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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临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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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的前一天,母亲就开始张罗着准备东西。
中秋我们吃的月饼都是母亲亲手做的,父亲用竹子在编灯笼和纸船,灯笼是晚上挂在房檐上,纸船是明天晚上我们去小溪边放的,我在旁边看着父亲做灯笼,阿狼在帮母亲打打下手。
村里人这个时候该赶集的赶集,该准备的准备,最闲的就只有孩子了,因为中秋,村里放了三天假期,孩子们不用上课,就开始到处乱跑。
李二狗来到我家门口看见我父亲在家立马就溜了。
第二天因为要去灵溪镇看节目,我兴奋的一晚上睡不着觉。
临溪镇节日是最繁华的,好几家纸人戏都会当街表演,免费的,这些放平时可是都要收费的,除此之外还有其它活动。
午饭是最丰盛的。
母亲做了一桌子好菜,我们一家人都爱吃,吃完饭,午休过后就起身去临溪镇。
之前他们答应我的,去临溪镇上玩。
这天是真的热闹,大街上人山人海,挤的很,父亲左手拉着母亲的手,右手又拉着我的手,我又紧紧拉着阿狼的手,生怕人群把我们挤丢了。
我们逛了会小吃摊,又买了几个小玩意儿,父亲显然玩的兴致不高,只是全程陪着我们。
纸人戏就在街角。
它们在街角搭了一个小台子,周围围了一大群人,我和阿狼挤进去,父亲就在旁边保护母亲和我们,好不容易挤进前排,纸人戏刚好开始。
这场戏讲得是武松打虎。
母亲曾经和我们讲过,说武松面对老虎表现出的是多么的勇敢,尽管武松只是一个人,但是最后还是打死了老虎。
她在课上讲完这个故事时还点我起来谈想法,我回:当人在面对强大的东西时,要有勇气,要反抗。
母亲赞赏的点了点头。
她说:“阿凛,你要一辈子记得这句话。”
你要一辈子记得。
到了武松和老虎对决的精彩时刻,武松把老虎从空中抡起摔到地上,老虎一动不动,被打死了,配合着乐调和人声,别提多精彩了,全场立刻欢呼起来,我也忍不住跟着拍手。
之前只是听母亲讲并非能感受,现在倒是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戏结束,便开始了下一个故事,我们看了会,这时候街上传来躁动。
“让开点,都靠边站。”
我们立刻被吸引过去,大街上原本聚集的行人被驱赶走,不得不站在路的两边,中间留着一大条路。
中间是骑马的男人和几十个官兵,领头的男人气势震人,但是长得很让人看着不舒服。
在街角看纸人戏的人一下子就散了,我手上感到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就被父亲按在了他身后,阿狼同样也被母亲按在了身后,我同阿狼交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懵逼这个词。
热闹的街因为他们的到来一下子就变的安静下来,父亲和母亲侧过身,假装没看他们。
军队路过我们时,我好奇的从父亲身后伸出头与正往这边看的领头人打了个正着,他停了下来,跟着他的士兵也停了下来。
他盯着我,气氛很诡异,父亲把我的头硬生生的塞回来,并呵斥我说:“别看他们。”
我低下头,不再看他们。
这时,却听见领头那人开了口:“那边哪个小孩,你,过来。”
一时间我感觉周围的目光都往我这看了过来,父亲紧紧环着我,我动一下他就搂紧一点,我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在我的印象里,哪怕是我贪玩犯了错被父亲训斥时也没见过他这种表情。
我有点打退堂鼓,没动,也不敢动。
见我没动,于是那人架着马缓缓朝我们走来,气氛焦灼之际,就听见突然出现男人的声音。
“哟,宋大人到了也不让人通知我一声,好让我去接你们啊。”
临溪镇的官老爷还在小妾的怀里享受温柔乡时就被通报的小厮扰了雅兴。
他不久之前才收到上面传来的会有人来临溪的信,想着还有些时日,没想到那人这就已经到了临溪,还进镇了。
吓得官老爷不敢懈怠,连忙穿戴整齐出门迎接。
于是就有了刚刚的那一幕。
出现的声音分散了那人的注意,他的马停了下来,转过身去,朝来了问道:“你就是林明?”
“是小人。”
父亲趁他们交谈之际,赶紧牵着母亲的手带着我和阿狼匆匆离开,后面的谈话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往后看了一眼,与那人对上视线,他看着我们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又把视线转了回去,没管我们。
拐过街角,我们才停下来。
母亲神色异常的看着父亲,苍白的脸告诉我一切并没有那么简单。
“枫郎,我们该怎么办?”
