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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世事何知与愿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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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青恍然想起,大概半年前,也是在这条返程的铁路上,和一个老警察碰面。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个警察,他连警服都没见过,过得也是寻常百姓的日子,一天天,一年年,一眨眼就是五年。
他其实没有什么成就,也从来没有提供过什么线索,让他找的红色水晶从来都没出现过。那一晚过去,酒吧查封了,他消沉了很久,哪有心思管警察的事,后来也不知道怎的,李长青居然翻墙进了贺南翔的学校。
那天夜里很静,他在宿舍楼底下站了很久,本来也没想着非要去见一见那人,却意外碰到一个出来上厕所的。那人乍一看到李长青还有点害怕,以为撞鬼了,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才发现是人,他骂骂咧咧一声,问:“找谁啊大半夜的不睡觉?”
李长青动了动嘴巴,不动脑子的说了三个字:“贺南翔。”
说完他就后悔了,可那人早跑的没影了。李长青又等了一会儿,想着过十分钟没人来他就回去了,可他却站了半个小时,那半个小时里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直到看到贺南翔迷迷糊糊的晃下楼来,他突然就明白了。
原来他站了这么久,还是想等这么一个人。
贺南翔这人挺奇怪的,明明是他一手带大,性子却生冷的很,但是生冷又很敏锐,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窘迫。
两人隔着那坚硬的铁栅栏,李长青却生生体会到了这人的柔软。
失败从来都不可怕,李长青却怎么也想不到,是贺南翔推他重新走了这第一步。
可他却再不能后退了,迈出了这一步,过往的人,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李长青虽然算是个警察,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好警察。
这五年里,他看遍了世间所有的人,却不知道该拿这些人怎么办。尤其是梁鹏。
两年前,李长青刚刚和梁鹏绝交,却收到了消息说父亲病重,他匆匆忙忙的赶到医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眼睁睁的看着贺南翔跑上跑下,他这个亲生儿子却只能冷眼旁观,更可怕的是,他没钱。
就是那时候,梁鹏二话不说给了他一张卡,甚至连原因都没问,李长青本可以快速的赶去救急,到了医院门口却挣扎了一下,一个是他父亲的命,一个是沾了很多人命的钱,他不知该用还是不该用。
在取款机那排队的时候,精神恍惚,在医院排队的时候,更是精神恍惚。好不容易轮到他,却发现父亲的医疗卡上已经存了钱,他更挣扎了,一面想着三十万够不够,够用几天,一面又在大厅里寻到贺南翔的身影,知道又是那人帮了自己。
他不想欠贺南翔的,却一个转头又看到了梁鹏,那人也在大厅,李长青眯了眯眼睛,几乎不过脑子的将那三十万砸到了排在他身后的人身上。
那人却是沈平林。
李长青多么不孝啊,即使这样了,他都没有在父亲面前露一面。抱着沈平林冲进病房的那一刻,果然梁鹏也跟上来,两人看着昏迷不醒的沈平林,梁鹏歪了歪嘴角,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原来你是为了他。”
……为了他吗?
李长青把自己都整糊涂了。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在火车上那老警察眼里的愤恨,指责他感情用事。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老警察教训他:“舍小家救大家的道理你懂不懂?你自以为的那点点感情,比得过这世上因为他而受苦受难的人吗?”
李长青也挣扎过:“那些人又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逼的,世上那么多人不在乎自己性命的人,轮得到我去在乎吗?”
老警察说:“你这是身为警察该说的话吗?”
李长青说:“我本来也不是什么警察。”
不是警察,也不想当警察。却偏偏在这时候,又叫他撞到了沈平林。
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会毫不犹豫的为他解围。而到了没有人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疑问,只是一句:你认识……贺南翔吗?
