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顾晓七

3、第三章

　　翌日，楚知忆将自己简单到几乎没有的东西收拾好，打包成一个小小的包裹，在辰时初刻准时出现在了浮屠寺的门口，而了空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只是，圆明小和尚怎么会在这里？
　　不待楚知忆出口询问，了空便解释道：“贫僧见圆明悟性极高，变向主持讨了来，想将其带到贫僧的师傅那里去。不知小七姑娘可否介意圆明与你我二人一同前行？”
　　“当然不介意，我觉得圆明小师傅瞧着可爱的紧，本姑娘甚是喜欢。”
　　“对了，小七姑娘这是贫僧救你当日在你身上找到的，现在归还于你。”说着，将一个用金线绣着仙鹤的荷包交到了楚知忆手里。
　　楚知忆结果后将其打开，只见里面装满了金灿灿的元宝，简直要闪瞎她的眼。她原以为自己一穷二白、身无分为，在这个世间没有容身之处，当看到这个荷包后，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富翁，突然觉得还攻略什么圣僧，这笔钱足够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了空将楚知忆的表情尽收眼底，“小七姑娘手里的这笔钱绝对可以使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现在，小七姑娘可还要再跟着贫僧？”
　　楚知忆从中去处一锭金元宝放入怀中，然后将荷包递给了空，道：“这么多钱放我这里不安全，还是交由了空大师保管最为妥当。”
　　了空的流露出一丝的惊讶，但转瞬即逝，快的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没错，楚知忆已经下定决心了，继续攻略圣僧，相较于在这里安度余生，她还是更想回到21世纪，毕竟那里还有许多她割舍不了的人和情。
　　了空接过荷包，道：“既然如此，贫僧就待小七姑娘暂且保管，小七姑娘什么时候想要便随时问贫僧索取便可。”
　　云浮城距浮屠寺往西四百里。
　　这个城池的情况一点都不如它的名字那般美好，由于这里常年缺水，且靠近边境，时常与周围的国家发生战争，导致这里的老百姓生活困难，穷困潦倒，甚至路有饿殍。
　　“起初，这里的百姓相当信奉佛教，几乎每家每户都是佛门的信徒，这里的兰若寺的香火曾是周围几个城池之最，而如今却香火凋零，甚至出现了许多的反佛道者，他们认为他们对佛祖的虔诚却没有换来应有的庇护，他们开始迁怒与佛有关的一切。”圆明苦笑道。
　　楚知忆听到这里蹙起了眉。
　　没错，这里的百姓在之前对佛是极端的信奉，可是当他们在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后，就开始质疑，开始迁怒。当程度再严重时，就有人开始反佛道。
　　“所以，我们这次来云浮城可是因为这里有什么事发生？”
　　“前几日，法云寺的主持法照大师给贫僧写信，称有反佛道者将寺里的小沙弥打伤，询问贫僧该如何处理此时，正好贫僧当时打算离开浮屠寺，便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楚知忆听罢将眉头狠狠地拧了起来，这件事不太好解决啊。
　　了空见状，柔声安慰道：“有贫僧在，必不会让小七姑娘受伤，若小七姑娘害怕，可在城外等候贫僧。”
　　楚知忆摇摇头道：“我不是害怕，只是觉得这件事处理起来必相当棘手，发生这件事的根本归根到底，不过是百姓的温饱没有得到解决，所以，要想让这种事情不再发生，就必须解决城中百姓的温饱。”
　　了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
　　连着赶了四天路，三人终于抵达云浮城外，在城门口排队进城。
　　站在楚知忆前面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由一位老人领着，俩人看起来很是亲密，应该是祖孙俩。
　　小女孩比较好动，在排队时便左看看、右瞅瞅，仿佛是第一次出城。小女孩察觉到自己的后面有人排队，便好奇地扭头瞧了一眼。
　　瞧见楚知忆，许是因其生的美丽，能给众人带来极强的好感，小女孩扬起其稚嫩的小脸冲其甜甜一笑。
　　楚知忆察觉到她的笑容，便也跟着抿唇一笑。
　　可是，下一刻，小女孩瞧见了楚知忆身后的了空，还在甜笑的小脸在那一瞬间凝滞，甚至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怕的妖怪一般，伸出小手，紧紧地拽住老人的衣袖。
　　老人察觉到小女孩的异样，便扭头向后一看，再看到了空时，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甚至拉着小女孩向前走了两步，与楚知忆她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番变故让楚知忆和了空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之色，虽然她们在来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当直面这里百姓的厌恶之情时，还是有些承受不住。
