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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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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暮色已吹响号角,黎明请你永恒地死去。
因森特尔森林多雾。森特尔镇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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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了一只眼,好像是右眼,不知道为什么左眼无法睁开,我并没有感觉到它肿了。我的视线正对着一张桌子。桌尖像锋利的剑,一会儿变成三把,一会儿合成一把,一会儿离我远,一会儿离我近。我的头无力地朝它——我感觉滚了过去,不过事实是——倒了过去,当然,它本该是滚过去的,如若不是有脖子的牵制。我的双眼和鼻子顿时贴上了地板,除了冰冷,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闻不到。本该如此,地板本来就是无味的,它总不能散发出玫瑰的香味。它不能。
我的脖子有些难受,头剧烈疼痛起来。我挣扎了很久,终于让自己平躺在地板上。天花板上亮着一盏灯,它周围的光晕不停在旋转,让它看起来像一个漩涡的中心。我觉得一阵晕眩。那盏灯越来越模糊,它让我想起算命师的水晶球,或者催眠师的怀表。我闭上了眼,手脚发麻,仿佛不停从高处往低处坠落。我对周围的感知正逐渐被一种混沌所取代,我的脑海中飘出很多声音,它们仿佛来自山谷中。我的耳朵刺痛且听力下降,脊椎中段和后脑勺冰凉刺骨,那是唯一的真实感的来源。
海俄茨说:“气密舱漏气了,漏气了,漏,气,了。”
我看见身穿宇航服的施普沃斯腰上系着一根绳子朝着越来越远的无边黓色远去。
无数流浪小行星从眼前经过,奔向远方。
睿卓囊茨说:“实验室发生爆炸了,发生爆炸,爆炸。”
我看见凯亚斯站在一个陀螺上不停旋转。
我说:“??巴国,你知道你是谁的接班人吗?是大名鼎鼎的塔齐·万斯·哈特的接班人。大名鼎鼎的塔奇,万,斯,哈,哈,哈,哈特。”
奎克说:“弗洛索菲,你找到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了吗?找,找,找到了吗?”
康卡特内特说:“我该走了,该走了,走了,走,了。”
我看见我乘着飞船在天空急飞,想要去追赶康卡特内特,却遇到强大气流的冲击,飞船在浓云中颠沛了一会儿后,从云端坠落,我掉入一个巨大的碗中。那个碗不停在旋转。我像一个球在碗中朝任意方向滚动,并不停撞击在碗壁上。
奎因说:“肯,你赶紧过来,他快不省人事了。”
肯跑过来,并把我扶起来,用手扯了扯我的左眼睫毛,然后用衣袖帮我擦了擦左眼。
我的左眼视力恢复了正常。它被凝固的血封住了。我的额头在流血。我的头一定曾被撞击过。
我闭上眼休息了几分钟后再次睁开,发现我们置身于一个房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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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胡坐在“塔齐·万斯·哈特只有一本书但是他不缺任何书”中说:“我们处于宇宙的中心。”
耶格尔说:“地球是宇宙的中心还是太阳、太阳系、银河系?”
亚胡说:“宇宙的中心没那么小。所有星体构成了宇宙中心。整个宇宙只有亿亿分之一的空间才有星体,那些星体构成无数星系。有星体分布的空间,对我们来说很大,但是对宇宙来说很小,它就是宇宙的中心,它的任何方向都是上方,或者它的任何方向都是下方,也就是它是一切的上方或下方。”又说:“各星体之间和各星系之间布满了一种强力,暂且称之为凯亚斯力,它有别于万有引力、电磁力、强相互作用力和弱相互作用力,它把各星体紧紧聚集在一起,也把各星系紧紧聚集在一起,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慢慢减弱,导致各星体逐渐脱离星系,也导致各星系逐渐脱离宇宙中心,往宇宙中心的下方坠落,或者往宇宙中心的上方飘走。宇宙由此而膨胀。”
耶格尔说:“膨胀就是轻型爆炸。宇宙万物都产生于大爆炸。”
优门说:“是什么让这种强力逐渐减弱?另一种强力吗?”
亚胡说:“确实是另一种强力。”
娇尔姞说:“它叫什么?”
