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柳》蔺哥

7、宁家回京

　　不知是谁，日到中天才赶来，竟没有人阻拦。苏铄心下疑惑，正想问曲若凌。只见他猛地睁大眼睛，目光闪耀，非比寻常。
　　怎么了？他拍了拍他的肩。
　　宁家的轿子。曲若凌也不看他，却走上前去。先是问了宁孝宗什么，之后莫名兴奋起来，不顾众人诧异的眼光，径直奔到了轿子前边。
　　自十年前京城大乱，宁氏一族多避乱在外，或回故郡琅琊，或到庄园封地，战乱结束后并没有返回。这几年只有宁孝宗和宁孝亲兄弟在京城，因此每年上巳节很少看到宁家女眷。今天，宁府的轿子忽然出现，曲若凌又如此激动，忽然间，苏铄似乎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两顶轿子一起落地，曲若凌站在了第二顶轿子前。两个丫鬟打起帘子，卷起一阵幽香，轿子里走出一个姑娘，芙蓉如面，秋水为神。她嫣然一笑，低下头来，发上玉兰簪分外耀眼。曲若凌上前一步，宁嗣音一眼就认出了他，两人很快谈笑起来。
　　哼，曲若凌可真行，刚刚还跟江敏卿卿我我，这会儿，嗣音妹妹回来了，连魂都快没了。萧舞鸢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这时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苏铄看向江敏，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曲若凌和宁嗣音，眼珠子都快凸了出来。苏铄也盯着宁嗣音看，她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偶尔也朝这边看来，匆匆一瞥，并不是特意为看谁。她变化不大，更端庄些而已。
　　宁家回京，紫陌巷又热闹起来。宁府门前车马不绝，亲友往来如云。长公主亲临宁府，代表皇上为宁怀远夫妇接风。苏铄把萧舞鸢送到宁府，又回家接母亲顾夫人。她与宁夫人素来交好，今日故人重逢，似有说不尽的话。
　　真羡慕你，这么多年，竟似一点没变。顾夫人拉着宁夫人的手，亲热的说。
　　比不上你，越活越年轻了。宁夫人也笑着说。转眼看到顾夫人身后的苏铄，遂又夸赞道：有这么好的儿子在身边，谁不羡慕你呀，姐姐。
　　顾夫人听后，顿时满脸笑容，时常紧皱的眉头都舒展开来。看向苏铄的神情满是安慰和舒心。苏铄也微笑着低下了头，甚是谦恭。
　　这话谁都说得，就你不行。你儿女成群，只有我们羡慕的份。顾夫人话锋一转，恭维宁夫人。
　　唉！你别跟我提他们。说起自己的孩子，宁夫人却一脸忧郁。她猛吸几口茶，才道：两个儿子不成器，天天被老爷子责骂。我刚回来三天，还没好好看他们，老爷子就把他们赶到淮阴去了。做娘的能不伤心吗？宁怀远还当着老爷子的面指责我，什么妇人之见，自古慈母多败儿……
　　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宁公也是希望他们成才。你就别伤心了。还有，这话跟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再说，小心传到老爷子那儿，侯爷又要左右为难了。顾夫人极力压低声音。
　　姐姐，这话我也只对你说。这么多年，老爷子始终觉得，我们曲家低他们宁家一个门槛。表面上，对几家一视同仁，心里可有一杆秤。我大嫂的娘家来人了，他总要亲自见来客的，我们家呢？从没见他出来过……左右无人，宁夫人把些陈年旧事全部抖了出来。
　　顾夫人先是一味劝解她，后来竟也说起自己家里的那些事，指责这个，埋怨那个，反而要宁夫人去宽慰她。苏铄一旁听着，只觉无聊，目光投向窗外。
　　绿柳环湖，三月桃花。一阵阵嬉笑声传来，一叶兰舟在湖边靠岸，宁氏姐妹和长公主等人先后下了船。宁嗣音今日身着五彩罗裙，分外明媚艳丽。她和萧舞鸢分外亲密，两人说说笑笑朝这边走来。
　　屋中的两人也看到了她们，只听顾夫人说：说到底，还是你有福气。懿德和嗣音出落得天仙一般，有这么两个女儿陪着，也足够了。
　　宁夫人却叹了口气，生气地说：懿德还好，听我的话。嗣音么？我可怕了她。在吴州时，她天天吵着要回京，任我怎么劝都不听。总算二郎被召回，我们回来了。可这丫头，不知中了什么邪，整日不高兴，一会儿怪我不好，十年前不让她跟哥哥们一起回来，一会儿又吵着要回吴州。我说她两句，倒跟我吵嚷起来。这会儿老爷子倒不生气了，还护着她呢。
　　话刚说完，宁嗣音与萧舞鸢已到跟前。见礼后，众人互道寒暄。宁夫人果然冷下脸不理女儿，宁嗣音也不去问候。顾夫人见状，便拉过宁嗣音，不住地夸奖，宁嗣音只是笑而不语。
　　我已经跟你娘说了，以后当伯母的儿媳，好不好？顾夫人一言，几人无不惊愕。
　　不料母亲说出这番话，苏铄当即愣住。他看了看母亲，她和宁夫人相视而笑，显是戏言。苏铄看向宁嗣音，正对上她投来的目光，四目相对，均是一惊。她脸色通红，匆忙低下头，绞着手绢，不再言语。
　　正说笑间，宁嗣音的大伯母江氏过来了，不免又嬉笑一番。瞅见宁懿德站在窗外，她忽而一笑，对宁夫人说：你既把嗣音给了她，懿德一定得给我。
　　给你做什么？顾夫人问。
　　给你吧。懿德常说，大伯母比我这个娘都好，以后劳烦大嫂给她做娘了，我乐得清闲。宁夫人故意说。
　　我没这个福气。是我娘家大嫂，可对我说了许多次，谁都不行，只要懿德给她做儿媳。江夫人说。宁夫人没有答话，她又道：听我嫂子这么说，我爹也很乐意的。
　　听她这么说，宁夫人瞬间沉下脸来。她分明是替江丞相来试探宁家的态度。她自己不敢问老爷子，却让宁夫人去。
　　大伯母，这件事我娘可做不了主。您还要看两个人乐不乐意，我姐姐乐不乐意去？我爷爷乐不乐意姐姐去？您还是先问问爷爷吧。好一会儿没说话的宁嗣音忽然道，江夫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了。
　　你呢？刚才伯母说的，你可乐意？顾夫人却接着宁嗣音的话问。她本意为母亲解围，顾夫人也是如此，可是却难为住了她。宁嗣音脸色绯红，又急又羞。苏铄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