李长青愣了一下,遥远的名字呼啸而来,吹进他的脑海,告诉他,过去的人不会真的过去,兜兜转转,他们还会再次回到你的身边,融进你的生命里。
李长青本以为这些秘密会烂在他的肚子里,没人在意也没人问,他也曾纠结过,挣扎过,迷茫过。是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他这样的警察说出去才没人信,永远都埋在最底下,不见天日,档案里没有他的名字,对接他的也只有那一人,如果那个人不在了,他连自证清白的机会都没有,还谈什么卧底不卧底的。他是什么卧底?他连国徽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不过是误打误撞,盲人摸象,最后还真叫他摸出了一条路来。
沈平林静静的听着这一切,近半年来的沉重和疲惫终于有了个出去,好似他心中隐约冒出来的那个信念终于得到了印证,忽而放松起来。
梁鹏也是一言不发。三个人看着这茫茫的夜色,各有所思。
梁鹏想,他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呢?那么久远的事,好像不刻意去想,他都已经忘了。
他只记得有个人在他脑海里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只好去找李长青了。”
然后他听到自己说:“我当然愿意了。”
可怕的是这不是逼迫,而是发自真心的。
所以到了现如今,他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该说什么呢?他难道要质问李长青,“你怎么不早说?”
他也不想走这一步的,如果不是因为李长青。
说到底,是他迈早了一步,而李长青,晚开了一句口。
所以,阴差阳错。
这时,李长青说话了:“接下来该往哪走?”
梁鹏回过神来,黑暗中巡视了一番,坦白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走。”
李长青似乎有点生气:“你不知道还敢跳下来?”
梁鹏索性说:“就是不知道,才敢跳啊!”
李长青瞪了他一眼。
“别生气嘛,我也不是没有损失。”梁鹏带着七分委屈,打着商量说:“两百斤,缴了一百五十斤,最后的五十斤还在火车上,迟早也会被缴。人赃并获折进去不少人了,这还不能消你心头之恨?”
四川多山,几乎分不清方向,就在李长青要发火的时候,沈平林忽然说:“我知道怎么走。”
李长青歪过头。
沈平林继续说:“阳平关到广元七十九公里,到勉县一百公里。十一点左右靠站发车,我们跳下来的时候大概十二点过,火车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距离广元站不到半个小时车程。”
梁鹏也歪过头来,看着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
沈平林说:“我们现在就在广元,只要找到一条大路,到了白天,自然有通往广元市或者某个县城的客车。再去火车站的话……打个车就到了。”
梁鹏说:“这么熟。”
沈平林怔了怔,慢慢说:“我虽然没坐过这辆车,最后的这四站确实很熟,这两年我走了……”他想了想,心里数了数,开口道,“十一次。”
这么多,他自己也没想到,这两年居然去了成都十一次,加上这一次,便是十二回了。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到终点。再回来时,便又是另一条路了。
梁鹏点点头,颇为意外:“那走吧,你带路。”
三个人就此上了路,沿着铁轨走了一段,穿过一片山林,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几户人家,稀稀落落的分散在半山腰上。天太黑,看不到哪里有大路,他们也不敢上去,生怕走错了掉进一条死路,总之沿着铁路走是没有错的。
大半个夜晚过去,三人终于翻过铁路线到了路面上。那时候的手机还不太智能,没有百度地图指路,只能凭着记忆慢慢走。好在贵重物品都在身上,手机、身份证都在,跳车的时候忘记的也不过是些衣服,所以不至于多么落魄,只是辛苦劳累一点而已。
就这样沿着水泥路又走了一段,终于看到一片村庄,黑漆漆的分布在道路两边。梁鹏想上前去敲门,沈平林连忙阻止他:“天还没亮,我们三个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从外地来的,别麻烦了。天亮了找个人问问怎么坐车就好了。”
梁鹏想了想,果然停了下来:“那坐会吧。”
奔波了这一路,沈平林也不觉得冷,只是人有点犯困,刚坐下来没一会儿,就想着要睡觉了。三个人都挺累的,几乎是刚坐下,便开始迷迷糊糊的。
沈平林将头埋在胳膊里,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想到此时贺南翔一个人在火车上,马上就要在成都靠站了。就算先前李长青在这一路上计划的周周密密,此刻也不免手忙脚乱。
接下来的贺南翔会做什么呢?这场交易是否因为梁鹏的缘故已经到了头?
