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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她的前世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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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走进电梯,上楼。
打开公寓门,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祁妍踢掉高跟鞋,光着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踉跄着走到客厅中央,似乎醉意又涌了上来。
她突然转身,看着正在关门换鞋的楚砚辞,眼睛亮得异常:“酒……还没喝完……继续!”
她说着,竟真的走向酒柜,拿出几瓶啤酒和两个酒杯,趔趄着走回来,塞给楚砚辞一个杯子,然后自顾自地又要倒酒。
楚砚辞握紧了冰冷的酒杯,看着她醉意朦胧却异常兴奋的样子,心底那股压抑了一晚上,混合着嫉妒不甘和某种绝望的冲动,终于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没有接她递过来的酒瓶,而是看着她,声音低哑地开口,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意味:“祁妍。”
“嗯?”祁妍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看着他。
“别喝了,”楚砚辞的声音紧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弦,目光死死锁住她,“你今天喝的够多了。”
“可以啊,我不喝,那你喝。”祁妍自己拉开拉环,见他不动,便凑过来,带着醉意哄他,手指不规矩地戳了戳他的胸口,“这样,你喝一杯,我就回答你一个问题,绝对不撒谎,怎么样?公平吧?”
楚砚辞抬眸看她,她的眼神迷离,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诱惑。
他知道她醉了,这些话明日醒来她或许根本不记得,但这或许是他唯一能触碰她真实内心,解开某些谜团的机会。
他沉默地接过了啤酒罐,仰头,喉结剧烈滚动,一口气将整罐啤酒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混合着苦涩的酒精味,冲刷着他的食道,却点燃了他胸腔里的火。
祁妍似乎觉得很有趣,吃吃地笑起来,脸颊绯红,带着醉鬼的天真和混乱:“好了……你开始问吧!”
楚砚辞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出了第一个问题,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现在……多少岁?”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太久太久。
她偶尔流露出超乎年龄的成熟,洞悉一切的眼光,都让他困惑不已。
祁妍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是这么简单的问题。
她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没心没肺:“三十啦!吓一跳吧?姐姐我……心里住着个老灵魂哦!”
她的语气带着醉后的夸张和戏谑。
三十……
楚砚辞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和他隐隐的猜测对上了。
他沉默地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烈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剧烈晃动。
他像是感觉不到辛辣一般,仰头,喉结剧烈滚动,一饮而尽,酒精化作一团火,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第二个问题,”他放下空杯,杯底与茶几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你结婚没?”
祁妍正试图倒酒,闻言动作顿住了。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眼神有一瞬间的空茫,仿佛透过空气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几秒后,她才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变得有些飘忽,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结了……一毕业……就结了……”
结了……
一毕业就结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楚砚辞的心脏。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冻结的声音。
他再次机械地拿起酒瓶,再次倒满,再次毫不犹豫地灌下。
第三杯烈酒下肚,他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但大脑却因为极致的痛苦而异常清醒。
“第三个问题……”他的声音开始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那个人……是谁?”
他问的是那个占据了她前世婚姻的男人,那个他从未知晓,却让他痛彻心扉的存在。
祁妍似乎被这个问题拉入了更深的回忆里。
她皱着眉,努力思索着,半晌,才报出一个名字,一个在未来几年内会崭露头角,以青年才俊形象示人的企业家名字。
“是他救了我……”她语气喃喃,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陈述,“快毕业落水那次……嗯……后来就嫁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久远故事。
救了她?
楚砚辞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逆流!
怎么会是那个名字?
“砰!”酒杯在手掌里被生生捏碎。
剧烈的疼痛和荒谬感,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那个名字?
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让他几乎失控。
他猛地抓起酒瓶,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下去,大量的烈酒呛入气管,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生理性地涌出。
他却不管不顾,直到喝下去大半瓶,才喘息着停下,眼睛赤红,像一头濒临绝望的困兽,死死地盯着祁妍。
“那你……爱他吗?”他问,声音因为咳嗽和酒精而嘶哑破碎,带着一丝卑微的希冀。
祁妍回答的斩钉截铁,“不爱。”
楚砚辞一惊,不爱?
或许,那个男人至少对她很好?……让她很幸福?
怀着这样的疑问,他便红着眼问了出来,“他对你好吗?”
