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篮子]梦境》川也Ye

3、以后、请多指教

　　经历了兵荒马乱的一天，本田透僵硬地跟着不久前才在自己面前变成小小的灰色老鼠的草摩由希往学校的路上走去，脑中则在不住地回想刚刚在自己面前变成动物的三名异性的真身，顺便默默地收拾自己已然破碎的世界观。
　　草摩由希走在本田透的侧前方，步子沉稳。哪怕这是一个比平时晚了不少的时间，他依旧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沉默的上学路，随之带来的确实不平静的一天。
　　本田透觉得自己的生活一下子有了很大的不同，从她被由希和紫吴从那个已经被掩埋住了的帐篷带到山中的草摩家那一刻，她的生活就开始发生变化了。
　　包括但不限于，看到了如同地狱残卷现实版一样的厨房空间，认识了三个能变成动物的男人顺便看光了三人，当然还有现在。
　　本田透被班上痴迷由希的三个女生堵在走廊一角的时候，一边听着她们的指责，一边走神地想着。
　　自从妈妈走后，她一直认为自己会就这样活着了。按照妈妈的期望念完高中，之后就自己打工，不给爷爷添麻烦。
　　可是好像从她看见紫吴摆在廊下通风的那些摆件，并和紫吴搭上话之后，一切都往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开始进行了。
　　无法预料的发展让小透有些不安。
　　她甚至对“无法预料”这个事情，感到害怕。
　　“没关系，只是借住而已，等爷爷家装修好了，一切就都恢复正常了。而且草摩同学和紫吴先生还有夹同学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不仅给我住的地方，而且被我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也……”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小透不停地安抚自己，她已经习惯这样了。
　　“喂，你们要对我家的小透干什么啊！”
　　阴沉沉的威胁从三个女生的身后传来，三人僵硬地转过头，入目的就是凶狠的眼神和满满的威胁。
　　是小透在班级中仅有的朋友——鱼谷亚里纱和花岛咲。
　　两人一个是不良少女，一个疑似有超自然力量，不费吹灰之力就吓退了那三个女生。
　　“我可怜的小透～”鱼谷拥住小透，怜爱地蹭蹭。
　　“本田同学。”由希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带走了小透。
　　“关于早上的那件事……”在少有人经过的一个角落，由希有些犹豫地开口。
　　“真的非常抱歉！这实在是……”小透慌张地道歉，说到底会撞破草摩家的秘密还是因为自己迷迷糊糊地撞到三人才发生的。一想到这是草摩家的最深的秘密，自己又在不经过他们的同意的情况下知道了，小透就感到十分十分的抱歉。
　　“本田同学，你听我说！”由希有些强硬地打断了小透急切的道歉，他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本田同学。”
　　“嗯？”
　　“……必须要告诉她才行……”由希心里想着。
　　“今天紫吴去本家了，他是去找草摩家的大当家的。”
　　“大当家是吗？”
　　由希点点头，“是的。草摩家有十二生肖，而大当家就是那个‘神’。本田同学你知道了这个秘密，可能……你的记忆会被消除。”
　　小透没反应过来，跟着由希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记忆？”
　　“……就是说”由希艰难地开口，“可能需要清除你的这部分记忆。”
　　“这种事……”
　　“以前、我小时候，有一次在和草摩家的孩子们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变身了。慊人就下令把在场的孩子们的记忆都清除了。”
　　由希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孩子们被集中在一个房间，由羽鸟——慊人的主治医生，用他的能力把孩子们的记忆清除掉。那个昏暗的房间，还有躺了一地的、不久前还跟他在一起玩的小孩子。那次过后，再见到他们，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
