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囚牢》初何晨

4、第 4 章

　　寸心仰头，只感觉这夜里的风似乎更添凉意。

　　摩昂太子恨恨地捏紧三棱锏，回头问寸心，“你们成亲这千年来他都是这么对你的？”

　　“差不多。”寸心敛起笑意，闭着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回头挽着摩昂太子往海里走，“所以哥哥，等以后我有了嫂子，要千万记得别这么对人家啊。”

　　有些酸楚，只有亲身体会了方知何等的寒凉，她不希望身边再有人去体会了。

　　摩昂道：“你放心吧，我岂会是那种人。”

　　兄妹二人回了龙宫，龙王和龙后都在正殿坐着，想是已经听了虾兵蟹将回禀，面上已不见焦急神色。

　　摩昂将岸上的事情细致回禀了龙王与龙后，特意提到了杨戬拿来的那枚丹药。

　　“所幸大事化小，只要杨戬那厮不再回来，此事咱们也可就此揭过，不必上报天庭了。”龙王抚着胡须，“那枚丹药当真有杨戬所说的用处？”

　　摩昂点头：“太上老君的丹药自是好东西。”

　　龙王思索片刻，“既如此，我舍了这张老脸去天庭求上一颗丹药也无不可，夫人，你明日备上一份厚礼，届时我带到天庭上去。”

　　龙后应诺。

　　“父王。”却是寸心出声打断，“寸心重伤初愈，就服食老君的丹药恐怕身子会经不住，不如再过个一二百年，父王再去替我向老君求个丹药来。”

　　龙王沉吟一番，“如此亦可，便照你说得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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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戬在西海这么一搅合，龙宫上下所有人都感觉疲惫不堪，如今此事告一段落，寸心在正殿坐了一会儿就借口乏了回了寝宫。

　　直到回到这个只有自己的地方，寸心才敛了神色，疲惫不堪的倒在床上，视线落到床边的窗外，望着外面游过的小鱼小虾。

　　那里不是什么风景，但是过去的一百年里寸心往往能坐在这里一待就是一整天。

　　亦如她曾经在杨府时，围着一个小小的四合院，望着门口痴痴发呆。

　　父王曾说，受了这三百鞭后，她依然是尊贵的西海龙王三公主，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曾真正走出来过。

　　过去的一百年间，她坐在这里发呆时，头脑中一遍遍的回忆起和杨戬在一起时发生的事情，想着杨戬如何千年望月，如何久不归家，如何对不起她。

　　寸心以为自己会记着一辈子，可直到今日见着杨戬，她才恍然发现，记忆中的一幕幕已经深深刻在了脑海中，但是因记忆而起的情绪，却似乎已经淡了很多。

　　若是从前杨戬因为嫦娥将她抛下，她一定会闹得整个杨府家宅不宁，可是今日，即便她心里难受，却仍能维持住表面的平静，不让父母和哥哥担心。

　　只是再见到杨戬，杨戬眸中的怜悯让她觉得心累，伪装出无事的样子应付身边关心她的人更是让她觉得疲惫不堪。

　　回想起今日见着的杨戬，他做了司法天神一百年，按天上的时间算仅短短三个月，身上的气势比之从前已是凌厉了许多。前几日见着的四姐姐敖听心，明明只比她大几岁，已经开始帮着东海龙王布雨。还有自家哥哥，陪着唐僧一路西行取经，如今也已经是南无八部天龙广利菩萨。

　　所有人都在往前走，只有她自己还被困于过去的记忆中无法自拔。

　　一滴眼泪从眼角流出滑过脸颊，垂落在床上。

　　寸心叹了口气，一道法力注入墙边的窗户上，窗户渐渐变成了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外面的风景，这风景无用，就别再看了罢。

　　为了让自己有出息一点，既然所有人都盼着她早日走出与杨戬和离的阴霾，那么她便试一试吧。

　　或许，放过了杨戬，也就是放过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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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陷入无尽的梦境中醒不过来，一直到第二日龙后来唤她，才将她从床上惊醒。

