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兵孤城》南木淡台

20、回来

　　这顿饭自然没有多和谐欢乐，她吃过便独自打车走了。
　　彦召朝连建成手一摊，“我尽力了。”
　　“我知道，她肯坐下来吃饭就是给我面子了。”
　　“你们怎么回事，她平时跟我见面绝口不提你们家任何一个人。”
　　“我以为挖开了某些事情的真像能帮她做出选择，结果是她放弃所有的选项。”
　　“你可真够笨的，你们都是真像的一部分，她没有道理选择谁放弃谁。你挑这么个时候来是什么意思？”
　　“想看看她愿不愿回长沙过国庆节，如果愿意我们三个一起回，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她不会一起的，你只能跟我一起回去。”
　　其实连建成猜得到结果，不过就想看看她是否已经有所缓解。他尝试着拨一下电话，仍旧是被拉黑的状态。他们父子再次被她拉黑一个多月了。
　　“彦召，我以前没发现她这个人这么拧。或许……”
　　“停。或许后面的内容不要讲出来。你我皆凡人，她也一样。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她不是一个没有底限、自私的人，只是不愿伤害谁却又无力解决。这不也是你为什么会从长沙大老远飞过来的根本原因么。”
　　“我不是小年轻了，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哄女人。”
　　“老连，这不是哄。一开始就不要留下心结。你千里迢迢难道只是为了放弃？”
　　“我也知道被人当替代品这个事情很伤人，但她这个样子只是心结么？”
　　“看上去似乎是世俗的问题纠缠，但根本问题是心结。慢慢来吧，她这个人急不得。言尽于此，再多就是纸上谈兵了。你儿子怎么样了？”
　　“我们很深切的谈过了，他说他会去分清楚究竟是什么感情。”
　　国庆时单焱没有回老家。她一个人留在了上海，今年的国庆与中秋在一起。八月十五那天她去了东海。
　　丈夫与儿子没有墓地，骨灰都撒在了他们生前都喜欢的东海。
　　她想跟他们一起过中秋节。
　　她将买来的桂花酒酿洒在地上，“买的没有自己做的好，你们爷俩将就一下。”
　　又摆上爷俩生前爱吃的水果和熟食，“还没到时节，水果未必是最好吃的时候。”
　　然后就坐在地上远眺港口。“时间可真快呢，距离我最后一次见到你们已经快两年了。可是父母已老，我也不能长居上海，不能常来看你们，你们要照顾好彼此。再过几年儿子你就是帅哥了，可你爸爸却年纪大了，你千万不要让他挑太漂亮的女朋友，即使是在天堂里，娶妻还是要娶德的。”
　　“人这一辈子真的是要看开些，食不过三餐眠不过三尺，当下过好才是最重要的对不对。可是老王啊，我不知道怎么去处理这样复杂的关系，都是好人，都不能伤，你能告诉我该怎么样吗？”
　　“老王，如果你还在，大体会劝我遵从内心的第一本能。什么都能辜负，不可辜负本心。你奔五，我奔四，你在你的天堂里奔，我在我的红尘里奔。要不我们比比谁活的更幸福呢？”
　　上一次仓皇的离开上海时觉得世界已离她远去。逝去的都希望活着的喜乐平安，她活得开心快乐是对逝者最大的尊重。如今再回到东海，她想她已经放下了。
　　本想在上海过一个完整的国庆节，算是陪父子俩最后一个假期，算是与以往告别。
　　休到第五天阿姨打电话来了，说是叔叔应酬喝多了酒，摔倒后中风了。
　　所有的结局她都想到了，没有想过是这样。
　　抢救过后，医生告知他们叔叔将半身不遂、勉强言语。
　　现妻是个只有卫校学历的年轻护士，比她还小十几岁，就会抓着她哭；前妻着急企业的管理权，围着她不停的唠叨。
　　虽然大家都在医院守了一天一夜连家都没回，她还是拉了弟弟和前、后两妻一起进去。人已经醒了，再不愿意见面也要见面
　　公司的法律顾问在现场，“现在跟单董确认一下企业的有关事宜，因您是中风而非身故，所以不适应您遗书中对于企业股权和管理权的处理，只适用于生病时管理权的处理安排。现场与您有法律关系的妻子和儿子都到了，请您明确一下企业管理权移交给谁，如果可以，请尽量用语言表达。”
　　“儿……子”
　　“您说的是儿子，如果我复述正确请在此处签字或画押。”
　　叔叔的手颤抖着去按印泥，弟弟就在病房里跳，“我不要管，我西点学得好好的，才不管什么圈地盖房子的事情。”
　　大伙都看着他，他一转身把单焱推出去，“让我姐管，她干过这个让她去干。你们要是让我管，我三天就败光这个家当。”
　　他说的未必不是真的，叔叔那沾了印泥的手指停在空中没有动。
　　可是他很不愿意让单焱管，自已说的因果报应的那句话还热乎着，转眼就变成了自己的笑话，他不甘心。
　　可是他交给谁？前妻，不可能！现妻，更不可能，老单家其它的子侄呢？如果有其它的子侄可以用，这些年何至于一个人在拼，连半个帮手都没有。
　　虽然中风了，可是他还有基本的认识。挣扎犹豫许久将手指向单焱，毕竟管理权不是继承权，公司的章程里对于职业经理人的股权赠与有明确的规定，只有10%的分红干股，只能分红不能兑现。
　　单焱皱着眉，看着律师起草的管理权合约迟迟不下笔，不是因为条款比较苛刻，也不是责任重大，是她不想再淌这浑水。
　　“这个事情有点突然，合同先放着，我再想想吧。”她拿了包出了病房。
　　往事太惨烈，她不想再触碰。
　　阿姨却追了出来，“焱子，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会帮你弟弟的么？”
　　“我是说如果他继承公司我会帮他，不是代管。而且那个人还活着呐。”
　　“他这个样子也就只是在喘气，你不管，难道让那些外姓人去管？那这个公司很快就会被人瓜分了。”
　　“你也可以管啊，虽然是前妻，但你是他儿子的妈，将来最大指定继承人的妈。”
　　“我们离婚时签过协议的，他给我固定资产给我钱，但我不能管他的公司。我们当年就是因为这个公司才离婚的，你说他会让我管这个公司么？他会放心么？他不放心！他怕我娘家弟妹侄儿侄女把这个公司吃了！”
　　“那他更该怕我把公司掏空，我当年可是转走了他帐上十个亿！”
　　“他已经低头了，你还要怎样？嘴上没说，他心里还是有数的。你以为他为什么喝多了会摔下来的，因为就在前几天，他那个因为龙华系案子坐牢的同学死了。申请的保外就医眼看要批了，结果死在了冰冷的牢里。”
　　她抬头看着阿姨。他是后怕了？庆幸了？还是感悟了人生了？
　　她很嘲讽的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我放弃我还算不错的事业重操旧业是有风险的，我快四十了，我救了你们谁来救我，谁管我生老病死？”
　　“你不是还有连校长嘛。别挑了，那样的人你是真没资格再挑三捡四的。”
　　她气结。“是我挑不挑的原因吗？”瞪了她两眼转身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