亚胡说:“部尔斯特力。”
格奥尔高斯说:“部尔斯特力是不是比凯亚斯力更强?要不然怎么能让凯亚斯力减弱?”
亚胡说:“不一定。还有别的辅助物。”
格奥盖娅说:“什么样的辅助物?”
亚胡说:“特莱帕塞伊斯特物质。”
耶格尔说:“你怎么想,格柔尔?”
我说:“我没有想法。”拿着一本画册离开了书铺。
“万物的最小处一定是空心球形,不会有别的形状,里面包裹着各种没有统一形状的不规则能量。”在我推开书铺门时,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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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坐在家中翻看那本从书铺买来的画册,翻到鲍尔的《耕种》时,那阵于因森特尔森林边吹拂的风,在我心中瞬间蔓延到塞伊尼斯优荞麦丛中,吹起漫天尘土,尘埃落定后,塞伊尼斯优荞麦丛变成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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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廷站在“??巴国的花铺中甚至有部睿埃腾-森特尔蕨”中说:“有时候我甚至记得大气窗口是四个。”
惹·哈特说:“是三个。”
哈廷说:“是的,是三个,惹·哈特,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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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崔塞梯站在“哈特已为你准备好一切”中说:“今天中午森特尔镇出现了三个不属于这儿的人,塔齐·万斯·哈特带他们进了Φ区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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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俄茨一共有十三个学生:乔、睿斯梯克、格闰吉尔、??巴国、我、贺伊希克尔、寇梯维特尔、施普沃斯、颇斯特睿梯、骄、纳希塞尔斯、普若吉尼和普若简尼奇尔。
乔、睿斯梯克、格闰吉尔、??巴国、我、贺伊希克尔和寇梯维特尔合称贺伊普塔沃尔弗斯,简称贺伊沃斯。
海俄茨非常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尤其是赛尔弗·康格尼辛水仙。他总是习惯性在路上采摘看见的任何花朵,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一闻,闭上眼深深呼吸,却从不重重吐气。
??巴国总是怀疑那口深呼吸被海俄茨吃进肚子中了。为了弄清楚为什么海俄茨深呼吸后没有重吐气,那口气究竟去了哪儿,他总是形影不离跟在海俄茨身边。
直到现在,??巴国也没能明白他想弄明白的事。
海俄茨让??巴国成为了一名狂热的爱花者。他总是对着他遇到的任何一朵花深呼吸,然后重吐气,于是患上了鼻炎。
??巴国因为对灰尘过敏而鼻子发赤,鼻炎给它再镀上了一层紫。
“这朵花大部分时间都在晒太阳,它这一生没经历过几次风吹雨打。”??巴国可以闭着眼闻出一朵花的成长环境和成长经历以及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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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曾离开过森特尔镇一段时间,然后又回来了。
骄坐在“塔齐·万斯·哈特只有一本书但是他不缺任何书”中说:“外面的世界就像另一个星球。如果森特尔镇才是真正的地球的话,外面的世界我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星球了。我出生在森特尔镇,也注定了要死在这儿。”
塔齐·万斯·哈特一边拿着天鹅毛掸子清洁灰尘,一边说:“外面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球,骄。”
骄很少开口说话,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希望别人不要回应,当然,如果非要回应也无关紧要,但是最好别回应,他只是在跟自己说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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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坐在“塔齐·万斯·哈特只有一本书但是他不缺任何书”中说:“为什么海参舍弃内脏后还能存活?”
乔说:“因为能再生。”
纳希塞尔斯说:“为什么海参的内脏能再生?为什么海星的腕体盘受损或是自切后,能迅速再生?”