　　龙后爱怜的拍拍她的手背，“怎么睡得这么沉？快起来梳洗吧，你哥哥回来了。”

　　寸心睡眼惺忪间准确捕捉到龙后话中之意，“敖烈回来啦？”

　　“要叫哥哥，怎可直呼其名，叫外人听见又该说你不懂事了。”龙后转身从衣柜中取出一套衣服来，“快些起床，你哥哥的师傅和师兄们也来了。”

　　唐僧师徒五人到了西海，西海大摆宴席热闹了一整天。

　　寸心自受伤后更容易疲惫，可熬不住这么长久的热闹，偷偷离席往龙宫的后花园处躲清静去了。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就听见有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

　　睁开眼，就见一身白衣风流倜傥的三哥出现在她面前。

　　寸心瞥他一眼，复又阖上眼皮。

　　敖烈扯了龙宫里的一条水草，伸到她的鼻端搔她的痒。

　　寸心一开始尚能忍住，后来忍得小脸泛红，睁开眼冲他呲牙，“敖烈！你敢再幼稚一点吗？”

　　敖烈这才慢悠悠松开水草，“我就是来看看我那狠心的妹妹，百年未见哥哥了，竟对哥哥一点都不亲切。”

　　寸心鼻尖轻哼一声，“我对你亲切，好像你从前少欺负我了似的。”

　　“这个……打是亲骂是爱嘛。”敖烈到她身边，推搡她，“往那边坐坐，给我腾个地方。”

　　寸心翻白眼，到底给他腾个位置出来。

　　“我看看你的伤。”敖烈刚坐下就搭上了她的脉搏，“百年前你挨打时我看在眼里，后来听说你因这顿打差点丧了命，我就一直担心。”

　　寸心嗤笑一声，“这才有个哥哥的样子。”

　　调笑两句，敖烈变得正经起来，“大哥和我说了昨日杨戬来的事了，你不要担心，我明日就上天庭去老君那里给你求一颗丹药来。”

　　寸心摆摆手，“算了吧，你哪有那么大面子，我这伤又不是眼看着就要死了，且拖着吧，总有养好的一天的。”

　　敖烈却不乐意，“我虽没这么面子，可是我大师兄有啊，他今儿吃了咱们家的饭，明儿我就去求他找老君讨要一个丹药。”

　　“听说大圣为人重感情，你们师兄弟一场，你若是跟他提了，想来他会为你去跟老君开这个口。”寸心唇角一勾，“可是大圣到底和老君有过节，大圣若去找了老君，老君即便不直接拒绝，可若一言一行间透出些许不耐烦之意，大圣也只得受着，敖烈，大圣是你大师兄，你当真舍得让他受这份罪？”

　　“自是不舍得的。”显然寸心所说之言敖烈此前不是没想过，他没有遮掩脸上纠结之意，“可是我也不愿见你总是这么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寸心嫌弃的瞪他，“哪有病恹恹啦？明明好得很。”

　　为了证明自己身子好着呢，寸心忽而眼前一亮，拽着敖烈往花园更深处走，“对了，我有个东西要送你。”

　　龙宫花园深处，兄妹二人来到一片珊瑚丛边，寸心往珊瑚丛中走了两步，在一块松软的地面上踩了踩，点点头，“应是这里了。”

　　敖烈好奇：“这里有什么？”

　　寸心扬了扬下巴，手中变幻出一把铲子，递给敖烈，“你来挖吧，这里面可有好东西。”

　　敖烈虽不解，到底还是心疼妹妹体弱，认命的接过铲子，在寸心所指的那处松软土地挖了起来。

　　一铲子接着一铲子，挖出来的土渐渐在旁边堆起了一个土堆。

　　当风流倜傥的小白龙变成了一个灰头土脸的土包子时，挖土的铲子才隐隐约约碰到了一个铁制的箱子，这时候小白龙已经差不多挖出了一个一人深的深坑里。

　　敖烈此刻已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自家妹妹，随手抹了把额头，“我说寸心，你是有多无聊？”