沈平林不太敢想,最差的结果不外乎是还没有,贺南翔会独自面对接下来的路。
沈平林忧心忡忡,这一夜的疲惫终究还是战胜不了他内心的焦虑,没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却怎么也睡不安稳,一会儿觉得有点冷,一会儿又觉得有点吵。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经有点亮了。
西南之地太阳出来的晚,沈平林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
贺南翔已经下火车了。
梁鹏也问到了路,穿过两条街,三个人站在马路边上等着那趟过路车。四十分钟后,到了县城的车站。再辗转到火车站的时候,又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三个人跑到站前的餐厅去吃饭,等饭的空隙,梁鹏敲了敲桌子,问:“我们是回去呢,还是继续上成都?”
沈平林看了一眼李长青,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长青想了想,问:“你还敢回去吗?”
梁鹏笑了一声:“当然敢了,警察抓人还是要讲证据的吧。”他朝李长青眨了下眼睛,慢慢问,“你不会举报我的,对吧?”
李长青没说话。
沈平林动了动嘴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突兀的铃声响起来,梁鹏掏出手机来,看着那熟悉的电话号码,挑了挑眉毛,按下了接听。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边咬牙切齿的喊了一声:“梁、鹏!”
梁鹏捂了捂耳朵,慢慢说:“你这电话来的,比我预计的晚了一个多小时。”
那边说:“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样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嘛,还是有的。”梁鹏笑了笑,问,“博人一笑算不算?”
那人问:“你说李长青?”
梁鹏说:“那不然呢。”
那边说:“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说了不要相信他你偏不听。”
梁鹏说:“我是真喜欢他嘛。”
“喜欢……?”那边琢磨着这个词,体会不到这其中的寓意,试探着问,“鹏哥,你现在在哪?我派人去接你啊!”
梁鹏马上拒绝:“不劳大驾了,不想见你。”
那人笑了一声:“鹏哥,还是见一见吧,今天我要是见不到你,李长青的命,”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可就要了。反正我也快活不成了。”
梁鹏皱了皱眉头,反问:“什么意思?”
那人说:“什么意思你不知道?你不是说过,要我好好照顾照顾你这位……好兄弟吗?现在看来指控你是不行了,不过拉着他垫背还是可以的。”
梁鹏抬头瞧了瞧就坐在他对面的李长青,对着手机一字一句的问:“你是说,李长青在你那?”
听到这,李长青皱了皱眉头,沈平林也猝然望过来,只见听筒里面传来一阵儿声:“那不然呢?”
竟然是原话奉还。
“哦,”梁鹏笑了一声,不以为意,“你看着办吧。”
那人似乎很是意外:“什么意思?”
梁鹏说:“刚不是说了吗?要杀要剐随你便。至于我俩呢,这辈子就别再见了。”说完这句话,他就已经将电话挂了。手机还没来得及塞进兜里,就看到李长青和沈平林齐刷刷的看着他。
梁鹏转了转手机,问:“看什么呢?”
李长青直接说:“谁的电话?”
梁鹏伸出一只手来,托着下巴想了想,“成都那边的老大嘛!”
李长青盯着他。
梁鹏说:“你这什么眼神,他不过是跟我说你在他那,可你好端端的就坐在这,我怎么可能信他?”
李长青说:“你跟他提我干什么?”
梁鹏说:“三十几个小时的路,环环相扣,每一站经手的人都有名字,我们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上路?我可是百分百相信你才让你上路的,所以自然也提前跟那边打好招呼了,不然他们对你不敬,我该怎么办?”梁鹏很是无辜,“如果你是向着我的,我们现在已经顺利的到成都了,还怎么会发生这些事?可你不和我一条心,为了保下你,我当然要跳车了。”
李长青皱了皱眉头。
梁鹏继续说:“你看,我连沈平林都带下来了,你还不高兴?反正代替你的也是无关紧要的人,对吧?”