　　看来，这里的厌佛情绪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严重许多。
　　见状，楚知忆回头上上下下的对了空打量了一番，直到了空被看的不好意思时，才出声道：“我觉得了空大师生的如此俊俏，可谓是天人之姿，怎么在这些人竟觉得了空大师如此的吓人，这究竟是因为本姑娘的审美与众不同，还是了空大师施了什么法术，让自己在外人面前变得青面獠牙，而在本姑娘的面前却变得天姿国色。”
　　了空闻言哑然失笑。在楚知忆这番打趣之下，之前略显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
　　许是因云浮城贫穷，所以排队入城的人不是很多，在那令人不快的小插曲发生之后，楚知忆她们等了不过片刻便入了城。
　　云浮城比楚知忆想象中的还要穷上几分，入城的主干道很窄，有着经年累月后马车压出来的痕迹以及雨水侵蚀地面留下的凹凸不平，所以行走在上面有些许的困难。街道两旁的房屋残破不堪，大概是搭建许久却没有人有钱翻新修葺，又或许是云浮城干旱缺水，下雨的日子屈指可数，所以没有人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修补一番。因此，若是遇到下雨天，恐怕是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
　　来来往往的百姓面有菜色，色如死灰，一看就是长期因饥饿而导致的营养不良。且大多数人身上的衣物都颜色发白，带着补丁，一看就是浆洗过多次却因没钱买新衣服而舍不得扔掉。
　　了空朝周围环视了一圈，将目光投向周围的小贩和百姓脸上。
　　那些人中，有小孩子，有青壮年，也有老年人，但都不约而同的在看到了空和圆明时露出厌恶的神色。
　　甚至还能清晰地听见他们中的某些人的议论声。
　　“那两个和尚怎么之前没见过，长得还挺好看的，难不成是新来的？”
　　“看他们穿的人模人样，日子过的比咱们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咱们之前交的香火钱都被他们挥霍了，还说什么出家人不爱财，不会被金钱所惑，要我看就是骗人的，若他们不爱财，那咱之前的香火钱他怎么都收了，而且看他们过的如此潇洒，怎么不见他们给咱分点儿钱。还说什么佛是渡咱们脱离苦海的，我看分明渡的是那些臭和尚。”
　　“不过，怎么还有个女子和和尚同行，还生的如此貌美，简直像是天女下凡，你说，该不会这个女子和那和尚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不是说佛家弟子不近女色，戒色戒欲，看来啊，又是骗人的。”
　　“嘘，你低点儿声，我觉得那和尚看起来很厉害，不会是因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佛门那边专门派过来教训我们的吧？”
　　“我觉得那个和尚有点眼熟，有点像是外人传的圣僧，尤其是眉间那点朱砂，太过与众不同了。”
　　“你想什么呢，圣僧那般高贵出尘的人，怎会来这咱种破地方，人圣僧还怕咱这粗鄙之地脏了自己呢。”
　　种种揣测，不堪入耳，了空闻之愈加沉默。
　　法云寺在这云浮城扎根了那么长时间，而这里的百姓也曾是佛门最忠实的信徒，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佛门教条，可他们却还是以这种恶意来揣测佛门，将佛门的教条一点点的撕碎，再狠狠地踏入泥土。
　　楚知忆察觉到了空的异样，扭过头轻声道：“在想什么？”
　　听到楚知忆的话，了空沉默片刻，道：“贫僧在想，这里的百姓从曾经那般信佛到如今厌佛情绪如此高涨，这一切究竟是谁的错。”
　　“谁都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刚刚百姓的种种议论，圆明也都听到了。
　　他听了觉得很是不忿，忍不住抱怨道：“可是圣僧，我们佛门从来都是以百姓的事为己任，为百姓默默付出，可是他们不仅看不到我们的付出甚至还仇视我们佛门，践踏我们的信条，这完全就是他们的错，我们没有错！”
　　了空听罢，道：“贫僧知道，你是嫌百姓只是站在他们的立场，看到了他们的不幸，却完全没有考虑过佛门的付出，可是，你仔细想想，你刚刚的那番话是否只是站在了佛门的立场，而忽视了百姓的不幸？”
　　圆明愕然。
　　楚知忆又继续补充道：“若说这城中百姓有错的话，那也是错在他们自己的愚昧，可这归根结底也不是他们的错。若是这些百姓生活富足，安居乐业，他们便会有余力去识字读书，学礼义廉耻，而不会将他们的不幸一味的归结于佛门，可这里，哪有一点富足的样子？所以，还是我之前说的，要想改变现状，就得先让百姓不再流离失所，不再饥寒交迫。”
　　了空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就在了空还想说些什么时，圆明突然指着前面的一座寺庙，道：“圣僧，你看，前边是不是法云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