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兰新》孙小鞘

41、失踪

　　车里的人被摔得七荤八素，消防车翻倒在地上不动之后，他们才爬起来，眼前天旋地转，迷茫间甚至没有想到要立刻逃出去。
　　常磊捂着流血不止的脑袋，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驾驶员，大叫：“报警！报警！”
　　这时候，他们头顶的玻璃突然遭受暴击，哄得一声全碎了，随即一个燃着烟的东西掉进了车里，车里的人头昏眼花，天地颠倒，无力地看着浓白的烟雾以极快的速度充斥了整个车厢。
　　消防队接到报警的时候，宋忱脑袋嗡得一声，他迅速穿好衣服跟车去了现场。
　　出警的四名消防员，驾驶员当场死亡，剩下三个全都昏迷，被纷纷拉上了救护车，宋忱扒着空了的车厢，语无伦次地喊：“人呢？唐威呢？”
　　梁班长道：“唐威不是去市里考核去了吗？还没回去呢。”
　　宋忱双目充血，脑门上青筋暴起：“她回来了！她跟着这辆车一起回来的！”宋忱跑进全是碎玻璃的车厢里翻找，终于在后座座位里发现了军帽，军帽是女款，一看就是唐威的。
　　“她肯定在车里，为什么不见了？监控，车内监控呢？”
　　包宏亮迅速去分解车内监控系统，可他刚钻进车厢，就惊悚地发现，车载监控系统被破坏了，存储硬盘不见了！
　　“联系指挥中心！”宋忱脑袋嗡嗡响，一直回响着唐威鲜活的话语，今天晚上就能看见她了，为什么半路上，只有她一个人不见了！
　　很快，警察包围了事故现场。赵博源从警车下来，没有去查看翻倒的消防车，反而直接走到了宋忱面前，他拍了拍宋忱的肩膀，说道：“宋队长，你跟我来一下，五分钟之前，有人给我们警方发了一个视频，我觉得应该给你看看。”
　　宋忱猛地抬头，隐约间甚至猜到了这个视频是关于谁的。
　　他上了警车，赵警官拿来平板电脑放在宋忱手里，视频显示暂停，宋忱这一刻，几乎有些不敢伸手去按播放键，可是无论如何，这个视频他都必须得看，犹豫了两秒钟，他伸手按了播放键。
　　视频抖动一下，随即停在一个女人脸上，宋忱心里猛地揪紧，即使是一张侧脸，他也清楚地认出来，那是唐威的脸！
　　唐威脸色苍白，嘴角有血迹，应该是昏迷着，她四肢没有被捆绑，随意地倒在地上，头发凌乱，脸颊上赫然有一只三厘米长的钱串子。
　　视频播放到尽头。
　　宋忱顿时头皮发麻，浑身滚过一层战栗，他捏着平板电脑，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这就是你们说的金蛸？”
　　“没错。”赵博源拿出烟盒，给宋忱递了一根，他看宋忱没接，就塞进了自己嘴里，点燃后，白色的烟雾扩散开来，他才叹了口气，“半年了，那群人半年了才行动。”
　　“他们要干什么？”
　　赵警官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眼睛落在残骸似的消防车上，“我简单跟你说一下金蛸这个组织吧，据我的了解唐威不可能会跟你说。金蛸是一个犯罪组织，大本营在金三角地带，他们不贩毒，但是却贩卖人口和人体器官，金蛸的触手蔓延金三角以及南方偏远地区，他们作案手法诡异，贩卖路线很广，那边的部队和警方一直在抓他们。而就在去年年初的时候，警方曾发现它们的触手竟然已经伸到了北方，半年前我们抓到的那个人，是他们团伙在兰新的重要联络人，通过他，我们知道每一个重要联络人的身上都随时携带着监控器，监控线路直接连到他们大本营，他们会在‘触手’被抓时，捕捉到最重要的警方人物，旋即进行示威式……猎杀。”
　　宋忱打断他，“条件呢？”
　　赵警官埋下头，无可奈何道：“没有条件。”
　　“人落到他们手里，除非我们得到主动权，否则，他们宁可自断臂膀，也要拉着那个人死。”赵警官叼着烟，眼神茫然，“你可以看一下上一个视频，那是南方某个公安局被他们抓住的警员，最后牺牲的画面。”
　　宋忱手指颤抖着查看了上一个视频，他的双眼随着进度条的拉动逐渐睁大，最后他一下子熄灭屏幕，双目充血地对赵博源喊：“这就是结果！你的意思是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她死？”
　　赵博源眼神凝重起来，“如果我们找不到人，24小时之后他们就会给我们发一个这样的视频，我们只有24小时的时间。”
　　宋忱大吼：“那快点行动啊！”
　　“我们也在想办法！”赵博源吸了最后一口烟，将烟头丢出窗外，他说：“我们已经联系了省局公安厅还有南方一直在侦破金蛸组织的刑侦队，他们在破获视频里微小的线索，但是视频经过数道线路折叠，我们定位不到视频来源，现在只能等消息。”
　　“等等等！我的人现在在他们手里，你们还在这里等！她不是你们警局的人你们就不知道着急是吗？”
