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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宁府探病 ...

  •   微风吹细雨,一夜过寒江。三年后踏上桃叶渡口,二十岁的苏铄已成为平北将军苏铄。京城里的无知妇孺都知道他的英勇战绩,以五千兵击败北燕数万大军,解除西北战事危急。此后驻守陇北,屡次击退北燕军的袭击,成为本朝新的常胜将军。
      “你总算肯回来了。”喜悦过后,顾夫人不免要埋怨儿子:“整整三年,皇上召你不回,你爷爷过世也不回,我想念你也不回,我还没死呢怎么就回了?”
      “瘦了!受苦了。”柳姑热切地盯着苏铄,心疼地抚摸手上未缝合的伤口。
      他温和地笑,似无意地将手从柳姑手中抽回。多年沙场征战边疆生活,让他不习惯女人温柔的摩挲。
      三年了,边疆的形势瞬息万变,这个家却跟他离开时没什么不同。父亲依旧做着清闲的高官,母亲日复一日过着清冷的生活,府里还是冷眼多热心少。唯一的区别是,苏太傅病逝,苏氏在朝中不如过去那么有分量。
      “不过朝中的形势谁也说不准。今日苏氏小一辈中外有苏三公子的战功,内有苏贵妃的专宠,再次崛起亦不是难事。反倒是如日中天的宁家,恐怕前途堪忧。一则宁相病重恐不久人世;二则宁家小辈皆不成气候;三则,皇上与宁氏关系日趋紧张,只待宁相一死,就要动手削弱宁家势力。”
      京城里的升斗小民最爱议论朝廷尤其五族的权谋争斗,内要他们不懂,表面的动向却能窥探一二。
      苏铄之所以选择此时回京,正是接到萧元绍密诏,为防宁氏趁机作乱,要他回京护驾。皇上跟宁家的关系日趋紧张,双方敌意日增,连远在西北边关的苏铄都常常听到他们不和的传闻。
      最轰动的一件事要属一年前立储之争。当今皇上有两位皇子,按照立嫡立长的祖制,当立皇长子为太子,可偏偏皇长子不是皇后所生,而是苏淑妃所生,所以刚开始朝中重臣绝口不提皇上立嗣之事。可是半年后,皇后也为皇上生下皇子,虽是次子却是嫡出。于是以宁相为首的大臣开始催促皇上尽早册立太子。兴许是喜得皇儿,明知宁相的意图,皇上并没有拒绝,而是认真考虑立二皇子为太子的事。
      “就在这时,奇怪的事发生了。皇上头天晚上已经答应宁相要立二皇子为太子,次日早朝却自食其言,还提议要立大皇子为太子。宁相如挨了当头一棒,愣是给气病了。众臣也苦苦劝谏,可皇上似乎铁了心,非要立大皇子,谁劝跟谁急,为此还免了不少谏官。据传宁怀祖和宁怀远兄弟有意率兵入京,改立新君,后来经过其他家族调停,尤其齐远筹屯兵石头城,才化解这次危机。立嗣之事就此搁置,成了皇上和宁家解不开的心结。直到此时,没人知道皇上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宫里传言,是皇后惹怒了皇上,失了宠才连累二皇子不受皇上待见。”
      街头说书人七分真三分假的剧本,倒是与当时的情景有几分贴合。当时苏铄就在宁怀祖的陇州瀚海任太守,那段时间,他亲眼看到宁大将军集合兵马,准备挥师东进,而他因为萧元绍亲信的身份,险些被宁大将军祭了军旗。多亏北燕军大举进攻,朝廷暂时停止内斗,一致抗击外敌,苏铄才化险为夷,还借机立了大功。
      此番回京的借口是探亲。萧元绍给他的诏书上说长公主病重,要驸马尽快回京探视。长公主也很配合,三个月不出家门,连最精明的探子都以为她将不久于人世。就此瞒过宁怀祖,他才顺利地从陇州回来。回来后长公主的病自然也好了,他现在正受命去探望真正病重的宁相。
      雨下了整整半月,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胡奴蹲在马车前,街上的水没过他的膝盖。苏铄正要踩上去,不想却落了空,整个人跳进了水里。侍从七手八脚拉他,他却一动不动,呆望宁府的大门处。
      宁府门前的台阶有二十级,既高且陡,大雨落在上边形成天然的瀑布,畅快地冲刷下来。此时台阶的正中间却坐着一个女人。华美的宫装仿若一只硕大的蝴蝶匍匐在瀑布中,女人美艳得令人窒息。
      “主人!”机警的胡奴拦住他,暗示他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人。
      他从她身边走过,仿佛惊醒了沉寂的仙灵,她瞬间的顾盼凝眸使大雨都失魂落魄。
      宁相确是病了。但他那双暴凸的双眼和雄浑的叱咤声,显示着他韬光养晦多年后终于露出的枭雄本性,也是一代权臣最后的雄威。他声色俱厉地痛骂苏铄,骂他忘恩负义,受了宁家在陇州多年的庇护,却背叛宁家投靠萧元绍。
      “我苦心栽培你,你对得起老夫么?”他脸孔因生气变得扭曲,样子很是吓人。苏铄对他的最后一丝敬畏也消失殆尽。
      “这世上,我只对不起一人,可惜不是宁相。” 他看向窗外,嘲讽迎着冷风凝结成一抹冷笑。
      “宁相好生休养,铄儿过几日再来看您。”雨越下越大,他的心思早不在这里。宁相似是累了,闭起眼睛不再理他。苏铄刚转身,却听到背后响起哀求的声音:“告诉她,我只有一个心愿了,让我看看她。”
      皇后进宫前发誓此生绝不原谅宁相,她也的确这么做了,三年来,她从不回府省亲,拒绝与宁相相见。她固执的反常终于引起皇上的猜疑,加上有心人的挑拨,皇上知道了她曾经的迎合是虚与委蛇,她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才怨恨把她送入宫的人。爱有多深,怨就会有多久。皇上对皇后亦如此。所以她不喜欢做的事,他偏偏要她做。他下诏逼她回宁府探亲,好好侍奉宁相,办不到不准回宫。
      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她一直没学着变聪明,爱人和恨人的方式都是伤害自己。她用近乎自戕的方式告诉所有人,她绝不做不愿意的事。
      他把胡奴举着的伞扔进雨里,任大雨兜头浇下,让他保持清醒,也冲洗莫名的眼泪。
      “请皇后娘娘进去探视宁相。”苏铄跪到台阶上,眼神漫洒在雨中,让人怎么也捉摸不透。
      三年征战断送所有柔情,苏铄异常冷静的神情让眼前的女人迷惘和错愕。她面对他时本能地露出微笑此时显得尴尬极了,只得低头慌乱地在心里问自己是否错了。
      “苏将军觉得本宫应当进去?”好一会儿,她苦笑着问。
      “圣上寒心,亲人齿冷,娘娘此举欠斟酌。”
      两天后,元康三年丙辰日,丞相始安公宁茂弘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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