　　由希当时还问慊人，“为什么”。
　　慊人的声音带着寒意，“谁让他们知道你的秘密了呢。由希。”
　　那是他开始恐惧慊人的最起点。慊人真的像神一样，只要是慊人的要求，就可以轻轻松松地夺走他的伙伴。即便到后来，他见到了更多十二生肖的伙伴，因这个诅咒活在厌恶与压抑中，最后不得不求助羽鸟的能力，让身边的人重获新生。
　　而身为十二生肖的他们，只能被抛弃在了原地。
　　“总之，本田同学……十分抱歉。”
　　“……好的？”
　　两个人各怀心思，各自在学校度过了渐渐相识的第一天。
　　等两人都回到家中，已是暮色四合。
　　紫吴被抓了一下午的壮丁，也在差不多的时间回到了家中。
　　“我回来了……”不仅被拉着看了一下午的各类文件，还在晚饭时间被无情地赶了回来，紫吴觉得相当心累。
　　“小透……有晚饭吗……我好饿啊……”紫吴拖着音，黏黏糊糊地询问。
　　“啊，有的！已经准备好了！”小透闻言，赶紧进了厨房。
　　“紫吴，怎么样了？”
　　“嗯……这个嘛……”紫吴悠哉悠哉的倒了一杯茶，喝下一口，舒服得叹出声。
　　“真好啊～”
　　“喂！”/“紫吴！”
　　“真是的～就不能让人家歇一会儿嘛～”紫吴噘着嘴，抱怨着。
　　“小透。”还想变脸一样，前一秒还在搞怪，下一秒已经是一副正经脸了。
　　“是！”小透有些紧张，虽然明白消除记忆的必要性，但是……那可是人类的记忆啊。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要接受，毕竟是紫吴先生和草摩同学给了自己住的地方！
　　“安心住下来吧，以后就拜托你啦，小透。”
　　“诶？记忆呢……不用消除吗？”
　　“诶～由希连这个也告诉你了啊～”紫吴托着下巴，拉长了音调，脸上带笑，撇了由希一眼，“没关系哦，这是我向大当家请示之后的结果。”
　　“那——小透，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啦！”
　　“啊，我才是，日后请多多指教！”
　　“太好了，本田同学。”
　　“嘁。”
　　“啊，不过关于十二生肖的秘密还是不可以说出去哦！”
　　“那是当然的！我觉多不会多说一句话！”
　　“那就好～”
　　“小透……”
　　“嗯？”
　　“晚饭……”紫吴趴在餐桌上，一副再也没有力气的样子。
　　“啊啊啊啊！十分抱歉，马上就端出来！”小透这才想起早就完成的晚餐，急匆匆地进入了厨房。
　　这个小家，也终于透出了暖融融的灯光。
　　本田透就这样，在草摩家正式住了下来。虽然对于大家还并不十分了解，但小透能感觉到大家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她希望可以和大家好好相处！
　　正式入住草摩家的第一天，正好是一个周末。花了半天时间，终于将那片“腐海的森林”整理、打扫完成，还好好地使用了那个厨房的各种器具，完成了住进草摩家后的第一餐。
　　不仅如此，小透还得知了由希在住宅附近有一处小菜园，还约定了可以一起去看看。
　　而且，夹也将转入小透和由希他们的班级。
　　第二天，新转学来的夹果然被众人团团围住，而不擅长应对的夹也终于爆发，从窗户一跃而下逃离了这片教室。
　　小透望着夹离开的身影，有些担心，追了出去。
　　先一步找到夹的由希高居临下地望着这个从小一同长大的“同伴”。
　　“真希望你做事情之前可以动动你的脑子。”由希语气冷淡。
　　“臭老鼠，你说什么！”夹气愤地站起，从小到大他一直和由希合不来。
　　“做事情之前也至少看看环境吧。”
　　“你这家伙！”夹冲上前，紧紧攥住了由希的领口。
　　“不可以打架！”
　　身后传来小透惊慌的声音，然后是环住腰的手臂的温度，最后是一瞬间意识的恍惚，夹变成了一只橘色的小猫。
　　“对不起……”小透蹲坐在地上，语气中是满满的懊悔，“但是！”她认真地说：“打架是不可以的！”
　　“要你管啊！”夹并没有意识到小透的认真，他为数不多的与他人相处的经验全部来自草摩家的人。他的师傅、他的“同伴”还有……那位大当家。
　　像小透这样温柔软、敏感的女孩子，是夹这十几年来从未遇见过的生物。哪怕最像普通女孩子的乐罗，那也是一个在武学上充满了天赋、拥有常人不能及的怪力的暴躁少女。
　　经验的缺乏，让夹无法在第一时间体察到小透的情绪与失落，然而在事后他又往往能够后知后觉。因此，在他被愤怒充斥的大脑冷静下来之后，他躺在夕阳的余晖中，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小透失落的、散在风里的“等等……”

