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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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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
一如萧云奕所想,并没有重伤垂危的妖无双,不过有一位锦衣公子端坐长案前,调配香料,动作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
并没有被来人吸引目光,手中动作依旧优雅,不紧不慢。
萧云奕也没有出声打扰,寻了个远些的位置坐下,默然观赏。
也不知妖无双在忙些什么,让萧云奕等了许久才姗姗来迟。
“听闻萧萧偏爱药香,我专门从江浔请了位调香大师,他最是擅长用药材调配香薰。”妖无双展颜一笑,“萧萧可以描述些喜欢的香气,说些喜欢的药材。”
江浔乃制香之都,几乎人人都会制香调香,只有你说不出来的,没有江浔人调不出来的,品相繁多件件精品,受人追捧。
萧云奕闻言,将目光放到了锦衣公子身上,平淡的眸中掀起一丝兴味。
不止是变故与未知,更多的是他看不懂妖无双,若单是有所图不必如此费心,堪堪几面之缘,其他的更谈不上。
凭空出现,看不透也猜不到,耐人寻味。
妖无双没得到回应,甚至连个余光都没分到,看到萧云奕盯着兰出神,顿时郁结,半开玩笑的说:“萧萧,莫不是看上了这位公子。”
不知是没听清还是存心,萧云奕应了一声:“嗯。”
没想到萧云奕会应,妖无双怔了片刻,垂眸掩了情绪,转而笑道:“那可要着手准备聘礼?”
依旧是开玩笑,气氛却莫名有些凝。
许是萧云奕沉默的缘故。
兰察觉到了此时气氛的微妙,本想做个透明人,不过眼下情景,他也不好继续调香置身事外。
待整理好手中事物,兰款款起身,打破僵局:“二位说笑了,在下一介草民不敢高攀,再者已有婚约在身。”
气质如竹,清雅有礼不谦卑。
兰是江浔的调香天才,是世家子弟。三岁辨识百香,五岁便可独自调香,九岁于中秋盛典一刻钟调出神人醉,闻名于江浔,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族中一位德高望重的太上长老赐他“兰”字,太上长老赐字本就意义非凡,赐单字更是意味着内定他的下一任家主之位。
萧云奕依旧沉默,不过抬眼看了下妖无双。
倒不是萧云奕无礼自恃清高,只是萧云奕一般兴致很低,很少有话说。
妖无双读懂了萧云奕看他那一眼的含义,接了兰的话,化解了冷凝的气氛。
为了不扫妖无双的兴,萧云奕便随意说了几种药材,调香总归需要时间,妖无双知道萧云奕并没有那么多闲暇,说待兰调好后给他送来。
回到宫已是黄昏,萧云奕被宫婢们伺候着沐浴更衣,水雾缭绕看不真切。
出来才发现常瑞在屏风外等候多时。
“何事。”
“陛下上次吩咐的事已办妥,几位小公子下午便已送至,沐浴焚香,现下尚未用膳。”常瑞看了一眼萧云奕的神色,继续道,“陛下今日要见吗。 ”
常瑞得知,萧云奕亦未用膳。
萧云奕稍一思索:“孤随后便至。”
得到萧云奕的答复,常瑞心中一喜,先行告退去亲自安排。
一座辉煌大气的宫殿内,几个精雕玉琢的小公子跑来跑去,才互相认识没多久,就很欢脱的玩到了一起。
菜品制式按照家宴规格,摆的琳琅满目,早就馋了,不过常公公说还要等人,不让吃。
小公子们也坐不住,这宫殿这么大,装饰品更是一件比一件精致华美,不少他们都没见过,既新鲜又好奇,就结伴一起到处玩儿了。
于是,萧云奕刚进来差点被撞到。
他没让人通传,身边也没跟人,一身白衣穿着朴素,小公子们还以为他是走错地方了。
道歉过后,其他小公子都跑去另一边玩了,只有小豆丁萧凌翊像是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仰头小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呀。”然后碎碎念,“也不知道那位大人物怎么还没来,我都快要饿晕了!”
见此,萧云奕也没继续往里走,一撩衣摆坐到了门槛上,轻声问坐在地上的小豆丁:“什么大人物。”
“母亲没坦明,不过我猜,这个大人物很有可能是陛下哦。”
萧云奕好奇:“陛下?”
