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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六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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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见皇帝应准,十分高兴。她急于嫁女确有私心,女儿与项泉的事她洞若观火,既不能声张也不能疏忽。还有项泉到底是死是活,至今没有定论。底下传得沸沸扬扬,说他们兄妹投靠了匈奴。只要人活着,女儿的心就不会死。只有尽早让她出嫁完婚,以后再相夫教子,渐渐绝了她的想头!所以丈夫同意,她一颗心才放下一半,怎生想法子说通女儿,就万事大吉了。
张敖哪知内中曲折,只当是天大恩典砸在头上,乐得晕头转向。那日圣旨一下,他就忙忙地跑回封国备办聘礼去了。
这边吕后为怎么说服女儿发愁,又不敢与丈夫言明,只能自己跟自己较劲。皇帝选赵王为婿,一时传遍大街小巷,青菀哪能没有耳闻?
她初时听到后,怔住了,不喜也不怒,然后回坐到室内沉默无言。身边宫女不懂公主心思,搞不清是不是该道喜,都惧怕皇后之威不敢乱讲,踌躇室外,举步不定。内中有聪明的,报与吕后。吕后知道早晚有这一天,只能硬头皮上了。忽见太子刘盈在院中玩耍,计上心来,遣人将他找来,秘授几句,又许了他不少饴糖,就见刘盈欢天喜地往姐姐的昭临殿去了。
青菀独坐一室,抚弄着玉箫,心里早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下边都在传,说他们去了匈奴。也不怪他们胡联系,项泉是什么人,谁能相信他会战死!只有青菀,也只有她深刻的明白,他们这回真的是阴阳永隔了。
“澜儿,澜儿,我真羡慕你,人生不称意,一死相谢之。如今我连死的勇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拒绝这门婚事了。可是我也怨你,你死的时候,想没想过我?就算想不到我,也该想想你的哥哥。你死了,他能独活吗?”
她照着镜子,镜子里的姑娘华发芳年,“而我!”她喃喃自语,“活到现在数度起落,未有一件是称心之选。那算命的说的对,我现在算是富贵已极,万人敬仰,可那又如何?”想起母后当年说澜儿的话,“也许……这也是我的命!”
“姐姐!”弟弟刘盈蹦蹦跳跳跑进来,笑嘻嘻冲她道:“姐姐要嫁人了是吗?”
青菀被惊了一跳,看清是弟弟后,勉强笑道:“你听谁说的?”
“母后跟我讲的,说姐夫就是那个张敖。姐姐,你愿意吗?”
青菀无从回答,将脸扭向一边。刘盈惊道:“姐姐,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愿意吗?”
良久,青菀拭泪,叹口气道:“没有,姐姐觉得赵国太远了,舍不得你。”
“那好办呐,我听父皇说,萧丞相监造的未央宫大的很,让母后替你去说说,让姐夫与你都住进去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岂不快乐?”
青菀看着弟弟天真的脸庞,禁不住悲从中来,揽着他痛哭失声。刘盈大惊,不敢做声。又过了许久,青菀才渐渐止泪,哽咽道:“你去回复母后,就说我愿意,愿意下嫁赵王,与他一起去赵国。”
月余,张敖携聘礼来长安。一色的高头骏马拉着的大车,一色的漆木大箱整齐排列,一路的浩浩荡荡神采飞扬,引得长安百姓争相看热闹。
这回,张敖倾全国之力,备办了厚重的,前所未有礼物。汉宫重门大开,迎接赵国使团。一箱箱聘礼抬下,铺得吕后住的院子无下脚之处。吕后喜不自胜,拉着女儿来看。
只见一色箱子打开,这边装的是金华紫轮帽、金华紫罗面衣、五色文绶,那边装得是鸳鸯襦、鸳鸯被、鸳鸯褥……一箱被打开,“哇”同行人惊叹,绣铛燕履,五色文王环、同心七宝钗,辉煌耀眼。又一箱被打开,“哇!”再次博得更大的惊叹,只见黄金步摇、琥珀枕、珊瑚杯、玻璃屏风……夺人眼目。
汉初玉多深色,张敖花万金于西域购得白玉数十斤,令工匠赶制成饰品,簪、环、钗、钏,应有尽有。吕后一一检视,不住的点头称赞。青菀跟在后面,更像个看热闹的。
“女儿,虽然太过破费,与你父皇崇尚节俭有所不和,但多少都是赵王的心意。说明他还是珍惜你的,娘给你选的这门亲是不会错的。”青菀漠然听着,毫无表情。
刘盈好奇,挨箱使劲看,还不时用手摸摸这个,玩玩那个。一时拿出个白玉雕的喜鹊,“姐姐,这个送我玩好吗?”
“盈儿!”吕后呵斥道:“事关国体,不许胡闹!”
刘盈很少见母亲冲他发脾气,吓得不敢吱声。青菀将他拉过来,温言道:“喜欢这个?”
“嗯。”弟弟点头。
“喜欢就拿去,这的一切,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菀儿!”吕后叫住,“这是赵王的聘礼,都是要登记造册的,再说,公主下嫁是国家大事,你怎么这么儿戏呢?”
“国家大事?”青菀心中冷笑,“都是你们一手操办,我不过一道具罢了。”她看着满院子的金玉,吕母一脸惜罕的表情,直疑自己被他们卖了,这是人家出的买钱。
“我真不明白你想什么呢。满眼天下谁能出这么贵重的聘礼?谁又能受?只有你,一国的公主,多少人羡慕啊!”
“是吗?”青菀冷冷地说,“是谁?谁羡慕我?我跟她换行吗?”
“你!”吕后噎得干瞪眼。
青菀无心与母亲斗嘴,转身离去。吕后望着女儿孤零零的背影,也只能摇头叹惜:“冤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