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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训狗一把好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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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顾迟重新抬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身后沉默的楚砚辞,似乎在权衡。
“学姐的公司,规模如何?签约艺人待遇怎样?违约金高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听不出是好奇还是讽刺,“毕竟,看起来学姐似乎很擅长……挖掘别人潜藏的价值。”
这话意有所指,楚砚辞的身体微微绷紧。
祁妍却笑了,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刺:“规模目前不大,但资源不会差,待遇按行业标准,只会更好,违约金……”
她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当然会合理设置,毕竟,我签的是合作伙伴,不是卖身奴仆。”
她指了指楚砚辞,“他是第一个,刚才谈了一个沈清言是第二个,你是第三个,我挑人,看眼缘,更看潜力。”
顾迟顺着她的手指看了一眼楚砚辞,楚砚辞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顾迟盯着她,又沉默了近一分钟。
就在楚砚辞以为他还会拒绝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做出了决定:“好,合同带了吗?”
“明天下午三点,公司地址。”祁妍再次递出名片的动作已经相当熟练,“带上你的吉他,和你的故事。”
顾迟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随意地塞进口袋,然后拿起自己的吉他盒:“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说完,竟真的径直朝门口走来,经过楚砚辞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是极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楚砚辞感到一种莫名,被看穿一切的不适感。
***
“砚辞传媒”的办公室里,窗明几净,崭新的办公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气味。
沈清言提前了很久就到了,紧张地坐在接待区的沙发上,背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看到祁妍和楚砚辞进来,他立刻站起身,脸上泛着激动的红光,说话虽然依旧有些微的迟疑,但比之前已经流畅了无数倍:“妍、妍姐!楚学长!”
顾迟则踩着点准时出现,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背着吉他盒,像是来参加一场与己无关的会议。
楚砚辞默默地给他们倒了水。
他看着祁妍巡视领地般坐下,看着沈清言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激和崇拜,看着顾迟冷静打量四周,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和酸楚再次将他淹没。
他像个局外人,站在她的光芒照不到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她吸引越来越多的人。
“祁妍学姐,你好、好厉害啊……还在上学就、就能开这么大、大的公司。”沈清言结结巴巴夸着,活像祁妍的小迷弟。
祁妍将两份合同放在桌上,“以后你想开独立工作室或者公司的话,我也可以帮你。”
“我不……不开,我就跟、跟着祁妍学、学姐好好干。”沈清言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笔。
“等一下,”祁妍按住合同,看向沈清言,笑容里带着一丝莫测,“在签之前,送你一份入职礼物。”
沈清言茫然:“礼、礼物?”
“嗯,跟我来。”
话音未落,祁妍突然起身,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抓住沈清言的手腕,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力道巧妙地将他拽起,几乎是拖着他快步走向旁边的洗手间!
“妍姐?”沈清言惊愕失措。
楚砚辞脸色骤变,猛地站起身:“祁妍!你要做什么?”
顾迟也放下了一直抱着的胳膊,微微皱起了眉。
祁恍若未闻,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猛地将沈清言的头按进了蓄满水的池子里!
“唔——!”
沈清言猝不及防,巨大的惊恐让他瞬间剧烈挣扎起来,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光滑的池壁,水花疯狂四溅。
窒息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
楚砚辞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阻止:“祁妍!放开他!你疯了?”
他看到沈清言挣扎的力度在变小,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祁妍的手臂却异常稳固,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穿透水声和挣扎声:“难受吗?窒息的感觉像不像要死了?跟你七岁那年掉进水库里的感觉,像不像?”
水下的沈清言身体猛地一僵,挣扎变得更加绝望。
“祁妍!”
楚砚辞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试图用力掰开,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惧。
他恐惧于她此刻的冷酷,更恐惧于这种冷酷背后,那份对所有事情的绝对掌控。
就在连顾迟都几乎要动身劝人时,祁妍猛地将沈清言拉了起来。
“咳咳咳!呕——”
沈清言瘫软在地,趴在冰冷的瓷砖上,撕心裂肺地咳嗽,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脸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自来水还是泪水,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祁妍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依旧平静无波:“现在,骂我。”
沈清言还在剧烈喘息,神智尚未完全回归。
“大声骂我!”祁妍加重语气,带着命令的口吻,“我刚才差点杀了你!你不恨吗?不愤怒吗?骂出来!”
极致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剧烈情绪,冲击着沈清言的神经,求生的本能和积压多年的屈辱愤懑混合在一起,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祁妍,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咆哮出声。
“你这个疯子!神经病!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以为有钱就可以随便玩弄别人吗?我告诉你我不签了!打死我也不签了!”
吼完,整个空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沈清言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他猛地愣住了,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喉咙,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的光芒。
不……不结巴了?
他刚才竟然无比流畅地,吼出了那么长一段话?
没有一丝一毫的卡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楚砚辞抓着她手臂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震惊地看着沈清言,又看向一脸平静,仿佛早就料到结果的祁妍。
顾迟也走到了洗手间门口,看着这一幕,清俊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祁妍这才缓缓蹲下身,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还在发懵的沈清言,语气称得上温和:“你确定不和我签约了?”
沈清言颤抖着接过纸巾,抬起头,看着祁妍,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恐惧、愤怒、震惊、茫然,最终统统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折服。
他猛地抓住那份被水溅湿了一点边缘的合同,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声音又开始有点不稳:“我、我签!我这就签!妍姐,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祁妍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很多紧张性口吃,都源于幼时的某种创伤性经历,窒息感重现了你最初的恐惧,而极致的愤怒,冲破了因恐惧而设置的心理屏障,以后记住这种感觉,学会控制情绪,而不是被情绪控制。”
“嗯嗯。”沈清言握着合同的手还在颤抖,突然,他猛地抬起头,声音依旧有些发颤:“你……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落过水?”
“我猜的。”祁妍轻笑,自然不会说,这是前世从他获奖后的访谈里得知的秘辛。
沈清言看着她,眼神复杂万分,有后怕,有震惊,但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开朗和深深的折服。
他甚至激动地去找笔,要把合同年限改成终身:“妍姐,这辈子我都签给你!”
祁妍被他逗笑了,桃花眼弯起,伸手揉了揉他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大型犬:“行了,不用终身卖身,好好演戏,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沈清言用力点头,眼眶通红,看着祁妍的眼神充满了纯粹的感激和忠诚。
“我一定会的,妍姐。”沈清言说着,耳尖悄悄染红。
一旁的顾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伫立,目光始终胶着在祁妍身上的楚砚辞,语气凉凉地开口,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学姐训狗……倒真是一把好手。”
楚砚辞闻言,身体微微一僵,视线从祁妍带着笑意的脸庞上移开,垂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