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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崔横渠领兵出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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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三,大吉,诸事皆宜。
日出时分,出征祭天仪式正式开始。
京都皇宫无极殿,以天子登祭台为首,文武群臣跪在百阶祭台之下。
“拜,奉祭天礼。”
“再拜,承恩天泽。”
“三拜,天赐祥吉。”
三叩首终,萧策踏上祭台,眼前一幕万分熟悉,却又物是人非,他笑着说,“我堂堂褚攸大国,岂能惧一粗蛮外族,众将士听令,朕今日封崔横渠为兵马大元帅,代御出征,赐皇家军旗,如朕亲临。”
十一岁的崔横渠在萧策面前有些矮小,身着铠甲稍显笨重。
他站在祭灵台上,垂首从萧策手中接过军旗,用力高举,“将士们,孤与众将士共进退,誓要击退外族,保我山河万代永昌,护我国朝百姓岁岁安宁。”
随后将军旗指向无极殿内,“迎战旗。”
无极殿的门缓缓打开,一角青黑色战旗花边露出,群臣众将觉着这战旗有几分眼熟,却又不敢相信。
当战旗完完整整地出现在百阶祭台前时,才看见握着这战旗的是一女子、一个身着铠甲却披头散发的女子。
在众人惊诧之时,女子将战旗重重地插在祭台上,“吾乃秦氏三女,今奉命北征,必全我秦氏忠义,不胜不归。”
说完左手捏起一束长发,右手提剑挥断发丝,“有神明为证,以断发起誓,吾愿追随元帅讨伐北征,踏平外族王庭,战胜而归。”
看着竖在祭灵台上写着“秦”字的崭新战旗,群臣将士说不上热泪盈眶,但也因此心中底气十足。
看着秦三姑娘重举秦家军战旗,萧策也忍不住扬声助威,“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激起民众热血,崔横渠踏步上马,大喝一声,“出发!”浩浩荡荡的军队便跟着主帅从皇城离开,往西北边境而去。
萧策站在无极殿外的城楼之上,目送崔横渠和秦三姑娘。
直到再也看不见秦家军战旗,他才放松端着的身体,被大监扶回寝宫。
京都距西北边境的楚门关有差不多两百里,如今西北防线仅剩八十里。
按照出征前的计划,崔横渠带领的军队必须在四日内赶到楚门关,若是来得及,就恰好与庄尚书的军需同时到达。
自京都一路西行,不过短短一日,从繁华喧闹的京都到平静安和的聊城,再到如今对于战争谈之色变的扈康城。
崔横渠逐渐意识到战争带给国家与百姓的不幸,“秦副将,战争便是如此吗?”
秦三姑娘骑在马上看着那些对他们指指点点的百姓,“此处距离楚门关有百里之遥,就算巴库勒尔族攻破国门,直逼京都,至少也要两日才能途经此处,若真是要逃城,两日也是足够收拾细软离开的。”
崔横渠不懂,为何这里的百姓对待军队不像京都的百姓那般热情盎然,“他们是恐惧战争吗?”
秦三姑娘摇头,“他们的恐慌并非来自外族的入侵和战争本身,而是多年边境搅扰的惧怕和厌恶,或许也有对于此战的不信任。”
原来,外族搅扰的十多二十年,除了京都及其邻近的几处城池,这些近边的城池都因为外族这十多年的侵扰或多或少受到影响伤害。
看着应该喧嚣的长街现下却安静得只有马蹄踏过地面的声音,秦三姑娘心酸至极,“即便外族并未攻打此处,但偶有从别处逃难的百姓带给他们的恐慌,让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总是被无故打破,谁又乐意呢。”
崔横渠叹了口气,“原来,以战止战伤害的还是无辜的百姓。”
“以战止战是不得已而为之,巴库勒尔族对吾褚攸国觊觎良久,若不反击,只怕这些百姓更加不得安宁。”
“可民族盛衰乃大势所趋,回望前朝,又有几朝几代能兴盛永昌呢?”
“既如此,那殿下为何要请缨挂帅?”
“孤——”崔横渠有些回答不上来,虽在御前说是为褚攸国百姓,但在此时,看着那些终日生活在恐慌中的百姓,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秦三姑娘笑着拍拍崔横渠的肩,“这个问题,殿下要想清楚,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决定请缨挂帅,无关陛下,无关我,无关任何人,只是你自己,问问自己。”
崔横渠愣了愣神,抬头便望见西斜的落日,几息之间,心思百转,似是懂了此行对他本身的意义。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库勒王庭正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巴库勒尔族将军拓步札克在半月之前就得知秦家军重出的消息,想到多年前与秦家军一战,心底不安,便着人细查秦家何人将要随军出征。
拓步札克不确定是不是褚攸国的计策,按理说,此次大战他们巴库勒尔族可以说是举国之力,而褚攸国竟让一个十一岁的孩童为帅,虽然其身份是太子,有秦家人为副将,但也实在草率了些。
哪怕这是从线人之处得到的消息,拓步札克也没办法完全相信。
真是面上这些消息确实不怕,只是他担心这是褚攸国的幌子,若他们的后招是秦家军,那就实在麻烦了。
所以,一得到出征元帅与秦家人的消息,他就急忙赶去王上帐篷汇报军情。
拓步札克到的时候,王上拓步延正拥着舞女嬉闹,看见他来便推了一名舞女给他。
拓步延看着拓步札克苦瓜似的脸嬉笑宽慰道:“三哥,此战我军举一国之力,何愁拿不下一个楚门关,他萧策就是再调二十万大军来又如何,当年的十万大军不也是被我打得落荒而逃。”
拓步札克避开舞女,无言叹气,“王上,褚攸国如今不同于十多年前,萧策此次派重兵前往楚门关,且由当朝太子代御亲征,我担心还有秦家军重出,决不可掉以轻心。”
拓步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怕什么,不过是一张被我王军打断的战旗,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加上一个所谓的秦家人,有何所惧,褚攸国人不会以为一个小毛孩和一支被遗弃的军队就能打败我王庭三十万大军吧。”
拓步札克听到王上此言心中无力,恨铁不成钢地甩下一句“随你”后离开王帐。
而拓步延在他走后依旧嬉笑饮酒,只眼神相较之前却清明许多。
三日后,崔横渠带着大军终于到达楚门关。
这些天,在边关将士竭力抵抗之下,西北防线还是被攻退二十里,如今巴库勒尔族距离楚门关仅有六十里。
崔横渠看着这两日的战报,皆是奋力抵抗后战败,但又有些不同,他指着其中的两次对抗,“这两次战前领兵的是谁?”
