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顾晓七

5、第五章

　　“阿弥陀佛。”了空停下脚步，双手合十道：“这位施主，口说无凭，若是您真的瞧见哪位和尚犯了戒，可以直接告诉贫僧，若是信不过贫僧，也可告诉法云寺的法照大师，若是没有证据，还请这位施主日后莫要信口开河，随便污人清白。”
　　了空不爱说话，以致楚知忆一直以为了空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没想到他也会有这般不假辞色、能言善辩的时候，不愧是当时辩法的最终胜利者。
　　了空这般直言，让那无理取闹的老妇面子上有点挂不住，脸色变换之际，竟直接将自己菜篮里的菜叶子朝了空咋了过去。
　　楚知忆下意识的横跨一步，挡在了了空的面前。
　　了空神情略显错愕。
　　就在楚知忆觉得那菜叶子会落到她身上时，只见了空衣袖轻拂，那菜叶子就落在了楚知忆面前一步远处。
　　了空会武功？刚才展现的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内功？这也太帅了吧，她也好想学。
　　了空并不知道此刻楚知忆的心理活动，他上前一步，挡在楚知忆身前，抿起唇角，道：“这位施主，贫僧是怀着诚意来城南瞧瞧的，想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并无丝毫恶意。”
　　“呵，谁知道你在想什么。前几日法云寺有个小和尚被我们城南的人打伤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来给他报仇的。况且你身为和尚，还和一个狐媚子勾搭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那老妇人继续骂道。
　　了空蹙起了眉，还想再争辩几句。
　　楚知忆扯了扯他的袖子，在他身后道：“你这么温柔是不行的，看本姑娘的。”
　　然后，楚知忆上前一步，站到了空的身侧，道：“小女子之所以和大师在一起，那是因为大师对小女子有救命之恩，小女子想要报恩便跟在大师身边做些力所能及之事。本姑娘可不是某些人，知恩不报，法云寺在这里扎根这么多年，想必多多少少帮助过你，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竟还恶语伤人，你对的起自己的良心么？”
　　老妇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站在她周围的人脸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
　　“你们无非就是仗着出家人恪守佛门清规戒律，不能出手伤人，更不得杀人，所以才敢如此放肆，一边辱骂他们，觉得清规戒律不过是用来骗你们的，一边仗着他们性情温和而肆意挑衅，真是可笑。”
　　“很抱歉，本姑娘不是出家人，从不懂得什么慈悲为怀，在江湖中，没有一个人敢惹本姑娘不痛快，我想想，上一个敢惹本姑娘不痛快的人，坟前的草估计经长得有两尺高了。”说着，楚知忆的袖中滑落出一把短刀。楚知忆将短刀举起，摆出一番随时拔刀的样子，“现在，我们是不是能好好的沟通一番了？”
　　楚知忆虽然不会武功，但架势还是做的很足的，唬得那几个妇人噤若寒蝉。
　　“你……你……”刚刚还无理取闹的老妇人额头直冒冷汗，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楚知忆，却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七姑娘。”关键时候，还是了空伸手将她的短刀挡下，“不必为这些人动怒。”
　　楚知忆的脸上摆出显而易见的不高兴的神色：“哼，你就是个烂好人，他们都这么说你了，你竟然一点儿都不生气。也罢，这世上也就只有你能拦得住我。要是在其他地方，敢冒犯本姑娘的人，血都溅三尺高。”
　　“……血应该溅不了那么高。”了空一本正经的纠正道。
　　“本姑娘说有那么高就有那么高，是你杀过人还是本姑娘杀过人，你是没见过本姑娘之前在江湖中杀人的时候，当时血溅的就有三尺高，从空中落下来的时候就像下雨一般好看。”楚知忆看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说着说着，她握着短刀的手竟似跃跃欲试起来。
　　听着他们两人一脸严肃的讨论杀人的话题，周边的人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身体。彼此视线交汇时，眼里都能瞧见惊恐之色。
　　“好了，小七姑娘，把刀收起来吧，贫僧相信和她们好好说的。”了空柔声道。
　　楚知忆心不甘情不愿地将短刀重新收回袖中，不情愿地道：“好吧，谁让本姑娘不忍心对你出手呢。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就不和她们计较了。不过，若是她们还不能好好与你说话的话，本姑娘就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拦本姑娘了。”
　　“好。”
　　了空双手合十环视那些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的百姓，轻叹一声道：“阿弥陀佛。贫僧知道你们的祖辈包括你们曾经都是佛门最忠实的信徒。只是随着战争一次次的爆发，加之环境的不断恶劣，你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渐渐地，你们发现，你们的所求得不到实现，你们的需求得不到满足，你们的怒火无从发泄，便开始迁怒佛门。贫僧此行，不是为了说服你们改变对佛门的态度，只是想让矛盾不再激化罢了。”
