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柳》蔺哥

20、梅林重遇

　　皇上重新提起立储之事，朝中支持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人各占一半。皇上这次似乎有些犹豫，双方都支持，也都不支持。最后的结果是，一个月后，他颁发两道诏书，册封大皇子为东海王，二皇子为琅邪王，告知臣民暂不立太子。
　　苏铄心里却十分清楚，皇上必定要立二皇子为太子。宁相死前发过两封密信，一封被送入皇宫，一封送到了青州宁怀远手里。他在生命的尽头跟皇上做了一次交易，宁氏让出青州，皇上立二皇子为储君。传位诏书是江相和曲太尉一起拟定的，皇上盖上玉玺，亲自拿给宁相过目。
　　皇上之所以没有立即宣布太子人选，则是有意扶植新的家族势力与宁氏抗衡，宁相的死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个月后，宁怀远如约卸去青州刺史，被征召入朝任兵部尚书。新任青州刺史成为各家争夺的目标，其中最有实力和威望的当属江氏的江勋，可皇上最终却启用了以文苑风流著称的苏骏。
　　“这个位置朕是为你留的。”皇上对苏铄说。苏铄明白，皇上选中了苏家，要用苏家抗衡宁氏。
　　苏骏上任之时，皇上带着苏贵妃和文武百官为他送行，一直送到都城外的锦亭，声势之壮，隆恩浩荡，前所未有。皇上的行动很有效果，仅仅一个月后，朝廷一半的朝臣都归向苏氏。甚至原属于宁氏的心腹臣僚，见风转舵，不几日就成了苏家的门客。于是朝野不自觉地分成了“后党”和“妃党”，对峙之势初露端倪。
　　苏铄自回京后被任命为卫军将军，掌管皇宫及京城所有军队。升平之日，除了每日到皇宫和军营例行巡查外，并无其他要事，苏铄在京城的日子十分悠闲。
　　初冬的第一场雪降临时，长公主生下一个女儿，苏铄给她起名为苏璇，乳名雪儿。雪儿的降临不仅是苏家的大事，更是皇宫里的喜事。她刚出生一天，就被舅舅封为淮南郡主，成为皇室年龄最小的郡主。满月宴时，皇上更是带着阖宫后妃到苏府给小郡主庆生。
　　“小郡主真好看，公主嫂子好福气。”苏贵妃回娘家赴宴，成了半个主人，抱着孩子给别的妃子看，众人都连连夸好。
　　“皇后娘娘好像不喜欢小郡主，怎么看也不看？”众人听了苏贵妃的话，都看向皇后，她忙把眼光从窗外收回，勉强笑道：“我是不忍看，越发衬得我失了颜色。”
　　众人胡乱取笑一番，随即又聊起皇上如何看重长公主，赏赐丰厚等等。皇后听着无聊，借口更衣离开了。
　　后院的一处梅林开得正盛，旁边一架秋千。宁嗣音用袖子扫落秋千上的积雪，坐上去冰冷彻骨。十几年前，她常跟母亲到苏府看望顾夫人或者跟着爷爷赴宴，那时候最喜欢和阿龙、哥哥还有苏家两兄弟玩耍嬉闹。荡秋千的时候，她被男孩儿们推着，荡得高高。有一天，一个女孩儿出现在他们面前，怯怯地望着，渴望跟他们一起玩。苏家兄弟不准，说她是野丫头，是他们的爹在外边跟野女人生的孩子。宁嗣音才不管那么多，拉过女孩儿的手，让她跟自己一起坐秋千，还逼着苏家兄弟给她们推。她怀念那个时候，因为那时的笑声都是真的，不像现在，连她的呼吸都觉得刺耳。那时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跟苏锦会成为水火不容的两人。她不想恨她，苏锦没有错，她也只是个想要留住丈夫宠爱的女人而已。
　　她的人生走到这一步，她恨过。恨爷爷，可爷爷离开了，她比谁都痛苦。正如爷爷曾经托母亲告诉她的一样，她到如今才看清楚，真心为她好的人只有宁家人，爷爷、母亲、父亲、哥哥。别人呢，终究是别人的。他跟自己的妻子出双入对恩爱无双，羡煞无数怨侣，现在更有了可爱的女儿，以后她在他心里恐怕一点点位置都没有了吧。
　　所以当他一脸醉意地出现在梅林，惊讶地看到她，还向她问皇后娘娘的好时，宁嗣音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没有驸马爷好，娇妻幼子，春风得意。”
　　苏铄回京整整一年，她一直找机会想跟他独处，他却想尽办法躲她。此时他被她一巴掌拍得有些发晕，身子晃了两下，几乎要摔倒。宁嗣音连忙搀扶，他绷得僵硬的脸忽而露出一个微笑。她立即收手，怒目而视。
　　他并不答话，紧紧攥住她来不及抽走的手，静静地盯着她。以前只觉她灵动娇俏，什么时候也长成这般倾国倾城了。她白色的狐裘落满红梅，衬着娇艳的面庞令人心醉神迷。他不自觉扬起嘴角，看她发愣的间歇，猛地将她揽入怀中，热切地拥吻美人。
　　苏铄在席间喝了很多酒，让众人都以为他醉了。他佯装醉酒进入内室，一群宫装丽人，唯独没有她。他越发想见她，能放肆的时候不多，这一年只这一次，他只想见见她，哪怕只说两句无关痛痒冠冕堂皇的虚辞也好。
　　宁嗣音打他一点都不意外，反倒如果她诚心诚意地恭喜他才让他害怕。他欣喜地发现阿姒一直等着他，不管她表现得多么绝望和无情，他能够瞬间让她屈服，就像现在，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絮絮叨叨讲述这几年的离情别绪。
　　第三个人何时出现他们丝毫没有察觉，或许他已经来了很久，忍无可忍才站了出来。
　　“苏铄！”说话时，齐敬思已经拔出剑向他刺来。苏铄推开宁嗣音，徒手还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