贺伊希克尔说:“这是哈特该操心的事。”
纳希塞尔斯说:“为什么蜣螂在夜间也能走直线?灌木蟋蟀的耳朵长在腿上,也许蜣螂的眼睛长在胸上,或者胸上长了探测器。”
普若吉尼说:“并没有。”
我说:“所有昆虫都是天才。比如蜜蜂就是天才建筑学家。”
格闰吉尔说:“它们竟然能造出最稳定的机械结构。”
蜂窝的巢室多数为正六边形。正六边形因为满足了面积最大周长最小的条件,所以它是填满一个平面时最节约材料的形状,同时它的六个角相等,内角都是120度,所以连接角是最稳定的机械结构,这使它在承受外部力量时不容易散架。
寇梯维特尔说:“为什么无脊椎动物在智力体现上比脊椎动物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脊椎动物比无脊椎动物强。除了人类,其它的脊椎动物都拥有非常粗糙简陋的居所,而无脊椎动物都拥有讲究而做工精细的豪宅。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无脊椎动物比脊椎动物聪明至少一万倍。”
睿斯梯克说:“或者不止。”
施普沃斯说:“那么达尔文的进化论就是错的。”
我说:“一直就有科学家这么说。”
颇斯特睿梯说:“生物在逐步退化。”
普若简尼奇尔说:“生物确实是通过遗传、变异和自然选择,从低级到高级,从简单到复杂,种类由少到多地进化着、发展着。达尔文的进化论是正确的,但是它只适合一个固定的时间范围,也仅体现在生物的形体上。超越了某个时间范围,生物便开始进入一个退化期。而在智力体现上,生物一直都处于一种退化之中。”
??巴国说:“从生命出现之初就一直是进化与退化交叉并存,没有纯粹的进化,更加没有纯粹的退化,有些退化实际上是进化,有些进化实际上是退化。不管怎么样,进化和退化都是非常漫长的过程,如果有一天因为人为的原因导致急速进化或者急速退化,会将一切推到毁灭的边缘。”离开书铺。
森特尔镇的夜晚宛若幽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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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博温喜欢收藏名画,他有一个保险柜,里面珍藏着骄的《纳希塞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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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因哈坐在“惹·奎因知道你渴了”中说:“冬天快到了。”
玻璃墙外,驺赛伊路边,尔斯-森特尔-斯盖树叶随风飘落几片。
“歌声飞过暗夜的河流,在黎明的分割线,剪裁一副重叠的秋,命运在冬天一字排开。”我想起了乔的这句诗。
乔是个诗人,也是个画家,还是个生物学家。他的冰箱上贴满了他随性而写的诗句,有的很长,有的只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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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做了三个梦,然后在凌晨1点13分醒了过来,觉得口渴,所以到一楼客厅的冰箱中拿了一瓶哈特-森特尔-特尔尼蒽果汁喝。喝完后不知道为什么我走到屋外,站了片刻后慢慢往凯亚斯湖的方向走。湖边燃烧着一堆即将熄灭的篝火,微弱的炭火在烟雾间朦胧又清晰地闪耀着。
昆尼希、鲍尔、泽伊乐、科普弗、格恒、格伊丹肯、塞伊蒽、部沃斯特、密特、海俄茨、格让蒽、贝妮门、泽耶、弗斯、库尔普、鲍尔斯弗、昆尼根、康比尼蒽、泽茨蒽、睿卓囊茨、科伊茨、泰根和施普沃斯坐在篝火边聊天。
鲍尔说:“早上好,格柔尔。”
鲍尔斯弗说:“晚上好,格柔尔。”
泽茨蒽说:“早上好,晚上也好,格柔尔。”
我说:“你们好。”转身往回走。
泰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多么不寻常的一天。”
本来我没有觉得那天有什么不寻常,可是那时那刻我突然觉得,它确实很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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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特尔镇实验室内,分布着很多通道,它们交织如网。如果有一天实验室发生了爆炸,或者发生了各种原因引起的坍塌,我们有三十条路可以回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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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宁呷斯坐在“你猜惹·哈特制作的糖是甜的还是酸的”中说:“??巴国,你确定你没有患垂体肿瘤?”
??巴国说:“我很确定。”
??巴国的身高有一米二三,他是森特尔镇最高的科学家。
斯泽弗说:“可怕的类胰岛素生长因子1号。”
库宁呷塔尔说:“遗传基因是如何使人长高的呢?”
克尔内克辛看向正坐在不远处的赛沙尔和莎睿莎,又看了一眼正独自坐在远处的克伊尔,没说话。
揣纳睿说:“这个问题你应该请教揣因。据说他最近在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崔纳梯说:“可怜的康卡特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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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因坐在“塔齐·万斯·哈特只有一本书但是他不缺任何书”中说:“哈特-森特尔-特尔尼蒽果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