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之王今天也在思考明天吃什么》Corpeau

54、第五十三章

　　“……酒吞童子。”
　　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这家伙穿得好像个要去夜店嗨皮的机车党，浑身上下挂满各种闪亮亮的小饰品，就连腰带上都刻了花纹，这让他看上去好像一棵闪闪发光的圣诞树。

　　但他的头发还是和以前一样，远远看去还是火焰的色泽，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改变极其明显，但这个混蛋的眼睛里却还是那种熟悉的桀骜。

　　这就让我更想一拳头锤到他鼻梁骨上。

　　酒吞童子单脚刹车，他穿着黑色的皮靴，修长的腿上还绑着护膝，他歪着头看我，随后突然扬起拳头，后背和肩呷骨的肌肉层层隆起，出拳势如破竹地——

　　和我对了个拳。

　　？？？

　　酒吞童子的动作很娴熟，显然这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你我许久未见了，”酒吞童子好像没看到我身后的里梅和间桐雁夜，也没看见那打得火热的两位从者，只是自顾自对我伸出手掌，“去喝一杯？”

　　他补充了一句，“茨木，还有大江山活下来的那些，也在。”

　　态度太过自然熟，让我忍不住拳头发痒。

　　看来在这近千年来，我和酒吞童子的关系应当不错——这反倒让我有点惊讶，毕竟我们曾也算有冤孽摩擦，而且我们这一妖怪一诅咒的性格，绝对不像是能坐下来好好谈天说地的类型。

　　间桐雁夜没有话语权，更没有替我做决定的资格，里梅则很安静地呆在一边，在看到酒吞童子到来后头都没抬。

　　酒吞童子的到来就好像一滴水滴进了油锅，一下子打破了正在对峙双方间微妙的和谐。Caster和征服王已经不打了，残留的雷电在云层里噼啪闪动，但酒吞童子却毫无惧色，他就这样伸着手，好像只是很单纯地想约朋友出去逛逛。

　　其实就算酒吞童子没有突然出场，我也不准备在这儿停留多久。

　　征服王和Caster的斗争几乎没什么悬念，倘若留下来，只怕会变成吸引其他从者眼球的工具，但我对酒吞童子口中的“喝一杯”，也没多大兴趣。

　　“时代在改变，诅咒之王。”
　　酒吞童子似乎看出了我对他没啥意思，他从外套上衣口袋里掏出张名片递给我，“看看。”

　　哦豁，还挺时髦。

　　我接过名片，小狗崽子现在都有自己的产业了，那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有点东西也很正常……嗯？

　　这是啥？

　　这不是名片，而是张音乐剧场票，上面画着各种繁杂富丽的花纹，最中央写着几个烫金大字。

　　【大江山摇滚乐团巡回演唱——最火热的团队，最动感的音乐！】

　　下面就是主唱主舞名单，站在最中央的是酒吞童子，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茨木童子，女的是茨木童子的女装。

　　啧啧啧。
　　我一时间居然无言以对

　　“怎么样？”酒吞童子看着我，“去不去？酒水免单。”

　　【酒吞童子要开演唱会了】

　　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有趣，我还有什么不去的理由吗？

　　我将那张票在手指上绕了一圈，酒吞童子张扬恣意咧开嘴笑，他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上车吗？”他问我。

　　里梅终于抬起头，瞅了眼酒吞童子。

　　我瞥了这红发的大妖一眼，伸出胳膊一把提溜起半死不活的间桐雁夜，毫不怜惜地把这摊烂肉丢到酒吞童子的后车座上。这两摩托的后座很宽，搁一个成年男子绰绰有余。

　　间桐雁夜似乎被顶到了内脏，发出一声响亮的干呕。

　　酒吞童子脸上的表情在嫌弃发怒和欣喜中来回切换，我看着只觉得有趣，就当我以为他要丢开车子来和我打一架时，这家伙忽然重重啧了一声，一把拧开油门。摩托车发出雷霆般的轰响，裹挟着滚滚浓烟扬长而去。

　　Caster和征服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手，远处还有几道从者的气息在不断接近，我已经失了战斗的性质，而Caster和征服王也明白，现在已经不是适合斗争的时间段了。

　　今晚的交锋最终以一个极可笑的结局落幕，这个结局我甚至可以在我今后的日子里偶尔拿出来当场笑料咀嚼，这几位从者和御主的表情，真的是够我笑上一段时间的了。

　　此地没必要继续停留，我拢了拢衣袖，掏出酒吞童子赠送的门票看看地址。

　　看了也没用，反正我也不认识。

　　我把票递给里梅，上面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三点钟，我们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反正已经迟到了，再慢点也无所谓。

　　“宿傩大人，”里梅半弯着腰，很卑微地站在我面前，远比我们之前任何一次相处都要卑微，这让我不由的开始怀疑犬夜叉的话，“您现在就过去吗？”

　　我答应了一声。

　　里梅得到了我的回应，便开始给我带路，他全程弯着腰，这让他看起来是如此的纤细和矮小，和以前的习惯一样，他一直落后我半个身位。

　　里梅也差不多七八百岁了。

　　真的很难想象啊，他竟然可以活那么久。

　　人类就是喜欢多愁善感，我不知道人类的躯壳对我而言是不是也会产生影响，但我现在却感觉莫名其妙地感慨，就好像一株幼苗在你没注意到角落里慢慢生根发芽，我细细品尝这难得的感情，其中也还是喜悦居多。

　　没什么好不承认的，今夜里梅突然出现，并且阻止我击杀远坂家小姑娘的时候，我的确对他动了杀意。我决不允许他因为其他原因违背我的命令和意愿，倘若他再前进一步，今晚间桐雁夜的下场就会是里梅的。
　　我会把我曾经最忠实的手下一点一点活剐，看着血液润湿他的白发，让他明白擅作主张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但他居然活了这么久。

　　我略略侧头，里梅的长相和以前几乎没有差别，除了头发上多了一块挑染的红毛，他的眼睛还和以前一样，即是我给予他可以直视我的殊荣，但他依旧习惯垂眸盯着我胸口第二颗纽扣的位置。

　　谦逊的，卑微的。

　　我看着他，忽然有点好奇，这样的眼睛……是人类的眼睛，也是树脂和玻璃制造的傀儡？

　　想到这里，我的手指有点蠢蠢欲动，里梅这具身体有两颗眼球，我挖出一颗看一看，这样还能给他留一颗。

　　远方隐隐约约传来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两旁的路灯光晕朦胧，好像整个城市都陷入了一场大火之中。

　　现代社会和我好像就隔了一层薄膜，我恍惚间意识到，我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回忆起以前的生活了——是指我在成为两面宿傩之前的生活。我曾经是谁，曾经是干什么工作，有什么家人……这些问题我全都答不上来，我回忆了一下，脑海里只有关于诅咒两面宿傩的一切记忆，虽然不甚完整，但关于我以前的记忆……却是一丁点都没有了。

　　我又想了想，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一无所获后便也抛开不想了。

　　里梅对我的打量毫无反应——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他还不知道我想挖他的眼珠子玩，如果他知道，想必也不会如此淡定。

　　灯火倒映在他的眼球上，好像一束沾了血的白梅花。

　　算了，我率先挪开视线，远处的音乐场人声鼎沸，我们还有一段距离，却已经能听见有人在声嘶力竭地高喊酒吞童子的名字。

　　算了，看在里梅活了这么久的份上，我漫不经心地想，他可以暂时拥有两只眼睛。

　　我忽然想喝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