡的久了一些，来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莫语迟不知道等饿了没有。莫语迟微信没有回复，又迟迟没给他开门。他更着急了，她是等生气了吗？最后，他选择了打电话。
　　“你下班了？”电话接通的时候，莫语迟还有些迷糊。
　　“你在睡觉？”
　　“嗯。你是不是到了？”
　　“在门外。”
　　然后他就听到莫语迟“嗒嗒嗒”跑来开门的声音。
　　“感冒了吗？”门一打开，他就看到莫语迟神情萎靡。
　　“没有。”
　　“发生什么事了？”她的表情告诉他，她一定出了什么事。
　　莫语迟突然抱住他，脸深深地埋进了他的锁骨。他能感觉到，她在轻轻啜泣。
　　“怎么了？告诉我好吗？”他轻轻拍着她的头，声音也轻的似乎怕吓到受了惊的兔子般。
　　“梅时雨，陈启生居然是陈艾的爸爸。”
　　梅时雨一僵，莫语迟也感觉到了，她离开他的怀抱，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梅时雨没有否认。他确实很早就知道了，他偷偷去她学校看她的时候，经常看到她们在一起，便拜托父亲查了陈艾的底细。
　　“陈艾虽然是陈启生的女儿，但是她对你没有恶意。”所以我没有擅自替你们做决定。
　　“是啊，没有恶意……”莫语迟突然看着他，“没有恶意的，我都要接受吗？你是不是也没有恶意，也在可怜我？”她的眼神让梅时雨心慌。
　　“迟迟！”她怎么能把他的爱意当作施舍。
　　“陈艾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我还以为自己找到了多么知心的朋友，呵呵……”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莫语迟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有什么事都不瞒着我。现在这样算什么？你不就是在可怜我吗？可怜我没几个朋友！”
　　“你什么时候会这么想的？”这么敏感和自卑的莫语迟让他感到心痛。
　　“怎么？你不喜欢了？那我们分手吧。”
　　“莫语迟！”梅时雨咬牙切齿地喊，他气她如此轻易就把这两个字说出口，“是不是现在你不会相信任何人，也包括我？”
　　莫语迟没有说话，但是她淡漠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也让梅时雨无比受伤，“你是不是又不想看见我，又要我消失？”
　　梅时雨两眼直勾勾看着她，用力从齿缝里挤出极尽委屈的声音，“你从小就这样。”
　　莫语迟愣住了。
　　好像一直是这样。听父母说过，她第一次上幼儿园的时候，一下子不适应环境，当时上中班的梅时雨主动去找她玩。她见着他就吵，不理他，无论他怎么逗她，她都视若无睹。梅时雨却坚持每天哄她开心。大概过了一个月，她才肯理他。
　　记忆里最早的是，有个学期开学，她才知道那个班里玩的很好的同学转学了，她很难受。那段时间也是见着梅时雨就闹，每次都让他别再来烦她。梅时雨那次坚持了几天，然后就没有再打扰她。直到半个学期过后，有一天他突然来问她，“你消气了吗？”两人才和好，她记得，梅时雨当时比他得到了年级第一都要高兴。
　　再到后来，她妈妈去世，她有大半年不肯见梅时雨。但是她知道，梅时雨每天都默默跟在她身后。和好的时候也是梅时雨主动。
　　最严重的一次，是她爸爸去世的时候，她直接逃了。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把过错归咎于梅时雨，即使后来想通了，也没有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过，她没有主动向他做过任何解释，更没有主动找过他。而他背负着自责和愧疚过了这么多年。而这次，主动求和的依然是他。
　　她单方面冷暴力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想想，每一次面对她的无端怪罪，梅时雨都该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默默承受莫须有的罪名。然后等待在她气消的时候，主动求和。
　　她好像一直把不见梅时雨当成了情绪的宣泄口，而他，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她。他刚刚说出那句话的时候，该有多委屈。而她原先居然一直没有所察觉，每一次的这种时候，她有多不可理喻。她自然而然地把梅时雨的付出当作理所当然，从朋友到男朋友。此刻，她后悔极了。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梅时雨已经走了。
　　莫语迟瘫坐在地上。
　　她好像越来越胆小，越来越喜欢逃避，越来越喜欢祸及身边的人。梅时雨从来就没有做错什么。陈艾又做错什么了呢？她只是跟陈启生有血缘关系，她只是傻傻地想替自己的父亲做一些补偿罢了。她陪着她这么多年，可能一开始是要补偿，但是，她能感觉到，她对待她的真诚。
