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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看不清脸的黑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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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余程安来说,看见这些本不该看见的东西的经历最早应该推算到她刚刚可以完整记事的七岁那年。
余程安的老家是东北的,记得那一年临近年关,家里父亲这边的亲戚齐聚一堂,大家在一起吃过饭之后因为也没有别的娱乐方式就聚在一起聊天,聊工作聊生活聊这一整年经历的新奇事儿。
也是在那年,余程安家非常赶时髦的安了一部有线电话,那时还是没兴起小灵通的阶段,所以能够用家里的有线电话给远在另个省份的亲戚们送去祝福,互通消息在余程安家所在的小镇上还算得上是新鲜事儿。
大人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远在千里外的亲戚们,这时余程安她爸就说:“既然大家也都挺想哥哥姐姐们的,咱就给他们打电话问候一下吧。”
那时,跨越省份的电话被叫为长途,按分钟计费非常费钱。所以即便是家里装了座机的人家也很少打长途,毕竟那对于穷人家来说,跟烧钱无异。余程安家在周围的众多亲戚家里还算是日子过得比较充裕的,她爸又是个比较好面子的人,见大家都蠢蠢欲动的却没人打算做那个冤大头,脑袋一热就带头说了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显得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推拒了两句:“那怎么好意思啊,很费钱的呢。”
“哎,怕什么,一年也就这一次而已。来来,大家都坐过来,商量商量先给谁打。”余程安她爸见众人都有些畏畏缩缩的,莫名的有了种大家长的感觉,更是大气的邀请众人道。
一群大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商量着打给谁和问些什么,余程安则自己在客厅中央无聊的转圈圈玩。
转着转着,她就发现客厅的门外,黑糊糊的走廊里站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黑影。
余程安回头看看围在电话旁的几个大人,没有人注意到那个黑影。
余程安家客厅和里屋中间只隔了半堵带着玻璃窗户的墙。女性长辈们坐在里屋烧热的土炕上聊天,男性长辈们在客厅的电视旁研究电话要打给谁。客厅里借着卧室的灯光有些昏暗的黄,大人们为了省电就没点客厅的灯。所以客厅外只能看见一片漆黑。
“谁呀你?”余程安小的时候胆子非常小,但那天大人们就坐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所以她虽然有点儿紧张却没怎么害怕,只当是邻居来找父母有什么事而已,于是小大人般的开口问。
余程安站在客厅中央,离黑影大概三四米,大人们因为都在七嘴八舌的聊天就没人注意到余程安在干嘛,而且余程安小的时候话就不多,说话的声音还很细小,所以她的问话刚出口就被大人的喧闹声压下去了。
余程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黑影就站在那里没动,于是上前两步,缩短了她跟黑影间的距离又问:“你是谁呀?”
但黑影没回答,还是一动不动。
余程安这会儿已经完全不感觉紧张和害怕了,她只是有点儿生气,这人谁呀?也太不懂礼貌了,自己都问了两遍他是谁了,他却连一句话都没回答。
之所以余程安觉得是他不是她,是因为她走近了些后,依稀看出来黑影的轮廓是个男人,只是拉近了距离后,她依然看不清黑影是谁和他到底长什么样。
“你找谁呀?”有些生气的余程安这句话问出口就提高了嗓门同时语气也不太好。
“……你爸呢?”终于,黑影开口了。但他身子还是没动,只是盯着客厅的众人,向着余程安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余程安懵了,回头看了看,又向着众人围在一起的地方指了指:“喏,那不就在那儿么?你是三叔吗?怎么不进屋呢?有事吗?要我帮你叫我爸出来吗?”
听声音,看轮廓,余程安总感觉这黑影像是住在她家后街那个爱喝酒的三叔。
余程安这时就更放心了,又往前走了几步。两人面对面的距离连两米都不到了。余程安还往屋子里让着黑影。但就算两人距离这么近了,她发现自己还是看不清这黑影的脸,这人的脸部就像笼罩了一层可以吸光的黑色薄雾一样,余程安还盯着看了有一会儿连五官都没分出来个数。
“你爸呢?”这人又问。还是机械刻板的问题。
余程安忽然心里一动,后知后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自己跟黑影的距离。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黑影根本不像是能跟她交流的样子。自己刚刚明明都说了那么多话,可对方并没有做出一个正常人应做的正常对话反应。
在对方又仿佛复读机般问出了那句话后,余程安盯着眼前的黑影,向后喊了声“爸。”然而大人的声音实在太吵闹,余程安她爸压根儿没听到余程安喊他。
没辙的余程安赶忙往回跑了两步,用上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爸!”