李长青闷闷的说:“在你心里,任何一个人都是无关紧要的。”
梁鹏便不高兴了,手拿下来,沉着一张脸质问:“李长青,你还想怎样?你要铲除这条铁路线,我配合的还不够好吗?你上车之前就应该知道,总会有你想不到的事发生,你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就该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
李长青静了静,没有反驳,只说:“你说的对!”
这一顿饭吃的依然不是滋味。
饭吃完了,三人跑到售票大厅去排队,李长青在最前面,轮到他的时候,他拿着身份证报了两个字:“成都。”
梁鹏抓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问:“你要去成都?”
李长青没理他,顺道接过沈平林递来的身份证,对着窗口说:“两张。”
梁鹏的身子似乎晃了晃,也似乎没有,总之他说:“龙潭虎穴你也要闯,真是不要命了!那人到底是谁?就这么重要?”
李长青望着他,开口道:“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梁鹏慢慢松了他的手,喃喃的说了两个字:“好,好!”
两个“好”字过去,便已昭示着他下定了决心,果然,沈平林看到他也拿出身份证来,对着窗口说:“三张。”
上了火车,三个人一言不发的坐着,这趟车没多少人,大半个车厢都是空的。沈平林无意猜测梁鹏到底在想什么,这人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又随心所欲。但沈平林却知道,他是在意李长青的。
过了好大一会儿,梁鹏终于从深思熟虑中回过神来,问李长青:“警察真的信你吗?”
李长青没说话。
梁鹏自顾自的说:“或者说,这些警察知道有你这个人吗?”
李长青看着他,问:“你想说什么?”
梁鹏回答:“我想说,成都这边的交易显然是不顺利,双方都没捞到什么好处,毒贩都跑了,还带走个人质——也就是你。别奇怪,至少目前所有人都以为是你,现在也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不是。”他叹了一口气,很遗憾似的,“这都大半天过去了,我也没觉得警察就在意你的死活,他们不会是把你弃了吧?”
李长青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隐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双手微微的颤了一下。这种想法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大多数的卧底都是从警校层层选拔出来的,他们信念坚定且敏锐。可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有什么用,没有足够的精神支撑,又能提供什么有利的线索。
他既没有孤军深入毒枭的狼窝,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毒贩。仔细想来,他竟然还不如梁鹏知道的多,如果没有梁鹏,他哪有本事一路畅通。
说到底,其实是他早早的放弃了梁鹏,而梁鹏却一直都没有放弃他,反而对他无底线的纵容着。
而且,警察大概也会随时防着他,以免他也掉进漩涡,成了反社会分子。
缉毒这种事,什么时候容易过,有些警察穷尽一生都在和毒贩斗智斗勇,抓了一个,还会有另一个,他又有什么好抱怨的,不过是从了本心而已。
李长青想,等这件事结束了,他也不想当什么警察了,依旧回到普通人中做他那个普通人就好了。毕竟开头都走过来了,哪能不看着它结束呢。
李长青并不想当什么英雄,和平年代也没有英雄。
所以他说:“弃了就弃了吧。”
梁鹏嗤笑一声:“你倒想得开。”
李长青不说话了。
梁鹏说:“你知道文翔是什么人吗?”
李长青迟疑了一下:“文翔?”
“连名字都没摸清,还敢一个人往里闯。”梁鹏呵斥他:“他可是踩着他爹的命上位的,小小年纪,非常狠辣。我们已经坑了他一次了,还不躲得远远的,现在羊入虎口,能有什么好下场。你打算一个人去硬碰硬,还是要拿你自己换那个人出来?”
李长青动了动嘴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沈平林抢先一步,说:“我去换。”
梁鹏瞟了他一眼,很是嫌弃:“你能有什么用?”
