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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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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人马回去的途中,沿途被搜查士兵赶出家门的百姓不计其数。
几个童言无忌的孩童指着解度大叫,“混世魔王,贼子肚肠”。大人们忙捂住他们的嘴。
解度看向马下被捆着的奄奄一息的云镜。
“你看,我杀了这些小孩怎样。”解度问,脸上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你敢杀了他们,我就杀了你。”云镜微闭着眼,嗓音嘶哑。
“杀我?”解度纵身从马上跃下。
一只宽大的手搭在云镜纤薄满是血痕肩膀上。
“本公子倒是很想知道你怎么杀。”手指裹着衣裳用力地嵌入残破的皮肉。
可面前的云镜似乎并未感到疼痛,面色竟也不似方才那样惨白。
她看着解度,就像看一个浓妆艳抹的戏子,卖力地摆弄着无耻可笑的伎俩。
解度从她盈血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令人不解的轻蔑和嘲讽。
他骤然有些害怕,慌得抬起了手。
“继续...继续赶路。”解度佯装镇定,心里安抚着自己她只是装模作样。
奕国公府有一个地下监牢,关押秘密抓捕的官员和百姓。阴湿寒冷,暗无天日。除云镜外,从纪春院抓来的一些人也被关押在这里。
云镜枯坐着,地上的杂草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几只老鼠从里头钻了出来。
牢狱中的人血肉残破腐烂,老鼠便以此为食,大多人不染病也会精神崩溃。审讯之前,“犯人”们首先要忍受的就是这心理的折磨。
这几只老鼠体型壮硕,闻到了血腥味就倾巢而出。当它们靠近面前这座躯体时,却都停了下来,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一会儿,就全都退了回去。
坐了几天,看守见送来的饭她一口没碰,心里奇了怪。
云镜无聊似的缓缓起身,走向面前的牢门。正对面是施刑的地方,斑斑血迹还凝结在腐朽的木头上。
“看什么看?”看守的出现在云镜面前。他用钥匙打开了牢门,伸手就要把云镜拽出去。
“不用,我自己走。”云镜扭身闪开。
“敢顶嘴?!”看守的没见过死到临头还猖狂的,一条长鞭刚要挥下。一阵轻咳响起。
“谁准许你滥用私刑啦!”解度披着一身狐裘大袄从外面进来,带来了一身凉气。
“拜见太子殿下!”看守的慌忙跪下。
“镜小姐,您身上这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解度明知故问,一副倨傲之态。
云镜瞟了他一眼,没有理睬。
解度冷哼,心里突然变得不是滋味。于是知会了身边的侍从,让他们把云镜绑在刑架上。
黢黑的刑架上至今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云镜闭上眼,感知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嘶哑的求救声不绝于耳,像鱼肉一样被宰割折辱,直至残缺的肢体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留下一具失去尊严和人格的躯壳。
“你说,我是先给你试试炮烙呢?还是上夹棍呢?还是...”解度激动地摆弄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刑具,“不过你放心,像你这么好看的女人,我是绝对不会把你割鼻断耳的”。
云镜听完,骤然大笑,笑声在这逼仄的空间尤为刺耳。
“你笑什么?”解度脸上又换为阴沉。
“我笑你如此恨我,又是跟踪搜查几十天,又是大开杀戒,最后留下我这一条命,费力折磨,还要装模作样激我发怒求饶。”云镜仰头,看着一道道裂痕里透出来微弱的阳光,“只是因为,那日我当街打伤了你。”
一时死寂。
“老子就是小肚鸡肠,就是看不得任何卑贱之人在老子面前站着。”解度咬牙切齿,样子滑稽凶悍。
“现在杀了我,这个世间从此会少一个看不起你的人,不好吗?”云镜笑问道。
“你想求死,没那么容易。我就是要把你折磨到跪在我的脚下为止。”解度上前一步掐住了云镜的脖子。