父亲比之前稍微镇定了一点,他看了我和阿狼一眼,说道:“回茯苓村。”
回去之后,父亲就和母亲进屋去了,留着我和阿狼在庭院里面。
我心乱如麻,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心一直很烦躁,我看了眼屋内,他们迟迟没有出来,忍不住烦躁得来回跺脚。
“阿哥,你别急。”
阿狼很聪明,他好像看出了什么,看着我着急,伸手拉过我的手,揉了揉。
“阿狼,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说不上来是什么,就是很烦躁。
不行,我一定要弄清楚。
我松开他的手:“我去看看。”
阿狼和我一起去,父母在里屋,我们悄悄往里面走,搁着门我往里面看去,父亲拉着母亲的手,在说什么,我把耳朵贴在木板上想听他说了什么。
“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们吗?”
父亲又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楚。
什么不放过我们?父亲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母亲甩开了父亲的手,站了起来:“要不我们马上离开吧?”
离开?要去哪里?
父亲双手搂过母亲的肩,强迫她镇定下来:“这件事急不来。”
我心里充满了疑惑,后面再准备听,就发现他们已经发现我们在门口了。
“凛儿,你们进来。”
我和阿狼进去,母亲苍白的脸勉强挤了个微笑给我们:“累了吧,休息去吧,我去准备晚饭。”
实际上并没有到晚饭的时间,我怀疑母亲是故意躲开我们的。
母亲离开后,父亲就不说话了,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我看着父亲,有好多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凛儿。”
父亲看了眼我,有什么想说的,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我去忙了,你们玩去吧。”
父亲最终还是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我转过身站在原地,愣了愣。
“阿狼,我有点怕。”
具体怕什么我也不知道,阿狼上前轻轻拉住我的手。
那天晚上吃饭的时候父亲和母亲一直很安静,我默默扒着碗里的饭,偷偷描了一眼二老。
“别老扒着饭,多吃点肉。”母亲夹了一块肉在我的碗里,又给阿狼夹了一块。
我点了点头,把那块肉吃下肚,还是忍不住问道:“今天你们怎么了?”
母亲放下碗,勉强道:“没什么,凛儿别多想。”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反驳道:“跟平常相比你们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还说没事,这是没事的样子吗?”
“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有点累了吧。”
借口,母亲还在找借口,我心里清楚根本不是这样的,特别是见到街上骑马那人的时候,他们特别紧张,想到这,我又开口:“今天街上那人……”
还没说完就被父亲打断了,他叹了口气:“凛儿,不该问的别问,以后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
阿狼盯了父亲一眼,父亲移开了视线。
我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那天晚上的饭吃的极其不愉快,我们好像都各怀心事,气氛沉默到了极点。
晚饭过后,父母早早就进了里屋,阿狼也会到自己的房间,我在房间内,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心里就像压了块石头。
父亲从来没有什么是隐瞒过我的,像今天这个遮遮掩掩的状况以往是没有的,我越发坚定他们瞒了我什么事情,再加上今天白天在屋外听见两人的对话,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于是我随手拿了件披衣,拉开房门,往父亲的里屋走去。
门没有关,我伸出个头往里看,父亲正在写什么,母亲在旁边给他研墨,昏黄的灯光照到墙上,映衬出一对互相依偎的影子,明明是很温馨的画面,我却感觉不起来。
父亲说的“该告诉我的自然会让我知道”让我很烦躁。
我已经十五岁了,算大人了,以后再大点要肩负家庭的重担,父亲为什么还是把我当个孩子。
父亲近几年越来越柔和了,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锋利被削弱了好多,今天在大街上看到那骑马的人才又让我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气。
我不清楚他们过去,但是我想到也许是他的过往,想到这,我往里面看了眼,叹了口气,移开了脚步,准备回房。
阿狼的房间就在我旁边,房门禁闭,我猜也许已经睡着了,我倒是很羡慕阿狼这个年纪,无忧无虑的。
越长大,想法就越想越多。
我拉开房门,关上,准备上床,就听见黑暗中有个声音响起。
“阿哥,你回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阿狼?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回:“刚刚。”
“你去找父亲他们了吗?”
我点了点头,又想到黑暗中阿狼也看不见我的动作,才又加了句:“是啊,不过没问出口,就回来了。”
我上床才发现阿狼裹着被子,见我上床把被子给我盖上。
“你怎么想着今天跟我睡了?”
仔细想想,阿狼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跟我一起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