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兵孤城》南木淡台

19、离开

　　顾家年不太高兴，他与她认识不短了，最亲近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他替她推拿的时候。他难道就真的只是个书呆子不召女人待见；还是长年在一线城市生活的经历让她对于彦召这样的人处得更自然更有共同语言些？都说年轻是优势，他却越来越没有优势。
　　他一个人闷闷的开车回了学校。
　　连建成看她靠在车窗上发呆，“你会回上海么？”
　　她转过脸，“上海？干嘛回去？”
　　“瑞银中国区总部在上海，你打算让他两头奔？”
　　她失笑，“哪跟哪。兄弟而已。”
　　“兄弟？我们也是兄弟。”
　　“他不一样，他是真兄弟，你们父子不算是。”
　　连建成听她这样一说，堵在心里的那口气终于呼出来。“你还没有想好么？”
　　她诧异的转过脸，“不是早想好了？你还没老就如此健忘了？”
　　“在你心里我是你什么人呢？”
　　“朋友、亲人，都算。”
　　“仅此？”
　　“连建成，我们不是方外之人。你们父子要彼此顾及的。”
　　“我其实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你太像我死去的太太。”
　　单焱最近已经被各种意外的故事锻炼到内心无比的强大，听到连建成这样讲居然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有多像？外表还是气质？”
　　“外表相似，但主要是你们俩的气质，外表温淡内心坚强。当年我在外省部队任职照顾不了家，老爷子借调北京军医院也很少回来，她一力挑起了全家重担。这样的印象在顾家年幼小的心里形成了不小的投射，所以我觉得他把恋母情结当成了爱情。”
　　连建成选择挑明这样的背景其实有些残忍，这对于顾家年而言不知是好是坏，如果他恋母，不是单焱也会是别的类似他母亲的人。只是大抵对于连建成而言会少了这些尴尬和冲突。
　　可是他连建成又是什么心理，因为她像他死去太太？
　　她周六随堂学习的时候，看似无意的问老爷子，“顾家年长得像他妈妈多些是吧？”
　　老爷子闪着贼亮的眼珠子看了她两眼，“像我女婿多点，他妈长着一双大双眼皮，就像你这样子的，厚到像是做失败的双眼皮手术。”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双眼皮惹您了？”
　　“双眼皮没惹我，人惹我了。你还没挑好？到底是选我女婿还是我外孙？”
　　单焱慌忙看了一眼诊室的病人和学生，这老爷子看着是个顽童，眼睛却毒得很。她强自镇定道，“你的继子彦召更合适。”
　　“你可拉倒吧，你们俩就是躺一张床上也点不着火。”
　　她把病历往桌上一拍，“注意措词啊，也不怕影响在病患中的形象。”
　　“行，下了班咱爷俩好好唠唠。把病历捡起来干活。”
　　顾家年到医院来找他们的时候爷俩正举着冰淇淋甜筒坐在花坛边谈心。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场景，那时他妈妈还是医生，跟老爷子在同一个医院上班，他因为太小只能拴在他们的诊室里玩，到了中午吃饭时才能去花园里透透气。那时候祖孙三人会拿了饭盒坐在树下一起吃。
　　可是后来，外公被借调，外婆重病他年幼，小姨还在读大学，这家里无人照顾且经济与时间都不算宽裕，他妈妈才决定辞去医职。一开始也只是想略宽松一点而已，不想妈妈是从商的好手，不过几年便做成了上市企业。
　　只是待到可以幸福团圆时，她却独自去了天堂。
　　单焱抬头看见顾家年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向他招招手。
　　他过去在她身边坐了，“你们不怕中暑么？”
　　“心静自然凉，况且体内吸收的空调寒气还是要散出去才好。你妈气质很不错。”单焱手上拿着从老爷子钱包里抽出来的相片。
　　顾家年接过去，这个相片是他妈妈公司上市那天照的，光芒四射。
　　“她虽没有小姨漂亮，可气质上胜过小姨不少。这是6年前在深交所照的，那天也是她41岁的生日。可惜我在考试没有去。”
　　“你很小便独自去到异地他乡求学，想她么？”
　　“想啊，刚到上海的时候我连袜子都不会洗，浓油赤酱的菜也吃不惯，不止一次的在电话里跟她哭过鼻子。”
　　她看看祖孙俩的表情，原来连建成说的是真的，不是只顾家年，连老爷子收她做徒弟都是因为她像那个死去的人。
　　他们心里有思念有亏欠，统统都寄予在她身上。
　　她再次向总裁提出了外派申请。
　　总裁知道家里这混乱的现状，同意她出去几个月安静一下。最后她选择去到熟悉的上海。
　　她暂离长沙前往上海的时候没有让父子俩知道，连建成从顾倩茹处得知时她已在前往机场的路上。安检口她回头看了一眼，连建成正跑进来寻找。她关了手机隐藏进人群中没有给他最后道别的机会。
　　飞机落地浦东时，她收到了很多条信息，有父子俩的，也有彦召的。她给彦召拨了电话，那头连忙问她在哪。
　　“浦东T2，正在出站。”
　　“我在你左前方，看见了么？”应该是有人通知了他。知道她的航班也不是什么难事。“倩茹中午在电话里大约跟我讲了。你真打算就这样了？”
　　“他们人都很好，可我替代不了那个在天上的人。我也只想做我自己。”
　　“逃避又能解决什么？”
　　“谁说我是逃避？我是来工作的。”
　　“又或者你还是考虑我吧。”
　　单焱捶他两下，“你能别掺和么？幼不幼稚。送我去我们的上海分公司报道，然后送我去住的地方，再请我吃晚饭。”
　　彦召看她好像真的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终于放下心来，给倩茹打了个电话说人接到了。
　　到了上海便是忙，总对总的项目之前没有启动过，她要做的是带队启动二至三个项目。那天正在通用汽车金融的办公室里谈合同条款，彦召打电话问她在哪，她说在通用谈项目。他说他正好也在通用金融附近谈投资合作，不如一起吃个晚饭。
　　她想着平时忙一周最多只能见两面，就加快了商谈去赴约。到了西餐厅才知道连建成也来了。
　　她犹豫了两秒走去，“出差到上海？”
　　“对，顺便来看看你们，还适应么？”
　　“我在这工作过十多年，比长沙要熟。”
　　“今早从岳阳送过来的，带两篓给你们尝个鲜。”已近国庆，又是湖鲜上市时。连建成将一篓新鲜的青菱角放在她椅子边空地方，她看了那熟悉的篓子，心里有情绪在动。
　　“谢谢。”
　　连建成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她的表情和现在很相似，礼貌却疏远。
　　彦召看她不咸不淡的表情在一旁只剩干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