　　赵警官深深皱眉，安抚宋忱：“宋队长，我知道你担心，我也担心，但是金蛸那群人都太狡猾了，你可知道我们半年前抓到的那个人，在牢里曾经三次自杀，差点被他得逞了。请你相信我们，我们会尽全力搜查唐威的下落。”
　　“其实，我们还有一部分希望在唐威身上，她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战士，她曾经在一次演习中意外参与到金蛸的抓捕行动里，而且在那次行动里，唐威孤身救出了三名被拐卖的少女，还没毕业就被破格升为尉官。一定程度上来说，她对金蛸有一定的了解，她会在有可能的情况下，给我们留下线索。”
　　宋忱跌进座椅里，茫然地回顾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知道唐威是不可多得的战士，知道她毕业就比其他毕业生军衔高一级，知道她曾参与过金蛸的抓捕行动，可是这些事情的背后，她要付出多大的辛苦和努力，宋忱的心狠狠疼了起来。
　　可是她孤身一人，要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们留线索，现在她在哪里，怎么样，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线索……
　　线索！宋忱猛地抬起头，他想起宿舍衣柜里的小字，想起衣服兜里的纸条，想起头盔里的暗语，想起他越野车里的糖果，唐威平时就喜欢在细微之处给他留下这些惊喜，那为什么不会在危险发生的时候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
　　宋忱猛地开门跳下车，赵博源怔愣一秒，连忙跟他跳下了车。
　　宋忱一把推开围着消防车的几个警员，低头钻进了车厢里，那个警察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赵警官，赵警官对他摇了摇头。
　　宋忱钻进废墟一样的车厢，拼命地翻找起来，一定会有线索的，一定会有的，他在消防车里足足翻了半个小时，最后梁班长看不下去要拉他走的时候，宋忱叫了起来，“在这里，你们过来看！”
　　赵博源睁大眼睛，飞快地也挤进车厢里，宋忱趴在地上，用手电照着车厢棚顶的一块地方，那里是用血写的一个数字3和一个向上的箭头。
　　两人从车厢里出去，赵博源立刻打电话将线索报给了电话里的人。随后他身边的警员问：“赵队，这是什么意思？3个人绑架了她？箭头是什么意思？”
　　赵博源沉吟片刻，道：“应该是三个男人，网络符号向上的箭头代表男性，应该是她昏迷之前看到了三个男人，找人去核对DNA。”
　　他立刻转头问：“道路监控那头查到什么消息了吗？”
　　身边的警员立刻道：“还没有回信。”
　　村子里面没有监控，他们没法从这里调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之前前面的十字路口监控可以查到，但是如果他们没有走那条路，而是从小路走的，那就糟了，现在农村大片的土地还没有播种，他们完全可以在田间走。
　　这条分析被赵博源列为可考虑途径之一，他认为匪徒从田间走的可能性不大，田间土地刚刚翻新，比较松软，一来行车不便，二来极易留下车辙，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会这么冒险。但只要他们走大路，一定会被拍下来，到时候就靠他们挨个排查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时间问题，经过他们长时间对金蛸作案手法的研究，每一个被抓警员刨除‘被手术’的时间，就只有不到二十个小时，时间非常紧急。
　　赵警官沉吟片刻，“先回警局……”
　　“宋队！”包宏亮从车上跳下来，大喊：“宋队，指挥中心来信，说一分钟之前接到了这辆消防车的信号！”
　　所有人都惊地张大眼睛，一个警员急问：“车载监控系统不是被破坏了吗？”
　　包宏亮迅速又钻回了消防车里，宋忱和赵警官都围了上去，宋忱沉声道：“消防车的监控系统和私家车不一样，如果不是当过消防员，不可能知道监控和硬盘位置在哪，这个监控器可能不是那些人破坏的。”
　　“不一定，”赵警官摇头否认：“他们要做到万无一失，肯定会破坏监控，但是就像你说的，不是当过消防员碰过消防车不一定会知道监控系统的原理，我怀疑是唐威自己。”
　　“我知道了！”宋忱钻进车里，一把推开包宏亮，在破碎的监控系统里到处翻找，最后发现那指甲盖大小的定位器不见了。
　　“唐威拿走了定位器。”
　　赵警官急忙问：“刚才定位到什么位置了？”
　　包宏亮：“距离这里十公里的梅河新区。”
　　赵警官一声令下：“走！”
　　宋忱迅速从车里出来，抢占了赵博源的副驾驶，赵博源知道他一定会跟着，一上车就发动汽车，警车脱缰一般地朝梅河新区驶去。
