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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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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镜上神,快醒醒,等到戌时得委屈你一下了。”巫仙蓦地出现在她的意识中。
云镜这几天喝了不少酒,这样她才能多困一些,不用想这凡间的糟心事。
“出什么事了?”云镜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解度谋反了,待会就要到纪春院抓人。”
“抓谁啊?”
“解蔺啊。”
“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上神你是没什么关系,但和涪音姑娘有很大关系。”巫仙顿了顿,它感觉到云镜的意识有些起伏,复说道:
“一切如常的话,那涪音会和解蔺相爱,解蔺为不让涪音和他一并赴死,从藏身的密室中走出,但他会被赶来的陆原所救,奈何解度人多势众,解蔺不得不在陆原军队的掩护下逃往北楚,忍辱负重,娶了北楚公主,涪音被冷落,被陷害,逐渐与解蔺离心,最后郁郁寡欢而亡。几年后解蔺终于东山再起,夺回帝位。”巫仙从袖中取出一份竹简,一字一句地念道。
“但因为我来了,一切都变了是吗?”
“最大的变数就是...涪音姑娘她爱上了上神你。”巫仙觉得妄议上神的情爱可能有些冒犯,连忙去感知云镜的情绪,发现没有太大变化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本来我们以为她对你只是依赖和亲近,所以那时让上神你离开,想着让解蔺和涪音姑娘萌生情愫,可即使我去她梦中暗示,还是没让她喜欢上,反而发现她对你的执念愈来愈深。”
“就在刚才,我又去她意识中偷看了一次,尽管解蔺生死不明,她想着的,还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云镜看见巫仙像是被吓到的样子,牵出一丝笑意,“那我代替了解蔺所做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能会回到正轨吧。”巫仙自己也不太确定,它总感觉若寒上神的元神虽然破损了,但和一般凡人的差别还是很大,仿佛能抗衡一些意念和命数。
“那就尽快了断吧。还有,命理仙君的话本可真够俗套的。”云镜说完就把巫仙赶出了意识。
直至戌时,业阳皇城已是火光冲天,一片尸山血海。
西市的百姓们离皇城近,隐约能听见嘶吼声和哀嚎声。
百姓们也看得开,继续放烟花,守岁。乱起一时,胜负分了,自然而然也就安定了。
其结果最多是换个人奴役他们罢了。
聂菁焦急地等待着,不安地思索自己派出去的高手是否已将太子平安带出。
涪音一袭白衣,端坐在案几前。她抚摸着手中的簪子,看向窗外泛起猩红的残月。
雾色中,暗卫带着落魄的解蔺走进了纪春院。
聂青留了个心眼,让暗卫将太子带出时,帮他换件寻常的衣裳,以免惹人注目。又让纪春院照常营业,这时,人来人往的,探查蹲守的人也不知道宫中的情况,自然没想到到进去的某个人是太子。
“太子殿下,您受罪了。”聂菁跪在地上。
“父皇他—”解蔺哽咽,“解江,这个逆臣贼子,有朝一日我必将其碎尸万段!”
怒火冲心,解蔺几乎晕倒,聂菁扶住了他。
“我已叫人通知陆将军平叛,待丑时,殿下方才安全。”聂菁极力镇定。
“殿下先上楼吧,涪音还在等着您呢。”
解蔺被聂菁搀扶着走进涪音的房中。
“涪儿。”
涪音转过头,看见一脸狼狈的太子。
“没事就好。”涪音走到他身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解蔺猛地揽过涪音,放肆大哭起来,泪水沾湿了涪音的衣裳,她局促着用手拍着他的背。
宫里,解度四处寻不到解蔺的人。派了四批御卫军分头寻找。自己带了一队人马赶往西市。
聂菁听见皇城方向至此有异动传来。连忙通知涪音和解蔺躲到涪音房间的密室里去。
铁骑声越来越近,聂菁的心提到嗓子眼。
解蔺与涪音坐在密室的石阶上。各有所思。
“涪儿,你愿意今后跟着我吗?”空荡荡的密室里,声音格外清晰。
涪音想着若是另一个人问她同样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答应了。
可如今身边的人,她对他没有任何的情爱,只是所有人都告诉她,她应该敬他爱他。
“太子殿下,我...。”
“阿音。”石门入口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涪音惊讶地看着向她缓步走来的人。是...云镜。
“你是怎么进来的。”解蔺惊起,拿起身边的佩剑。
“我知道这件密室。”云镜面色平静。
“那你怎么进到纪春院来的。”太子一副敌对之势。
“溜进来的。”
“不可能,聂妈妈跟我说今日纪春院未接待客人,院门早就派人严加把守,不可能有人溜进来。”
云镜懒得同他再周旋。
“太子殿下,我来是想告诉你,今夜,这里必会为了你能活命血流成河。来日你若有幸东山再起,不要辜负百姓,也不要辜负...身边人。”云镜说最后三个字时,顿了一下。
她不敢看涪音,不知道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涪音的眼神是怎样由憧憬渐渐变为落寞。
“与你无关。”解蔺放下了剑,颓丧地坐回石阶上。
云镜转过身去,闭目感知着纪春院外的事。
“他们来了。”一刻后,云镜睁开了眼。
西市已经被包围,解度带着人马出现在纪春院所在的这条街。
“来人,把这条街上的所有民居,店铺都搜个干净。若有敢违令拒搜者,杀!”解度吩咐道。
下马时,解度看到了纪春院的牌匾。酉时,宁之西在纪春院附近截到了几个厨子,说是从厨房里带了一点剩饭菜要给家里人吃,谁曾想,从他们口袋里搜出来一张给陆原的字条。
“听说,解蔺在纪春院有个相好的。”
“是,公子。”旁边跟着的随从说道。
“那就进去看看。”解度玩味地与随从说道。
聂菁听到猛烈的敲门声,装作迷迷瞪瞪的样子。
“官爷,什么事啊,大半夜的。”聂菁边打哈欠边说。
“奉命搜查弑父杀君贼子解蔺。”没等聂菁反应过来。卫队就冲入了屋中,翻桌砸椅,宛如土匪打劫。
“上去搜!”解度站在大堂正中,拄着剑命令道。
一盏茶时间,纪春院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都搜过了,没有贼子和他那个老相好的身影。”随从报告说。
解度拧了拧拇指上的扳指,狠戾的神色更加明显。
“把这里烧了吧。”他极其平淡地说出这句话。
聂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好杀冷血的世子,心中悲愤欲绝。
“公子,你说...你说什么?”旁边的随从似乎也惊住了。
“我说!把这里烧了!”解度的声音透着癫狂的愤怒。
密室里的三人都听到了这句话。
“疯子,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他!”解蔺怒不可遏。
“你去干嘛,找死吗?”云镜冷讽道。
“与其坐着等死,不如出去一战。”太子牙关紧咬,双目血丝密布。
“你死不了。”云镜说完,打开了密室的门。
“你要干嘛?去告密吗?”