看他不信,小豆丁耐心解释:“毕竟这里可是皇宫啊,皇宫的大人物很多,可这个宫殿这么好看,一般的大人物用不起。”
“而且我还听说那个常公公是陛下的人,刚刚是常公公带我们来的这里,”然后小豆丁突然想到了什么,悄悄凑了过来:“哥哥,你见过陛下吗?”
一双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他,晶亮纯粹。
萧云奕沉默。
小豆丁话出口才想起母亲的叮嘱,只当他不敢妄议,便也很快收了好奇,毕竟大家都很避讳这点。
但小豆丁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找开始话题:“哥哥,你知道吗,我们来的路上看见雪了诶。”
“我家那边从来没有下过雪,北方会下雪还是从书本里知道的。”
“喜欢吗。”
虽然简短,但小豆丁懂萧云奕的意思,兴奋道:“非常非常喜欢!”
“它们就像小精灵一样,从天上飞下来,就算落到地上也亮晶晶的!就是不喜欢人,轻轻一碰就化掉了……”
“它们怕热。”
“原来是这样啊!”小豆丁恍然,“难怪它们从来不来我家做客。”
听小豆丁絮叨了没多久,就有端着长盘的宫婢来了。
她们自是认得萧云奕,没成想陛下会坐在这里,惊慌意外之余,连忙就要下跪行礼。
被萧云奕挥手示意后,纷纷作罢绕道而行,随其之后的常瑞见此也默不作声,站到了一边。
萧云奕拍了拍小豆丁的肩:“用膳去吧。”
小豆丁正要疑惑出声,不巧刚好对上了一边站着的常公公的目光,立刻吞声回殿了。
“他怎么怕你。”
语气带了丝调侃。
常瑞长得算是慈眉善目,也不太清楚:“兴许是处罚人时被小公子撞见了。”
萧云奕起身,常瑞帮他整理衣摆,须臾,二人一前一后进殿。
几个贪玩的小公子已经在自己的位置坐好,宫婢们纷纷默跪行礼。侍奉萧云奕落座后,常瑞示意她们起身。
并没有小公子们想象中大人物发言的一幕,萧云奕用完膳便走了,没摆架子,没找他们问话,就只是单纯的一同用膳。
小公子们心惊胆战的用完膳后,对萧云奕更好奇了。
不得不说妖无双很会蹲点,二人刚好在回寝宫的路上碰面。
月明星稀,微风徐徐,卷携着一缕不知从何来的幽冷花香,恬淡醉人。
“常瑞,你先退下吧。”
常瑞遵旨。
萧云奕看了妖无双一眼,便带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怎么还劳烦你亲自来送。”
“闲着无事便自己来了。”妖无双跟着他闲庭信步,像是在逛自家御花园。
这里栽种了不少珍贵植株,每个时节都有不少值得观赏。
无心于此,萧云奕径直带人上了阁楼,惹得妖无双惆怅惋惜:“我还以为萧萧带我来赏花。”
赏花自然无趣,但若佳人相约自是另说。
阁楼高耸入云,上到顶层,感觉离月亮都近了不少。
缘因阁楼不对外开放,在宫里人眼里总有着两分神秘的色彩,有人猜是藏宝阁,有人猜里面有皇家秘辛,甚至有人猜陛下在里面藏了娇娘。
妖无双显然也被传言影响:“没有美娇娘啊。”
萧云奕眉心一跳,倒了两杯酒:“你若是闲,便把这些卷宗整理了吧。”
递给妖无双一杯。
妖无双扫了一眼,就挪不开眼了,京城各方权贵的势力部署,甚至还夹杂着许多他们之间结党营私受贿的证据。
收回目光,看到萧云奕的动作,妖无双没接,冲他笑了笑:“我怕我没命看。”
摆放整齐的卷宗根本不需要整理,需要被整理的是那些卷宗上的权贵。
闻言,萧云奕只是放下酒杯,轻轻推了过去:“可以做个交易。”
案上这些每一张都可以要人命,甚至决定一族兴衰。若是用好了,对他们两个,对整个北渊都有利,若是用不好,便成了妖无双自己一个人的穿肠毒药。
对于一个有野心的人,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对于一个自不量力的人,就只是一个陷阱。
妖无双用手指绕了一圈酒杯边缘:“说来听听。”
萧云奕:“官职封地奇珍异宝,凡是孤能给的,君任选。”
想到了什么,妖无双心念一动,应下了,于是就着月亮落下的丝丝缕缕银辉,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不错。”
“喜欢送你几坛。”
妖无双笑:“那恭敬不如从命。”
而后,递出一个做工巧致的锦盒:“江浔兰大师出手的熏香。”
萧云奕接过,打开闻了闻,沉郁的药香令人宁神,“有心了。”
“唉,萧萧也道有心了。”
这句话分明有言外之意,萧云奕问:“何解。”
回答萧云奕的是妖无双的又一道叹息,听上去颇显无奈,抬头看,那人却是笑眯眯的,丝毫不见愁。
本就没多大兴致的萧云奕:“……”
不再问。
翌日一早,萧云奕上完早朝,常瑞追着念叨让他去用膳,可他确实没胃口,就寻了个由头把常瑞支走,独自去了学宫看夫子为几位小公子授课。
萧云奕尚未换朝服,没打算露面,只想着看一眼就走,不曾想被上课走神的萧凌翊抓了个正行。
“哥哥!”