　　半路上，赵警官接到传呼，称交警在监控里发现一辆假牌照面包车一路向西驶去，方向正是梅河新区！
　　宋忱呐呐道：“为什么会是梅河新区……”眼神茫然而震惊。
　　赵警官以为他在问自己，自动解释说：“梅河新区跟你们消防队附近一样，都是正在建造的工厂，还有很多废弃的厂房，那里地方空旷，非常适合藏人。”
　　宋忱紧紧闭上眼睛，三年前，他妻子工作的厂区就在梅河新区，为什么这么巧，偏偏是梅河新区？
　　警察特警悄无声息地驶进梅河新区，消防车的定位断断续续，现在已经消失，他们通过道路监控查到那辆假牌照的面包车最后消失的地方，大批特警逼近，将那条路包围。
　　宋忱跟在赵警官身后，心脏砰砰直跳，他不由自主抬头张望，不远处就是当年失事的工厂，当年事故之后，工厂工人疏散，工厂在那个时候被废弃了。
　　他们在路尽头的河边发现了那辆面包车，但是已经人去车空，面包车被改装过，车里只剩下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后面的座位都被拿掉，变成了空厢。
　　警察拿着手电上车翻找，用刷子在方向盘车门上提取指纹，突然，拿着手电的警员喊：“赵队，有发现！”
　　汽车后箱非常靠近边缘的位置，有一排凌乱的血迹，血迹有点有横，非常潦草。
　　“这是……密码吗？”宋忱盯着那刺目的血迹呢喃。
　　“没错，这是摩斯密码！”赵队长激动地说：“唐威真该来刑侦队。”
　　宋忱差点破口大骂，现在人下落不明，你他妈连人都找不到你还惦记着撬我后门！
　　赵警官在对讲里吩咐：“两人一小组，铺开搜索，注意隐蔽，以保护人质安全为首要。”
　　“她留下的密码是什么意思？”宋忱问。
　　赵警官看了他一眼，说道：“宋队长，带你来是因为你是唐威的队长，但是我们内部的一些事情，你最好不要知道的好。”
　　宋忱破口大骂：“当初为了帮你们抓人，她现在被人绑架下落不明，你现在告诉我不要知道你们的内部消息，那我的人的人身安全呢！”
　　赵警官叹了口气，说道：“宋队，你冷静一些，我也不希望唐威出事，我们这次任务的宗旨是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人质安全，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救出唐威，不能让这些墙串子再嚣张下去。”
　　“队长，出来了。”一个警员送来了一张纸条。
　　赵警官接过纸条，喃喃道：“地下室有后门，地下室怎么还会有后门？”
　　宋忱急忙道：“带后门的地下室？我知道一个地方，离这不远有一个废弃的化工厂，他们有一个独立的地下室，用来存放一些高危险系数的化学品，因为运输起来比较困难，所以有一个专门的后门，用来运输原料和废料，会是这个地方吗？”
　　“如果梅河新区没有第二个有后门的地下室的话，带我们去。”赵警官带宋忱上车，在耳麦里吩咐：“各单位注意，疑犯有可能在一间废弃的化工厂地下室，我现在正往那里去，随时注意我的动向，注意隐蔽。”
　　“梅河这地方好像不是你的管片吧，你怎么知道这个厂房里有地下室，还带后门？”赵警官探究着观察宋忱的脸色，他发现自从上车往梅河来之后，宋忱的脸色就难看得可以。
　　宋忱铁青着脸，没有搭理他。
　　警车在化工厂附近停下，所有人下车靠近，无数特警将整个工厂包围，包括那个地下室的后门。
　　宋忱不允许进入，他靠在大门口的墙上，打量着化工厂生锈的铁门，破败的建筑，废墟一样的工厂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他曾经在这里失去了他的妻子，难道还要在这里失去他的爱人吗？
　　他看着那些警察端着枪，像黑色的幽灵一样往工厂里奔涌，如果他们被发现了，唐威怎么办？
　　突然，赵警官耳麦响了，里面传出队员慌张的声音，“赵队不好了，王齐和大东失踪了！”
　　“怎么回事？”
　　宋忱扭头看他。
　　耳麦里的警员汇报：“王齐和大东一组进山搜人，我们很长时间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了，刚刚试图联系的时候，发现他们两个人都失联了，通讯器没反应！”
　　赵警官屏住了呼吸。
　　十分钟后，耳麦里再次有人汇报：“地下室扑空，没有人，但是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地面有大量干涸的血迹，初步怀疑是‘手术室’。”
　　赵警官按住耳麦，“各单位注意，警员王齐和林万东失踪，匪徒很有可能已经发现到我们的行动，注意隐蔽，必要时可以击毙匪徒，不惜一切代价，保护我方人员和人质安全。”
　　此时，距离消防车失事已经过去了4个小时，天黑了。
　　所有人都随着天的黑沉而焦急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