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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陌路相逢,故人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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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秋白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这样正式的和沈平林一起吃饭,居然也是最后一次。
这不免又让他感叹从前没有好好的珍惜过,所以道别就会显得这样匆忙,即使他老早就想过,也是抱着不会永远在一起的态度同沈平林交往。
他当然也想过,交往过后如何分手才不会显得特别难看。
但唯独没有想过,道别会是这样的,给了他当头一棒。
故事还未开始,也已经结束。
他还想着让沈平林见见世面,可笑的,见世面的反倒成了自己。
韩秋白想起来沈平林曾经说的,问道:“你真的辞职了?”
沈平林说:“嗯。”
韩秋白:“……”这其中的意思已经显然易见,就算不完全是因为他,他应该也占据了其中一部分。
“所以,再也不联系了对吧。”韩秋白说。
沈平林点点头:“嗯。”
韩秋白心下了然:“也对,实在也没有要联系的必要吧。”
沈平林继续朝前走,韩秋白的步子却慢下来,等两个人距离三步远时,韩秋白又跟上他的步伐,但拉开的距离显然已经跟不上了。
沈平林刚想回头,韩秋白马上制止他:“别回头!”
沈平林愣了愣,继续往前走。
韩秋白踩着他的影子走了一段,想起自己这些年实在孤独,而且很累。
读书的时候身边的人都是学生,纯情的只想着学习,能为了考试不及格哭泣,也能为了打架逃课而心慌,害怕老师害怕会叫家长,想着自己还小,还有机会犯错,这是年轻人的活力。
刚进社会的时候又在努力的适应这个社会,开始的懵懂无知到后来的偷奸耍滑,慢慢的也沾染了一些不良习气,做了禁忌之事也能侃侃而谈,但还是会觉得有点内疚,有点抱歉,因为没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再过几年,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社会,最开始的雄心壮志已经忘了。感觉到处都是压力,显然生活已然就是这样了,于是不得不随波逐流,混在这个社会浪潮中,因为无力改变。所以好多事已经不愿意再说,好多情也不愿再体会。人间冷暖,冷热自知。
谁没有好好爱过一场?谁都有。只是后来的结果都不如人意罢了。
这世上不乏比翼连枝成双成对的恋人,但也有很多夫妻一样貌合神离。
韩秋白也接触过女孩,女孩跟男孩不同,她们温柔起来确实像水一样,恋爱的时候很放松,热恋后就会很疲惫。
跟男孩在一起,两人兴趣相通,想法也不谋而合。不用特意去猜测他心里想什么,也不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男人总是大度的。
大度又跟神经大条不一样。
该怎么形容呢?人不走到那一步,就无法体会别人的痛苦。别人的事到底是别人的。
刚见到沈平林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心之驿动,也不是没有想过再好好的真心地追求一个人。
但也仅仅是想过而已。
这个念头一晃而过,取而代之的还是随波逐流。
后来也再一次想过,可刚有了这样的念头,贺南翔就出现了。
一步之遥。
韩秋白闭了闭眼睛,低低的开口:“你们……好好珍惜。”
沈平林听到了,说:“嗯。”
韩秋白又说:“有缘再……”顿了顿,补充道,“还是不见了。”
沈平林没说话,但他心里知道,韩秋白在同他道别。
再见就已是陌路。
他们都心照不宣。
沈平林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跟上了贺南翔,这时候想着回头看一看,韩秋白却不见了人影。
沈平林看了看贺南翔,两人相视一笑。直到第二日上班,沈平林才知道,一直到他离开,韩秋白嘴上说着不见,就是真的再也不见了。
八月底,沈平林辞职,彻底离开了工地,也又一次的告别了成都这座城市。
算下来这两年来来回回,好像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次经历丰富。
不过沈平林也从来都不会纠结这没用的事,只是想着又要分别,心里不免焦躁。尤其贺南翔也休假过来专门为他送行,他就更焦躁了。
沈平林本想着白天走,这样到了家也是白天,时间刚刚好,一路上也不耽误。可看到贺南翔后,他就又改变主意了,想着大好的时光实在不应该浪费在火车上,还是等晚上再走,那样还可以与贺南翔晃荡一天,最主要的是白天晃累了,晚上才不会胡思乱想,这样一路睡着就离开了四川。
不过想象永远是美好的,现实却告诉他,八月底的成都依然热的要命,出门是可怕的,还是留在家里躲太阳比较靠谱。
沈平林无所事事,干坐着打发时间是不能的,越无事可做就越是焦躁,后来就坐不住了。他这人一无聊就得给自己找点事,等实在找不到的时候,也就只有找贺南翔了。
不过也是自找苦吃。
吃完苦受完罪就又是一阵儿无聊,躺着不想起,坐着又不想动,唉声叹气一整天终于到了傍晚。
沈平林拿着不算多的行李,其实也可以说是没有行李,慢慢悠悠的往火车站赶,走到半路上甚至还在想,要是赶不上也无所谓了,他可跟别人不一样,赶不上干脆就不走了。
天却总是不遂人愿,就连广场上排队的人都没以往多。
沈平林“唉”一声,默默的跑到售票大厅取票,一边排队一边不死心的说:“要是再晚一会儿出门,我会不会误点?”