夫子闻声往这边看了一眼,才发现多了个人,连忙撂下了书册,跪拜告罪。
“吾皇万安。恕微臣眼拙,怠慢陛下圣驾!”
小公子见此也纷纷跪拜。
“吾皇万安。”
萧凌翊也突然反应过来萧云奕的这身装扮,磕头认错,显然吓得不轻。
萧云奕没多说什么,既然被发现了就干脆找了个位置落座:“都起来吧。”
“无妨,继续讲吧。”
别说继续讲了,底下坐了个一国之主,夫子连书都有些拿不稳,听到这话更是颤颤巍巍。
“……”萧云奕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
夫子遵旨。
“用膳了吗。”
几个小公子摇了摇头,“回陛下,还没有。”他们早早的就被随从捞起来送到了学宫,别说用膳了,连水都没喝几口。
只有起的早的才顾得上塞两块糕点垫肚子,但到现在也早就消化完了,。
“玄武。”
“主子。”一道黑影不知道从何处闪了出来,单膝跪至萧云奕面前。
萧云奕翻看着桌上的书册,了解他们刚刚所学的内容,“带他们去用膳,随后教他们习武。”
声音偏冷带了丝磁性,比林间的清泉要冷,比巍峨雪山要暖,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或许就是这种声音。
几个小公子自跪拜完,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圣颜,许是有了昨晚的交情,萧凌翊胆子要大些,时不时偷看一眼。
他昨天就知道哥哥很好看,可毕竟那时候天色晚,看不真切。
徐徐墨香,美人画卷。
象征权力的华服,生生抹掉了几分萧云奕病态苍白的气色,衬出了他肃杀的锋芒。
萧凌翊一直以为陛下会是像他父王那样不苟言笑有黑胡子的严肃大人,不曾想居然是沉默内敛的美人哥哥,每看一次都会被惊艳一次。
他终于能理解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画画了。
就像母亲说的,很多事物都不会一直存在,就像种子总会发芽,小孩子总要长大,玩伴总会离开,每一天的晚霞都会不一样。
但只要画下来,至少这一幕会一直在,每当看到就会想起,成为永恒的存在。
小时候,陪他一起长大的那只小白猫捞鱼的时候不小心掉池子里淹死了,母亲看他哭的非常伤心,就把他和小猫以前一起玩的场景画到了纸上。
母亲抱着萧凌翊指着画里的小猫哄他,说小猫会一直在。
“小猫一直都在,只是去了画里陪画里的小翊。”
萧凌翊边抹眼泪边哽咽:“那小猫什么时候回来呀。”
“或许等小翊长大,小猫就回来了,”母亲温柔的摸了摸萧凌翊的头,“小翊要是一直记着小猫,那小猫会一直住在小翊心里,不算离开。”
现在,他知道小猫不会回来了,但他也知道小猫一直都在。
今后他一定要好好学画,和母亲一样厉害,可以把这些都画下来,这样,昨天的哥哥和今天的陛下就会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