　　莫语迟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把自己关在家里想了两天，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梅时雨认错，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挽回陈艾。
　　两天后，她开始上班了。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后，好受了许多，也渐渐把那些事放到了脑后。只是，工作总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自那天后，梅时雨和陈艾都仿佛消失了一般。特别是梅时雨，曾经要天天见到她，见不到也要视频的人，现在怎么能忍住一直不来见她。想到这，她又有些生气，但更多的是难过，他们是真的不要她了吗？她想过主动挽回，可是又没有勇气，自己说了那么伤人的话，他们会原谅她吗？她就这么拧巴着。
　　她看了看日历，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他们应该会记得的吧？生日的时候认错是不是会比较容易被接受吧。好，就等到那天。等到他们给她过生日的时候，不就能和好了吗。
　　但是到了她生日那天，直到下班，除了钟遇出差前就准备好的礼物，她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或许，他们已经在家里等着她了呢。想到这，她马上兴冲冲地开车回去。到了门外，她满怀期待的脸色在看到没有透出一丝光亮的门缝时垮了下来，但转念一想，她觉得，他们应该是躲了起来，就等着她一开门给她惊喜呢。她马上刷了指纹开了门，但是仍然没有动静。她往里走了几步，故意踩出脚步声，里面还是无声一片。黑暗寂静的空间告诉她，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
　　她靠着墙滑坐了下去，紧紧蜷抱着自己，把头埋在了膝盖上，她本不想哭，可泪水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她怎么就让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呢。身边的人一直在包容她的任性和冲动，而她却仗着他们的偏爱，一次次肆无忌惮地伤害他们。是她活该，她太过分了。这是他们在用离开的方式惩罚她，让她知道，就算再爱，耐心也会有耗尽的时候。可她不想失去他们，即使会不被原谅，她也决定放手一搏，还有什么比以后的日子没有他们更可怕的呢？
　　小区里负责快递送上门的物业小哥一上到这层楼，就感觉阴森森的，虽然楼道上的灯都是亮着的，但是时不时传来的女人的啜泣声让他不寒而栗，他颤颤巍巍地往快件上的地址走，送完这单就可以下班了。
　　循着楼道走，女人的啜泣声却越来越清晰，他有些头皮发麻。终于到了快件上的地址，门居然没关好，留出了一个手掌宽的间隙，而且他可以肯定，声音就是从门后传出来的，他记得这家住的确实是女人。心里的石头稍稍落了地，兴许是人家遇到了什么伤心事呢，疑神疑鬼的，自己吓自己。
　　“妈呀！”门后突然冲出来的女人吓的他大叫，手中的快递盒子都飞了出去。那人也被他吓了一大跳，愣在原地看着他。
　　“是，是你啊，有你的快递。”他对这个女人有印象，央媒记者，在他们物业工作人员那里都脸熟。他伸出双手，这才发现快递没在手上，“不……不好意思啊，不小心……飞……飞出去了。”
　　“吓到你了？”莫语迟也回过神来，有些抱歉，她刚刚有些着急去找陈艾。
　　“没……没事。”物业小哥捡起了快递，将贴快递单那面朝上，递给了她，“你验收一下，看有没有摔坏，我赔。”
　　“没事，不用，是我吓的你。”莫语迟双手接过快递，目光一下锁定在发货人那栏，上面写着：陈艾！
　　是艾艾送的！艾艾没有忘记，她还给她准备了礼物！莫语迟的此刻的欣喜若狂无以言表。
　　“你还是看看吧，看着挺大件的，又没多重，可能包了很多层泡沫，估计是易碎物品。”物业小哥坚持让莫语迟验收。但等了一会，莫语迟都一直盯着快递单没有说话，生怕她生气了，但是看她的表情又好像是高兴，他不确定她这是怎么了，又叫了一声，“陈小姐？”
　　“哦，真的不用了。”如果真的碎了，他赔的也不是艾艾送的那个了，况且他是真的被她吓到才会把它扔出去的。
　　“谢谢你！”莫语迟突然朝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拿着快递闪进了屋里。
　　物业小哥懵在当场，美女都这么阴晴不定吗？他刚上来的时候她还在哭呢，一个快递就能马上阴转晴？快递果然是制服女人的法宝。“嗯，以后就这么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