沈平林说:“我有用。”
梁鹏摆了个舒服的姿势,问:“这么积极向上,莫非你也是警察?”
沈平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你既然说他狠辣,料想他这人不太好说话,也不怕得罪人,但他却十分顾及你。”
梁鹏叹一声。
沈平林说:“因为你有的他没有,货是从北边来的,那么,你是有……制毒师。”
梁鹏“嗯”一声,没有否认,说:“所以呢?我可不会大老远的让他跑过来。”
沈平林看着他,语气坚定的说:“他不用来,我说了,我有用。”
梁鹏面色一变,正襟危坐起来。
沈平林说:“他会的,我都会。”
半晌,梁鹏摇了摇头,喃喃自语的说了句:“……他这是不想干了。”
沈平林不说话了,李长青皱着眉头想了想,两人对视一眼,李长青已然明白那个“他”是谁了。
沈平林开始也仅是猜测,现在却百分百肯定了——是杨岩。
结合上次杨岩和李长青在“万古”的会面,不难想象,梁鹏猜的是正确的。
杨岩确实是不想干了,所以他才找上了沈平林,将他的毕生所学倾囊相授,沈平林也不负他所望,果然依样学了个十成十。
可怕的是,沈平林现在才想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这一技之长握在手里,如果没人提醒,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多。一个个看似很普通的化学实验,衍生出的却是能要人命的东西。若是早一点知道,沈平林可能还会觉得反感,可现如今成了贺南翔的救命符,他只觉得庆幸。
贺南翔因为他深入漩涡,他就是拼了命,也要将他捞出来。
梁鹏看着沈平林,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这几个月来连沈平林都是在做戏,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戏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自己在牵着别人走,别人又何尝不是在牵着你走。
曲曲折折,殊途同归。
梁鹏笑了笑,半是自嘲,半是真心,半晌,慢悠悠的从兜里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
通话那头是文翔。
梁鹏直截了当的说:“三个小时候后,成都北站。”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懒洋洋的问:“改变主意了?”
梁鹏动了动嘴巴,声调极为好听:“人还在你那嘛。”
文翔便愉悦起来:“你还真在意他。”
梁鹏依然保持着那动听的声音,像是在对着听筒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说给李长青听:“我是真喜欢他嘛。”
他又重复了一遍。文翔皱了皱眉头,不知是何用意,但他还是说:“我不在成都了,来云南吧鹏哥,记住,只限今天。”这次轮到他率先挂了电话。
梁鹏看着挂断的电话,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泛起一点血色。
他在生气。李长青看着他,问:“怎么了?”
梁鹏顿了顿,说:“云南的线没断,文翔把它吞了。”
李长青垂下眼帘,想了想:“怪不得。”
怪不得警察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他们这一路布下了天罗地网,到成都却是个终点站,几乎没人想过还会有下一站,所以出了四川,警戒线自然也就没了。四川多山,易守难攻,文翔占山为王,不难逃出生天。
梁鹏撇了撇嘴角,慢慢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连绵的山川,心里想着自己当年是如何与虎谋皮的,现如今不能独善其身也是应该的。他早该想到,他自己尚不能受制于人,文翔又怎么肯仰人鼻息?
梁鹏当年只身犯险,看似是借了文翔的势一步登天,文翔又何尝没有借他的手铲除异己,连他爹都灭了。先前云南的势力直通河北,南边负责提供原材料,北边负责制作成品,成都不过是个中转站。一场风云突变,梁鹏还以为两方共赢,平分天下,现在看来,他不过只占了其中三分。要是没有杨岩,他恐怕连这三分都占不到。
凭文翔的本事,他怕是早就想连北边都吞了,这两天一路下来,河南、湖北、陕西,三省尽数被警察缴了。表面上看是梁鹏拱手送到李长青手里的,实际上……也许尽在文翔的掌控之中。
梁鹏哈哈笑了两声,不甘心的想否认,现如今却不得不承认,他又一次受制于人了。
千算万算,他却忘了,文翔这人哪里肯任人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