　　“佛门弟子大多从小习武，所以这法云寺的弟子都或多或少的会点儿武功，可是再你们一次次闹上寺庙，甚至动手打伤寺中的无辜弟子时，他们可曾出手伤过你们？他们不过是在一次次的默默承受着你们的质疑和怒火。法云寺也曾无数次想方设法地改变你们的困境，可是结果却并没有如愿。你们只是看到了最终的结果，却忽视了他们为此做出的努力，他们可曾怨过你们一句？”
　　随着了空一点点的深入，那些人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恐惧，到后来的别扭，再到最后浮现出羞愧之色。
　　“阿弥陀佛。”
　　了空拨弄着手腕上缠着的佛珠，没有再说下去。
　　真正想要解决佛门和百姓之间的矛盾，只能从根源解决，并不是靠他几句简单的辩词就能成功解决的。
　　“看来，大家都被你的大道理说服了，想必她们短时间内都会老老实实的了。”说着说着，楚知忆袖中的短刀再次滑出。
　　“哎呀，不好意思，一时没看好它。”说着，就要将刀塞回袖子里，可不知怎的，埋于刀鞘中的半截竟露了出来。
　　刀身看起来锋利无比，在太阳的照射下更是折射出此言的光芒，一时竟晃的周围的老百姓睁不开眼。
　　“这刀怎么这么不听话，是不是嫌弃我太久没给它喂血了？”
　　了空心中轻笑。
　　他知道楚知忆这是在维护他，所以他并不觉得她这般姿态过分，只觉得有趣。
　　楚知忆伸了个懒腰，微风将她身后的头发吹起，阳光透过树梢悄悄地落在她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光点，将她这张本就明艳动人的脸衬托得更加艳丽。
　　楚知忆轻轻拉了拉一旁了空的衣袖，道：“我们回去吧？”
　　“好。”
　　“诸位，后会有期啦。”楚知忆抱拳，笑着离开，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只是落在那些妇人的耳中，却让她们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了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然后，跟着楚知忆的步伐离开。
　　直到二人越行越远，那些妇人才真正的放松下来，也不敢在做停留，各自离开。
　　——
　　“刚才那群妇人那般说你，说佛门，你怎么都不生气？”楚知忆不解的道。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可了空似乎一点儿脾气都没有，而且，楚知忆仔细想了想，了空平时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喜怒哀乐，他给人一直就是温和淡然的感觉，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就像是佛祖，低头看着人世间，无喜亦无悲。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让楚知忆觉得了空虽然此刻就在她的身边，可是却又觉得很遥远，看得见，却摸不着。
　　“贫僧的脾气，早已磨在了万丈经卷中，她们如此对贫僧，贫僧自不会气恼，徒增自己的不适。”可他没说出口的是，刚刚那些妇人在说楚知忆时，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不甘。
　　“对了，小七姑娘的短刀是什么时候买的？”
　　“唔，在进云浮城之前，有一次闲逛，看见好看，就顺手买了。”说着，楚知忆又将短刀拿了出来。
　　只见短刀不到约莫两尺半，刀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轻轻拔出，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寒光。
　　了空将短刀仔细看完后，递给楚知忆，柔声道：“这把短刀很适合你，你以后要记得天天带着防身，贫僧怕因自己的疏忽而保护不到小七姑娘。”
　　“好。”
　　“以后若再有之前那般事情发生，你莫要再挡在贫僧身前，贫僧不想看到小七姑娘出任何事，受到哪怕一丁点儿的伤害。”
　　“好。”一股暖流涌上了楚知忆的心头，原来，被一个人保护、珍惜的感觉竟是这般的美好。
　　——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路过市集时，楚知忆看到街边有个小摊买各种各样的糕点，是她从未吃过的样式，楚知忆忍不住想吃，便朝那个摊点多看了两眼，了空察觉到楚知忆的目光，轻笑一声，带着楚知忆朝那个摊点走去。
　　“小七姑娘想吃什么？”
　　楚知忆觉得每一个糕点都看起来好好吃，选择恐惧症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她环顾了一周，还是没有决定好要买哪个。
　　小摊的老板似是知道小七的难处，道：“姑娘若是实在抉择不了，不如每样的买点尝尝？”
　　楚知忆忙不迭时的点了点头，道：“好啊，好啊，那你每个都帮我少装点。”
　　在一旁不说话的了空突然出声，阻止道：“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这些糕点不易消化，小心你到时候吃多了胃难受。”
　　说完，也不管楚知忆是何态度，径自对小摊老板道：“老板，将这芙蓉糕拿上六块就好了。”
　　老板麻利的将芙蓉糕称好，了空付过钱后，将还盯着糕点依依不舍的楚知忆拽着衣袖拖走了。
　　楚知忆抬起头，用委屈巴巴的眼神看着了空，眼里写满了控诉。
　　了空被楚知忆的表情逗笑了，柔声抚慰道：“小七姑娘若想吃，贫僧每日给你买一种糕点如何？”
　　楚知忆连忙点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哦。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