　　另一边，草摩家大宅的最深处——草摩家大当家的住处，已经亮起了灯火。
　　依旧是那间和室，晚风透过开着的窗户吹进丝丝凉气。和室中，慊人披着一件羽织，带着一副眼镜闲适地读着书。
　　他左手拿着书本，右手撑着头，倚靠在曲起的右腿上，是一个不太端正但一看就很舒适的姿势。面前那张放满了文件的茶几，今日也被一壶清茶、一叠小点心所取代。
　　慊人翻过一页，向散着袅袅香气与热气的茶杯伸出手，轻轻一握，茶杯被错了位置的手指碰倒，清香的茶全部撒到了桌子上。
　　慊人看了一眼被碰倒的茶杯，和聚成一汪的茶水，伸出右手的食指，慢慢的让食指戳进的那一汪水中。
　　“还是热的。”慊人这了眨眼睛，心想。
　　“慊人。”门外，羽鸟的声音惊醒了有些走神的慊人。
　　“进来吧。”慊人收回右手，将书放下，看向门口。
　　纸门分两次拉开，有分两次合上。
　　羽鸟依旧是一身西服马甲，手中提着医疗箱。与昨日不同的是，他的右眼彻底露了出来。
　　慊人看着羽鸟没有焦点的右眼，偏过了视线，“怎么了，还没到检查的时间吧。”
　　“听早见女士说，你有点感冒。”羽鸟一边说着，一边将医疗箱放在茶几边上，跪坐在了慊人面前，“有哪里不舒服吗？”
　　“只是早上有点鼻塞而已，不是感冒。”慊人看一眼羽鸟，又很快地移开视线，闷闷地回答。
　　“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羽鸟仔细地问着。
　　“没……”
　　“慊人。”
　　“有一点。”
　　羽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按在了慊人额头上，语气严肃地说：“慊人，不舒服不可以瞒着医生。”
　　被羽鸟的手限制了行动的慊人不得不抬起头，两人距离贴得近极了。
　　在这个视角下，慊人的眼神、温度、声音、气息，一切都无法躲藏。
　　羽鸟仔细看了慊人一阵，才松开按着慊人的力道，干燥的左手贴着慊人眉尾，轻轻地蹭过慊人右眼的眼尾，收了回来。
　　“看出什么了？我的主治医生。”慊人有些气闷，语调便开始带上了刺。
　　“感冒药暂时不用了，但是以后还请按医嘱的时间睡觉，不要太晚。”羽鸟打开医疗箱，“还有，眼睛不舒服的话，这个。”
　　轻轻放在桌上的，是一小瓶眼药水。
　　慊人抬头看羽鸟，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拿着看。
　　“听红野说，最近书面工作比较多，光戴眼镜是没有用的。最重要的是，还要注意休息。”羽鸟说着，将小瓶的眼药水，向慊人推了推。
　　“我知道了。”慊人伸手拿起眼药水，对着灯光瞧着。
　　医疗风格的包装，并不像市面上包装精美的眼药水那样，能折射出光束，轻轻的，瓶身有着塑料的软度，握在手里，不会硌手也不会有凉意。
　　羽鸟叮嘱完大总管早见女士后，便踏着月色回到了自己家中。
　　慊人目送着羽鸟的身影消失在回廊，才重新坐了回去。
　　“慊人大人。”早见女士按照羽鸟医嘱的时间，来催促慊人洗漱睡觉。
　　“……”慊人翻过一页书并不答话。
　　“……”门外没听到回答，传来一阵小声的骚动，没几声便又恢复了安静。
　　早见女士的威严犹在。
　　“慊人大人。”门外早见女士的声音，“这并不是我的要求，只是按照医嘱，现在到您休息的时间了。”
　　“知道了。”慊人翻过最后一页，合上手中的书回答道。
　　大当家宅院的夜晚属于明亮的灯光，和洒满月光的枯山水庭院，以及被晚风轻轻吹拂的家主大人。

　　小山林中，在下午不欢而散的夹和小透确是在皎洁的月光中解开了第一次的误会。
　　“我最最最最喜欢猫了！”
　　夹看着面前因为激动，脸颊发红的少女，耳朵“嗡”地一下升腾起热气，
　　“我、我知道了！你不用这么大声。”
　　“走吧。”夹说着，先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影子却交叠在了一起。
　　从原本的陌生人，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同伴需要多久呢。
　　对于现在被笼罩在暖色的灯光中，享用着热气腾腾的美味晚餐的他们来说，用不了多久。
　　真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