这下子,大人们的声音终于逐渐小了下来,而余程安她爸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她问:“怎、怎么了?程安?”
“有人找你。”余程安无奈的手指客厅门口的方向,看着她爸道。
“谁呀?”这下子客厅里的男性长辈都被余程安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眼睛齐刷刷的看向黑影在的位置。余程安她爸更是有些好奇扯着脖子看向门口,下意识的问道。
“没人啊。”长辈们也都看了过去,却发现门口的位置空空如也,别说人影,门口连一丝光亮都没有。
“啧,程安,大人聊天呢,你别闹!”余程安她爸还以为余程安是为了吸引大人的的注意力,才谎称有人找自己。
余程安听到大人们的话,惊讶的回头,果然,就她转头叫人这么一瞬间的功夫,门口的黑影已经不见了。大人们都拿看小孩子胡闹般宠溺的眼神看了看她,就没再搭理她。
而余程安却急了。她跑到客厅门口,顾不得害怕长长的一片黑暗的走廊伸着脑袋看。黑暗里什么都没有,再远一点儿的地方就是大门了。大门没有被开关过的迹象,况且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如果大门被关,是可以听到‘咣当’的响声的。
没有,痕迹没有,声响没有。就好像刚刚她看到的黑影原本就是她的错觉一样。
余程安不死心,她跑回了她妈的身边,又跟她妈说起了这件事。
“刚刚我三叔好像来找我爸了,不知道什么事儿,但后来也没说别的就走了。”
“谁?你三叔?不会是又来借钱买酒喝吧……”余程安她妈推测着。
“不知道,但明天你可以问问我三婶儿,应该就知道了。”余程安可不想承认自己刚刚看错了人或者出现了什么幻觉,如果那黑影儿不说话,她或许会以为他是自己幻想出来的存在,但那黑影明明还问了余程安两句“你爸呢?”,这下余程安可就没法说服自己了。
以前的大人总说,小孩子的心思纯净,眼睛也比较灵,可以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如果照这么说的话,余程安那天就应该是看见了什么大人看不见的‘东西’了。
因为第二天,余程安她妈确实去问了余程安的三婶儿,却被告知她三叔前天就出远门了,还没回来。
余程安始终没搞懂自己那天看见的轮廓像人却看不清面貌的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们家爷爷奶奶死的早,也没人懂这方面的事,于是她后来只能作罢,但这个记忆,直到她工作后的此时,她还记忆犹新。
不过后来余程安大一些以后也听长辈们说起过发生在身边的邪门事。那就是余程安二伯家的堂姐余芮雪三四岁的时候也看见过大人看不见的东西。
那时候她二伯家院子里种了棵树,余芮雪有天晚上说什么也不睡觉,就指着院中间那棵树的树枝上喊:“奶奶。奶奶。”一边叫一边哭怎么都哄不好,也分不清孩子是吓得还是想她奶奶想的。那个时候余程安她们奶奶已经因为淋巴癌过世了。余程安比堂姐小三岁,她连自己亲奶的面都没见过。
余芮雪整晚的大哭又发烧,打了针吃了药也不见好,后来到底是请了镇上有些本事的老人给看了看,老人命令余程安二伯马上把院子里的老树连根砍掉,又把二伯家屋子里原来遮窗户的纱帘换成了不透光影的棉布窗帘,堂姐余芮雪发烧哭叫的症状才彻底消失了。
所以后来即使余程安还是没弄明白那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黑影又到底是不是人,她都不在乎了,反正这世界上不合常理的事每天都在发生,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很多事情原本就是不存在答案的,她又能刨根问底的追究出什么来呢。况且那天那个黑影,除了她,满屋子大人没一个看见的,她就想找人佐证都找不到。又怎么跟别人证明自己说的确实不是胡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