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柳》蔺哥

6、十年后

　　这日，半仙庐来了两个神秘的客人，两个衣着素朴的年轻公子。当时只有虞喜一人在家，他旁若无人地躺在床上大睡，对两个客人却不理不睬。
　　苏铄早就见识到这位隐士怪癖之处，面对此景，倒也十分坦然。他旁边的那位公子却颇不自在，被人冷落半个时辰后，面色不觉转怒。正要发脾气，被苏铄悄悄制止。
　　丘当师傅已答应在下出山，本想托我们同前辈道别，既然前辈不愿理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大公子。苏铄忽然站起来对旁边的人说。他立刻会意，站起来，做出要走的姿势。
　　胡说，老丘才不会答应你呢。虞喜果然坐了起来，对苏铄道：别说你来了五次，就是五十次，我们也不会出来做官的，你别枉费心机了。你叫苏铄，你爷爷就是苏太傅苏老儿吧？你还是回去劝你爷爷，找个山隐居去吧，免得将来惹祸上身，落得跟当年司徒太尉一个下场。
　　哦……原来虞前辈怕了，要认输了。苏铄没有反驳，却做出恍然大悟。虞喜果然急着问：你说什么？我哪里输了？
　　丘师傅早就预言，江惇大将军将会再次攻破京师，无人能挡。虞前辈难道不赞同丘师傅的推测？苏铄反问道。
　　鬼话！十年间，人事几变，如今的朝廷也再不是十年前的朝廷，能任由江惇胡来。这几年，他野心勃勃，窥伺神器，各大家族早就联合起来，准备与之一战。只要朝廷用人得当，也是能打败江惇的。虞喜道。
　　前辈肯定有了除去奸佞的良策，倘若被朝廷采用，一定能打破江惇。苏铄趁机说。
　　有没有良策，与你何干？反正我绝不会出仕做官的。虞喜冷笑道。
　　如此看来，真被丘师傅言中了。虞前辈并没有什么高明计策，之所以能言中将来事，不过运气使然。我跟丘师傅打赌，倘若虞前辈肯献计，助朝廷打败江惇，丘前辈的预言则作废，丘前辈认输，他从此戒酒；但是，若虞前辈不肯想计策，则是对自己没有信心，那么丘师傅就赢了，我可答应给他万桶竹林酒。罢了，我还是回去准备酒吧。苏铄作势出门。
　　慢着！你小子……明知道我决心戒酒，还做什么赌注，往这儿弄酒。不过，够聪明。我答应你，以后每个月初，你可以过来问个问题，我帮你解答，要想我出山，万万不行。但是，我也要你答应我，事成之后，你再不能来打扰我们。虞喜终于答应帮他们。
　　好，一言为定，多谢前辈。苏铄大喜过望，对着虞喜深深作揖。
　　你转告你的大公子，要想擒狼，须先探底。先把狼叫来试试，倘若肯来，事情还有转圜余地，倘若不来，大公子最好过去。知己知彼，自古而然。我这草堂非龙蟠之地，下次苏公子一人来即可。走吧。虞喜说完，又躺下睡去。
　　苏铄和萧元绍互望一眼，皆想，这老人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猜中“大公子”萧元绍乃当今天子。两人也不想久留，立即出门下山。到了山下，二十个黑衣护卫正在此接应。
　　苏铄，你推荐的高人果然高明，朕再给你记一功。不过眼下，你还是快去宛江亭，皇姐找不到你，又该担心了。临别时，萧元绍笑着对他说。
　　是，臣遵旨。保护长公主，乃臣的职责，我一定不会让长公主有任何闪失。苏铄恭谨地答道。萧元绍点点头，带着人朝另一个方向驰去。苏铄独自踏上另一条路。
　　今年的上巳节，没有如往年一样在京郊举行，而是到了宛城的宛江亭。名为赏宛城芍药，采宛江江蓠，实则皇上自听苏铄讲过高人之事，一直想到宛城拜访高人。于是借长公主想到宛城举行上巳节之名，微服出巡，跟着苏铄来拜访虞喜。
　　皇上的事情已经处理完，苏铄须立刻赶去宛江亭。他现在是东宫卫统领，却受命专职保护公主，形同公主的贴身侍卫。
　　苏铄，你去哪了？怎么才来？萧舞鸢一看到他，果然责备起来，但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关切。
　　我负责保护公主，当然要先查探周围的环境，以确保公主和各位王公贵戚和小姐们的安危。苏铄举目望去，除了公主王爷外，几家子弟千金也全部出现。有的在投射蹴鞠，有的在采花饮酒。
　　这些事让他们做就行了，你不用这么累的。萧舞鸢指着一旁行令饮酒的华服公子说。其中一人听到后，放下酒杯，大步踏过来，叉腰而站。
　　长公主也太偏心了，就知道心疼苏铄，怎么就不体谅体谅我们。都是一样的差，还比人家高那么一截，待遇竟不如人。这世道，可怎么活。这人是中护军统领江延赫，丞相江祖冲的孙子，与苏铄曾在同一护卫军训练营。
　　对啊，对啊，不公平，公主。其他人也停止饮酒，过来起哄。
　　你们？好啊，不公平是吗？本公主就给你们一次机会，是不是我要什么，你们就能为我做什么？萧舞鸢说。
　　没错，漫说奇珍异宝，就是星星月亮，我们也愿为公主去摘。江延赫高声应和。众人把公主围在核心，一群人有说有笑，引得其他人也纷纷看过去。苏铄早就退了出去，只在一旁的亭子里坐下，笑看着这边，众人也不去注意他。
　　喝一杯？今年新酿的桃花酒，还不错。一个酒杯递到面前，他看过去，却是曲若凌。他将酒一饮而尽。
　　果然好酒，桃花坞的？苏铄问。两个月前，曲若凌领兵攻打桃花坞，前几日才回朝。
　　嗯。我们曲家年年攻打桃花坞，不就为这几坛美酒么。曲若凌自嘲道。
　　桃花坞位于宛江险滩旁，城堡坚固，易守难攻，本是一小城堡，年年纳贡，朝廷并不十分管辖。可这几年，朝廷无战事，镇东将军曲超为了练兵，年年带军讨伐桃花坞，却也不认真攻打，打得五六分，得些美酒和军饷，就大军凯旋。前年，曲若凌刚结束护卫营的训练，即跟随父亲征讨桃花坞，回来后就被封为左将军，是朝廷最年轻的将军，人称少将军。
　　听说现在桃花坞由少堡主齐敬思做主，与其父齐远筹相比如何？苏铄又问。
　　一个老奸巨猾，一个诡计多端。曲若凌不假思索道。
　　齐敬思必定也这么想。苏铄诡笑道。曲若凌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嘲笑他们曲家父子俩，但也忍不住笑起来。
　　快看，有人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朝远处看去，两顶轿子正在朝这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