“太子殿下,我告不告密,你不都得死吗?”云镜毫不客气呛了回去。
石门慢慢关上,涪音直愣愣地看着门外人勉强的笑容,欲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突然,她奋力地向门的方向奔跑,在石门关上前跑到了密室外。云镜看到涪音被石门擦伤的手背,哀叹一声。
即使已经预料到,但她还心存侥幸,希望她没有那么爱她。这样就看不到自己狼狈受辱的样子。
“你呆在这里,不要下去。”云镜的语气第一次这么不容置喙。
“好,阿镜...我只是想...我不想...。”涪音语无伦次地说着,她只知道她爱她,不能让她一个人。
云镜推开房门,此时,纪春院的人大多逃到了街上,被解度的人围了起来。只有聂菁和其他一些养着的心腹视死如归地坐在堂上,他们知道解度的手段,纪春院里的人必然是要被他拷问一遍的,与其受那份折磨,不如一死了之,也算祭了主子。
“这是不装了吗?”解度冷笑着看向堂前的人。
“整个业阳城可就我们这一个花柳地,您要烧了,我们上哪里活命,还不如和这基业同生共死了。”聂青坦然地答道。
“满足你。”
卫队搬来一堆柴火,堆在纪春院门前。
“点火!”解度骑于马背上,额间的青筋若隐若现。
火刚被点起,纪春院的门就被推开了。一袭青衣,黑丝披落,散在腰际,头上只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眼神不如以往那般勾魂夺魄,倒是有显而易见的孤傲决绝。
云镜走在燃着的烈火之中,影影绰绰但真真的旖旎如画,似神女临尘。
解度看清了眼前来人,目光凝滞,随而仰天大笑。
“放过里面的人。”云镜冷言道,她料到解度意欲放火只是为了泄愤,并不知道解蔺的所在。
“把火灭了。”解度竟听了她的话。
点火的几个卫兵都愣住了。
“我说,把火灭了!”
卫兵反应过来,连忙拿来水把火浇灭了。
这个女人活着落在他的手里倒比烧死几个其他人更能平息他无处发泄的怒火。
“你是为谁求情?里面坐着的老鸨、妓女还是你和解蔺一同的老相好啊。”解度拿出了腰间别着的马鞭。
“为了情谊,也为了道义。”云镜倔强的面容激起了解度的憎恨。
“真是可笑。”
他甩起马鞭向云镜身上挥去,云镜克制住自己的自卫本能,任凭鞭子打在她的身上。霎时间,青衣蘸血。
解度仍不解气,马鞭一下又一下地甩在云镜的身上,一道道痕迹,触目惊心。
血液顺着手臂流下,在地面砸开一朵朵红色曼陀罗花。
云镜纤细的身子无法支撑似地倒下,脸上已无半点血色。
最后一鞭子,在这张绝艳的面庞上割开一条狭长的裂缝。鲜血缓缓渗出,一支一支顺着面颊流下,整张脸被浸透在残虹之中。
解度咧开嘴,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她折磨的濒临死亡的女人。
他还是没解气,想换个方式折磨她,于是扔开了沾满血的鞭子。粗暴地把云镜从地上拽起。吩咐随从把她绑起来。
“来人,把里面坐着的那几个拖出来。”解度知道纪春院的底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太子的心腹。
聂菁垂老的脸上见不到一丝恐惧,风烛残年,已经为了皇上和他的血脉燃尽了最后一滴。
“放过...她们。”云镜哀求着。
哀求声使得解度杀戮之血愈加沸腾。他挥舞着尖刀,像来自地狱的厉鬼。
尖刀刺穿了几个人的胸膛。
聂菁死时,双目圆睁,凝视着孤寂血染的弯月。
“宁之西,你带人再把纪春院搜查一遍。”解度对身边的少年嘱咐道。
此时,涪音透过窗绝望地看着这一切,心如刀绞。她想不顾一切地为自己活一次,可是当要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解蔺从后面把她拉了回来,她哭得撕心裂肺,几乎无法站立,她甚至自私地希望底下的人能听到,但她真的好无力,连哭的力气都那么微弱,她除了躲在密室里被苟且偷生外什么也做不到。
她终于失去了生命中唯一渴求过的一轮圆月。
凡人的命运如此百转千回,不知何时何地,两个人就走进了彼此的心里,爱所不能爱,受所不该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