“我并非什么高洁之人,也贪生怕死。本来折腰也不是不可,但你实在让我恶心至极,”云镜波澜不惊,声音如常,“折磨我,休想,向你讨饶,那也是痴人说梦。”
解度慢慢松开了手,心里有些失措:难道那天晚上在纪春院的痛苦都是她装出来的?虽然浑身是伤,但不吃不喝几日也无大恙。现在他使了这么大力气掐她脖子,竟然面不改色。
“你到底是什么人?”解度问道。
“如你所说啊,卑贱之人。”云镜依然笑着。
“你给我说!”解度看着云镜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怒火又涌了上来,从炭桶中拿起一根烧的通红的烙铁往云镜身上按去。
谁知这烙铁未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像坠入了一块冰湖似的,竟灭了。
“你...你...”解度震惊地两眼发直,旁边的随从错愕不已。
“本尊,不想陪你们玩了。”云镜捻了一个诀,身上的大小伤痕都消失不见。手上的绳子也崩断开。
她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若无其事般走到看守面前,取出他腰间的钥匙,随即迈步走到各个监牢前,开门放出了里头的人。
“到了上头,走东面的门出,那边只有一个狗腿子,自己解决吧。”
众人顾不上惊异。走到行刑处,见到解度和几个人站着一动不敢动,还以为被点了穴位。但也无暇追问,都急于逃命。
待人走完了,云镜才在解度面前站定。
见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汗把头发都打湿了。失笑道:“解公子好生狼狈。”
“你是?神仙...还是妖魔?”解度目不直视,战战兢兢问道。
“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你认为我会放过你吗?”云镜勾起嘴角,变出一把匕首,扔到解度面前。
“若你引剑自裁,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轮回,否则,我让你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云镜轻飘飘的几句话仿佛像拳头一样打在了解度的身上。
他垂头哀叹,不可置信有,心存不甘也有。
他捡起那把匕首,看了很久。
“我也想做个正常人,不会稍有不顺就以他人之血泄愤,可是我真的有病。”说完他大笑起来,笑毕,他用一种极其卑微的语气哀求道,“仙尊可否放过我身边的这几位随从,他们都是身不由己。”
云镜皱眉思索了一番,道:“可以。”
“你们还不快拜谢仙尊!”解度朝着他们喊道。
看守和随从跪倒在云镜跟前,把头磕的血流不止。
云镜觉得好笑,但懒得看这突梯滑稽的场面。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滚。
“现在,你可以动手了吧。”云镜正色,“别在我面前玩小把戏。”
匕首被举起,解度神色凝重。迟迟不肯下手。
“要不我帮...?”
忽的,门外传来巨响,云镜扭头去看。
剑锋一转,解度握着刀刺向云镜。可当这刀触到云镜的身体时,立刻化为了一缕轻烟。
“还有暗号呢?”云镜扭回头一笑,手中祭出了顾音剑,毫无迟疑地刺入了解度的心脏。
“那把匕首只是你们人间的兵器,你若是自裁,只用丧这一世的性命”云镜拔出剑刃,上面的血忽的变白,继而消失不见,“这把剑是上古神兵,凡人若沾它分毫,永世不得堕轮回。”
解度直愣愣地倒下,在剧烈的疼痛中面目狰狞地死去了。以后便化作邪魂散鬼,在鬼界受尽折磨。
“杀鸡用牛刀。”
云镜转身径出,看见刚才的随从领了一大伙人围在门外。
“我不愿轻易杀生,刚才已经放了你们一条生路了。”云镜掣出一把铜剑,环视神色惊恐的一群人。
云镜迎上前去,大家面面相觑,无人敢拦,几个向后撤的被绊倒在地,惊的其他人都扔下兵器作鸟兽散。
云镜仰着头,累了一般垂下肩,缓步向大门走去。
“你等一等。”一个黑衣少年从身后叫住她。
“谢谢。”他没来由地吐出这两个字。
云镜不解地看着他,只见少年纵身跃上屋顶,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空旷的府邸,漫天的飞雪不知何时落下。她伴着凄寒的风一路走,走出无人看守的奕王府,走出闭户萧索的业阳城,也走出了这短暂一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