“回元帅,是守城官麾下副尉何安。”
崔横渠看着这战报不解,“是他?我曾经看过他的战报,”疑问的话到嘴边崔横渠却没有说出口,“算了,宣他来见我。”
秦三姑娘知道崔横渠这是发现其间端倪,她相信崔横渠的判断,他身为主帅,必然是能担起这个名头的。
何安被叫到主帐时以为自己是何处有差错,一声不响就跪下来。
崔横渠倒也不急着叫他起来,拿着战报指着他两次对敌的记录,“本帅问你,这两次的领兵之策是你自己想的吗?”
何安一时顿住,欲言又止,“此番计策确实是微臣所思,”挣扎一番后还是说出事实,“只是属下思虑不全,我家夫人这才补上其中不足之处,望元帅恕罪。”
崔横渠将战报放下,稍微用了点力,又让何安误会,立马磕头,“元帅恕罪,属下绝未泄露军机,我家夫人善于用兵之道,只是为我分忧,她什么都不知道,元帅要罚,罚我便是。”
崔横渠闻言笑了,走过去扶起何安,“何副尉误会了,本帅来边关是御敌,不是问罪的,况陛下有口谕,若在边关遇见有才能之女眷,可让其入军,由秦副将安排。”说着指向身后侧边的秦三姑娘。
何安还未理解过来,“秦副将?是女子?”
崔横渠颔首,“秦副将乃是威远大将军、曾经的征西兵马大元帅秦鹤年秦元帅之女。”
何安立马拱手行礼,“属下失敬,见过秦副将。”
秦三姑娘点头示意知晓,“何副尉多礼。”
何安见秦三姑娘这样子应是不愿多说的主儿,便大胆问起崔横渠,“元帅,属下斗胆一问,您是如何知晓此御敌之策并非属下所谋。”
崔横渠上下打量着何安,“其实我昨日便与秦三姑娘到了楚门关,期间得知许多消息,比如何副尉新婚,比如韩都司之女在其父病重时替父出征,若本帅没来西北,怕是都不知这些妙事。”
崔横渠看着远处山间的寥寥烟雾说起出征之前的事,“西北战局不稳,前方的战报本帅每日都会研究,好几次看见何副尉的名字在上面。说起来,何副尉用兵之策也算是妙计,但有些地方思虑不全,本不易察觉,但你几番兵败都是因为让敌人无意钻空子才败下阵来。”
崔横渠又拿起案几上的战报给何安看,“你这两次出兵虽都战败,但敌人也没落着好,且此次兵策堪称完美,只是敌人如今也会用我褚攸国的兵法来克制我们。这两次虽然补上你思虑不足之处,但补策之人与你的谋算风格不同,自然一看就不是你自己想到的。”
何安恍然大悟,“多谢元帅指教,属下这就回家将此好消息告知夫人与岳父。”
崔横渠将何安送至帐外,“直接带着你夫人来找秦副将便是。”
何安应后离开军营,崔横渠看着何安的背影不见,又扫视一下军中,“我开始还担心他们会不服我是小孩子,如今看来,他们比我们更想要停止战争。”
秦三姑娘看他便问道:“殿下已经想好请缨挂帅究竟为哪般?”
崔横渠侧头看向秦三姑娘,“想好了,孤为储君,护卫百姓是吾之职责,若我为褚攸国子民,亦有御外兴邦之义务,此战不是为褚攸国打,是为吾本身而战。”
“如何说?”
“明面上看,这一场战争是陛下为我日后登基铺路,但我进宫三年,习的不是为君之道,而是御外兵策、治国兴邦的兵书通史。”
秦三姑娘听到这里便想明白当年姐姐为何要她带着家人远离京都,原来这是姐姐和萧策的计谋,“那若是没有这场战争呢?”
崔横渠凝视着秦三姑娘,轻轻摇头,“此战不可避免,不管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多少年后,褚攸国与巴库勒尔族必有生死一战,若能尽早了结,两国和谐相处,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如此有何不可。”
秦三姑娘想起收到的姐姐最后一封信,“若是秦家注定遭此劫难,身为秦家儿女我希望妹妹能独善其身,但身为一国之母我又不想你独善其身、袖手旁观。”
崔横渠拍着秦三姑娘的手安慰,“陛下与皇后娘娘筹谋数载,他们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由我们来完成。”
秦三姑娘也在此时明白,姐姐让公主从默州到甘州投奔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