祁妍似乎被他的样子吓到了,瑟缩了一下,醉意朦胧的大脑分辨着他的话。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酒瓶,固执地重复着游戏规则:“你……你没喝酒……就问问题……犯规……喝……你喝!”
楚砚辞看着她醉态可掬,却残忍无比的样子,心脏痛到麻木。
他惨笑一下,果真举起酒瓶,将里面剩余的酒液全部灌入喉中。
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路灼烧下去。
“喝……喝完了……”他喘息着,酒意和痛苦让他的视线天旋地转,但他仍固执地追问,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泪,“他对你好吗?”
祁妍看着他狼狈痛苦的样子,忽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着笑着,眼神却变得空洞而嘲弄,甚至带上了一丝疯狂的意味。
“好啊……挺好的吧……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哈哈……都是骗鬼的!”
她凑近他,带着浓重酒气的温热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声音压低,像是要分享一个天大的,可笑又可悲的秘密。
“他其实……根本不会游泳……哈哈,他不会游泳……他骗了我……他是个骗子!”
楚砚辞如遭雷击,整个人彻底僵化成一座冰雕!
不会游泳?
骗了她?
巨大的悲愤和一种足以将灵魂都撕裂的荒谬,如同最狂暴的海啸,将他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击碎。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变得无比可笑而残忍。
“你……你怎么知道?”他听到自己嘶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问,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生命全部的气力。
他像是在无边黑暗中,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绝望地想要知道答案。
祁妍已经醉得神志不清,她摆着手,身体摇摇晃晃,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语句破碎而混乱。
“因为……不是他救的我啊……我在……嗯……2025年……5月20号那天……又掉水里了……他没救我……他拿着游泳圈……笨得像头猪……在岸边瞎叫……哈哈……然后我就死了……嗝……淹死了……”
她打了个酒嗝,身子一软,终于彻底失去了支撑,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嘴里还在无意识地,断断续续地低喃。
“不是他救的我……那会是谁呢……是谁呢……到底是谁……”
楚砚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掌心因为方才用力攥碎酒杯而流出血,温热的血珠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冰凉的地板上,晕开一小滩一小滩,暗红色的痕迹。
他看着沙发上醉得不省人事,吐露出残酷真相的祁妍,那个他以为终于能够靠近,却一次次将他推入更深渊的人。
她轻飘飘的醉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终于彻底剖开了所有迷雾,也将他此生残存的一丝卑微幻想,碾磨得粉碎。
原来她前世是那样死的。
原来她是这样重生归来的人,带着三十岁的灵魂和满身的遗憾与不甘。
所以,她找他,签他,捧他,对他若即若离,时而亲密时而冷酷,一切都源于她所说的“信息差”。
她知道的,是他会红,她不知道的,是他深埋至死,不见天日的爱恋。
巨大的悲伤掺杂着一种近乎荒诞的命运嘲弄感,如同最深沉的黑暗,彻底将他吞噬。
他应该感到释然吗?
终于真相大白。
可他只觉得无比的可笑,无比的……绝望。
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
楚砚辞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开始时很轻,带着哽咽,像是从肺腑最深处艰难地挤出来,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无法控制,笑得肩膀剧烈地颤抖,笑得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掌心的血迹,狼狈不堪地划过他苍白的脸颊。
他笑得弯下腰,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所有的委屈,所有爱而不得的绝望和命运荒谬的捉弄,都通过这比哭还要凄厉的笑声宣泄出来。
可这笑声,却让这间冰冷的公寓,显得更加空旷。
他看着她终于陷入沉睡,安静无害的侧颜,泪水疯狂地模糊了视线。
酒精和极致的情绪冲击,最终彻底击垮了他。
笑声渐歇,变成了压抑不住,破碎的呜咽。
他踉跄了一下,最终无力地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将脸深深埋入沾满血污和泪水的双掌之中。
压抑着绝望的哭泣声,在弥漫着浓重酒气的公寓里,低声痛苦地回荡着,如同被困在永无止境噩梦中的灵魂,发出的最后悲鸣。
窗外,城市的霓虹不知疲倦地闪烁,勾勒着繁华的轮廓,映照着这个夜晚无数的悲欢离合。
而属于楚砚辞的世界,在这一夜,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只剩下无边无际,冰冷的黑暗与绝望。
心狱的重锁,在今夜,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焊死,永无解脱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