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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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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万年前,云镜曾为了寻灵器下过一趟凡,那时候凡界还是苍林蔽日,人类茹毛饮血,衣不蔽体。
如今她行走在这街道上,雍容华贵的妇人,粗布褐衣的孩童,叫卖不止的摊贩让她一时失了神。
不是被吸引,而是在思索,若是天界不干预,任这人世自我发展,那苦难又会促使这帮最弱小的生灵铸就怎样的景象呢?
正想时,一阵尖利的马嘶声从身后传来。
“找死啊!”随后是一堆不堪入耳的话语。
云镜转头。
一位身着胡服,金铛束冠的男子怒气滔天,对着拦他去路的一个老翁拳打脚踢。
看他打扮,就知道非一般官位,周围的百姓噤了声,无一人敢拦。
正待那名男子要抽出马鞭时,云镜谑笑着喊道,“大人好生威风啊!”
男子停下了手上动作,循声看去。
云镜轻蔑一笑,慢悠悠地向他们走去。
“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男子睥睨地看着云镜,语气中尽是傲慢。
“您就是天王老子,今天这事儿我也不能不管啊。”云镜站在男子面前,面含笑意。
男子头一次碰上硬骨头,满腔的怒火。竟拿出马鞭下了死手甩向云镜。
云镜侧身躲开,马鞭在青石板路上摔出一声沉重的巨响,几块碎石迸裂开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男子的暴戾程度实在在云镜设想之外。
云镜抓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劲,骨头错位的声音传来,男子面目扭曲地看着云镜。
“你竟敢...嗷嗷嗷。”又是一阵剧痛,男子的手臂也被云镜掰玉米似的掰脱了臼。
“赶紧去找郎中看看吧,不然手就废了。”云镜讥笑着说。
“你给我等着。”说完男子就拖着断臂落荒而逃。
地上的老翁一直跪着,刚才的场面属实令他心惊胆战。
云镜伸手扶他起来后,他非但没有劫后余生的喜,反而满面愁容。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刚刚的那位是奕国公世子解度,这奕国公权倾朝野,连皇上都忌惮他。因此他的世子行凶作乱也无人敢申冤。”老翁叹了一口气,“我这把老骨头,死了就死了,只是姑娘你,刚才当众让他难堪,他必定不会放过你的,只要你留在业阳,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
“老人家不必担心在下。”
云镜向老翁作了一个揖告辞后又继续行路。看着云镜远去的身影,老翁扼腕叹息。
纪春院就在不远处。
“姑娘,您是要找人还是...”刚要进去时,一个穿着艳丽的女子拦住了她。
“找人,名唤涪音。”
女子听完神色微变。
“涪音?我们这好像没这号人哎。”女子装得倒是像模像样,应当是怕涪音家里来人要带她走。
“我是来拉铺的。”云镜从息恒那学了不少凡界的暗语,自己说出来还有奇怪。
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镜。然后立刻反应过来。
“可是涪音姑娘她不...那个。”女子支吾着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见她一面。”云镜忍俊。随后,从腰间的钱袋里掏出一锭二十两黄金来,“这些够吗?”
“那,姑娘请进,我去叫人来。”
女子心里诧异的很,平时那些男人千金博红颜一面也就罢了,如今,这个美若天仙的姑娘怎么也要...
女子禀告了老鸨这件事,老鸨算是见怪不怪,忙让女子找人安排。
日近戌时,纪春院里更加地热闹。喝酒听曲的,调情寻欢的。男男女女乐在一处,麻痹着昏暗的年月。
云镜被领着走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前。
“就是这了,小女子先退下了,姑娘有事吩咐。”
云镜轻推开半掩的房门,淡雅的松香气味从房间正中的香炉里飘散开来。并着清润的琴声,如流水迢迢。
房间虽小,但精致整洁,靠窗的案几上摆着一盆鲜艳欲滴的蔷薇和几本旧书与纸笔。
房间的一侧,帘子里有一个银红的身影正在弹奏古琴。
听到声响,涪音停下了手中的琴。起身掀开了面前的帘子朝云镜走来。
红衣蹁跹,眉目含笑。
云镜讪笑,如绪这样的冰山身上何时有这般说不清道不明的撩人意味。
“姑娘,请坐。”涪音指了指旁边摆好的酒席,小心翼翼地说。
果然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强装成熟却还是掩饰不了言语动作上的局促。云镜心里泛起几丝心疼。
“你也过来坐吧。”云镜拉起涪音的手,把她按在木凳上。
“这...不合规矩...我在一旁伺候姑娘就行。”涪音惶然。
“你记住,以后在我面前,没有什么规矩。”云镜柔声说,“还有,不要叫我姑娘,叫我姐姐或者...阿镜。”
涪音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镜,阿镜。”涪音心里念了几声,嘴角露出笑意。
就像以前娘亲总是唤她阿音。
几个月来,涪音第一次对人打开心防,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温柔明媚的姐姐带给她一种久违的安心感,在这个污秽纷乱的世界里,她似乎隐约触到水上的一叶扁舟。
北疆的雪,南国的奇兽,荇山的杜鹃花海,还有传说中的仙境...遥远美好的幻想在涪音的眼中皎洁如月光。
云镜静静地听着,五万年,雪原、奇兽、花海,这些她都已经看过千百遍。仙境其实也就像人间一样,各人有各自的心事与忧愁。
“我以后带你去看。”云镜注视着涪音,极其认真地说。
“好。”
月色浓重,两人趁兴喝了许多酒。涪音不善酒力,没多时就晕乎乎的了。
云镜见她面色微醺,嘴里开始说胡话了,于是夺下了她手里的酒杯。
“睡觉了。”云镜抱起涪音纤弱的身子,意外的是,她没有很大的反抗,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云镜把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正要离开时,手却被涪音攥住了。
“陪着我,好不好。”涪音含糊不清地嘟哝道。
云镜轻轻地把涪音的手挪开。矮下身帮她掖好被子。
“傻瓜,才见了一面的人怎么能这么交心呢?还好是我,换作别人,你不就被骗了嘛。”云镜嗔怪地拍了拍涪音的脸。
她呆了一会儿,确保涪音熟睡了,才施法离开。
来到了人界,虽然所见的尘事的时间不再转瞬即逝,但于一位神邸而言,她从不曾受此处时间的禁锢。
云镜站在纪春院的楼顶,周边没有什么高的建筑遮挡视线,整座业阳城几乎是一览无余。
一夜,她看到了很多事,鸡零狗碎,撒泼卖疯,偷鸡摸狗。
她像个看戏的人,登高望远,看着人间的闹剧。
直到子夜,四下完全寂静,她才意犹未尽地躺下,闭上眼等待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