　　寸心歪着头看他笑，“如果容易挖我至于让你动手吗？”

　　见敖烈要发脾气，她忙又道：“我身体孱弱。”

　　敖烈：“……”

　　敖烈出离愤怒了，把铲子一扔，“你身体孱弱你还有心思耍我玩？从小你就这样，借着父王母后的宠爱欺负我。”

　　“少废话，这坑还是我当年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呢。”寸心蹲在坑边，指挥小白龙，“快快快，把那两个箱子抬上来。”

　　箱子三尺见方，里面装着的东西十分沉重，多亏了小白龙力大无穷，抱着两个箱子借力跃到地面上，箱子还没打开就已闻见浓浓的酒香。

　　敖烈的酒瘾被勾了出来，问：“这是什么？”

　　箱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锁，寸心动了法力，小锁应声而开，打开箱子，四周顿时被酒气弥漫。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六坛子酒，坛口被寸心用了法力细细密密封住，饶是如此也有酒香蔓延开来。

　　敖烈咽了口口水，肚子里的馋虫瞬间被勾了出来。

　　寸心抱起一坛酒，鼻子轻嗅，无比满意的点头，“好香啊。”

　　她也不讲究，直接盘腿在箱子边坐下，把酒坛子揣到了敖烈怀里，“给你。”

　　“给我的？真是给我的！”敖烈挑眉，嘴上虽然问着，但已经老实不客气的打开盖子，使劲的闻了一鼻子，脸上的表情再满意不过，“你自己酿的？”

　　寸心在西海龙宫长到三百多岁，平时乏于修炼，最经常做的就是跟在龙后身边学做菜酿酒，因而他对寸心的手艺他还是有信心的。

　　“当然啦？”寸心指尖绕着酒坛子打圈圈，“这是当年我在你成亲之前埋下的，准备待你成亲那天送给你作贺礼，只不过后来……”

　　后来兄妹两个各有各的难处，竟都是有家不能回。

　　寸心拍了拍酒坛子，重新挂起笑意，“不过也有好处，这酒在龙宫地下埋了上千年，酒香更甚以往，权当庆祝你被封了菩萨吧。”

　　“呦，我被你欺负了这么多年，终于见着好处了……”敖烈大喜。

　　还不待他把感谢直言说完，二人身后忽然传来嬉笑声，“嘿嘿，没想到海鲜妹妹你居然还有这等手艺。”

　　话音刚起，敖烈和寸心两人只觉得眼前一阵风过，定眼再瞧时，只见二人不远处假山上坐着一个猴影，不是孙大圣是谁。

　　只见孙悟空手里捧着个酒坛子，赫然是从箱子里顺来的，他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整个人一个激灵，“啊，这酒好喝，嘿嘿嘿海鲜妹妹不知道你西海可还有这酒？”

　　眼睛直勾勾的往寸心身边另一只箱子里瞧。

　　“大师兄！”敖烈见着孙悟空的第一眼就是把酒坛子往怀里塞，心说这酒在他手里打了个圈怕是就要被他大师兄给抢了去了。

　　寸心道：“大圣来得不巧，千年的陈酒没有，几十年的倒是还有一些。”

　　“几十年？”孙悟空眨眼思索，连连摆手，“不好不好，既叫俺老孙闻见了这千年的酒，那几十年的俺老孙可不要。”

　　“这……”寸心犯了难，与敖烈对视一眼。

　　只听假山上的孙大圣嘿嘿一笑，“我说海鲜妹妹，不如你把这两箱子酒送给俺老孙，俺老孙就上天去找太上老君帮你讨要一葫芦金丹，你看使不使得？”

　　寸心一愣。

　　第一想法不是深究孙悟空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他们兄妹俩说话，而是探手从敖烈怀里把酒坛子抢了回来，与其他酒坛子凑做堆，往大圣跟前一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成交！大圣您拿走！”

　　敖烈：“……”

　　我果然还是受欺负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