贺南翔也跟在他身后排队,说:“也许吧。”
沈平林“嗯”一声,“你也觉得?早知道我就再躺一会儿。”
“……”贺南翔还算理智,“耽误时间是没用的,反正都要走。”
沈平林想了想:“给自己找个借口嘛。”
贺南翔没吭声。
转眼就排到头,沈平林拿出身份证来,取完票让到一边,贺南翔也拿出身份证,递过去说买张站台票。
工作人员斜了他一眼,说:“现在哪还有站台票,早都没有了。”
沈平林:“……”
贺南翔皱着眉头反问:“没票了?”
工作人员不耐烦了:“不是票没得了,是没得卖的了,现在不卖站台票。”
贺南翔沉默了一会儿,好像是在想为什么不卖。
沈平林也在想为什么,但还是说:“买不到就不送了呗,我自己可以进去。”
后面的人又催促着快一点。
贺南翔不慌不忙的买了张距离时间最近的车。当然只有一站,还是硬座。
两人又来到广场上排队,沈平林看过去,觉得还得排一会儿,没话找话的说:“电视上演的那些能追着火车跑的人究竟怎么回事,这根本进不去呀。”
贺南翔表示赞同。
沈平林也从来没见过站台票长什么样,所以压根就不知道那玩意从前到底有没有过,末了又自言自语:“也兴许就是因为跟着火车跑的人太多,才不卖了。你想呀,多危险。”
贺南翔说:“嗯。”
沈平林又是一阵儿叽叽喳喳,贺南翔也嗯嗯啊啊的随声附和。
说了一阵儿之后,沈平林回头看了看,突然就挺想笑的。心里想着,“我怎么这么多话,难得贺南翔竟然不觉得烦。”
哎呀他这么烦的吗?
沈平林迷茫了一阵儿,想起在工地上的两个月,慢慢又抛到脑后去,管他呢!
没一会儿进了站,候车大厅倒是人很多,沈平林好不容易才找到能座的位置。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坐着,只是想牵一牵贺南翔的手,站着又太显眼,只有坐下了别人才不会多加注意。
这让沈平林不禁想起第一次坐火车那天,两人被挤着进了站,也是这样拉过手之后就再没有松开。
沈平林歪了歪头,心里莫名的涌出一种幸福感,然后靠在后面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有人端着桶泡面挤过来,看到俩人还愣了愣,然后见怪不怪的“咣当”一声将一旁座位上的行李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吃面。
沈平林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看过去,然后又将眼神挪过来,不动声色的往贺南翔那边靠了靠。
又过了一会儿,那人吃完了面,站起身来端着泡面桶离开了。
大概是去扔垃圾。
等人走后,沈平林唉一声,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到那人的椅子。
这一瞟不得了,沈平林惊了一跳,立刻从座位上跳起来,连带着贺南翔也跟着站起来,低声喊了句:“沈哥……”
沈平林:“……”
他吞了口口水,慢慢低下头又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真是一惊一乍的,二十岁了还依然不能淡定。
沈平林伸出一个手指头指了指,小声的说:“我们换个座位。”
贺南翔跟着看过去,眯了眯眼睛,一下子就懂了,也开始小声说:“那不是……”
沈平林:“嗯?”
贺南翔静了静,说:“那不是虫子。”
沈平林:“……?”心想,贺南翔倒真是了解他,他这还没说呢。
俩人又重新坐下来,只不过这次交换了位置。
沈平林壮着胆子望过去,怎么看还是怎么觉得是,甚是不死心的看了又看。
贺南翔低低的笑了两下。
沈平林歪过头去。
贺南翔凑到他的耳边说:“沈哥,那是……刚刚那个人的……泡面,掉了。”
沈平林:“……”
静了静,慢慢吐出两个字来:“我操!”
贺南翔:“……哈哈!”
沈平林捂了捂眼睛,心想,丢人现眼。
怎么会这样呢?怎会这样呢?
但凡与贺南翔一起,就总是遇到这样的事。
沈平林越想越头疼,感觉自己这双眼睛也是要不得了,年纪轻轻就有点老花,看什么都像虫子。沈平林对泡面都有阴影了。
他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你知道我不吃肥肠?”
贺南翔一点也不意外,说:“知道。”
沈平林哼哼两声:“为什么?”
贺南翔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说:“就是知道。”
沈平林还是不死心:“为什么?”
贺南翔无奈的歪过头,笑了笑,说:“我知道为什么,要我说吗?”
沈平林唉一声:“……还是别说了!”
贺南翔又笑起来。
沈平林蹙眉道:“不许笑!”
贺南翔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又忍不住嘴角歪了歪。
沈平林看了一会儿,翻了翻眼睛,伸出一个手指头来戳了他两下,也跟着笑起来:“有那么好笑吗,每次你都笑个没完。”
贺南翔也不回答,眉眼里难掩笑意。
恰巧刚刚吃泡面的那人又回来了,一屁股坐下来,连带着他们的座椅也跟着颤了颤。
沈平林看着贺南翔,眨了眨眼睛,提醒他:“严肃点!”
没一会儿火车开始检票,两人站起身来跟着队伍去排队。其实距离发车时间还早,但成都是始发站,所以检票也早。
队伍行进了一半,贺南翔喊他:“沈哥……”
沈平林回过头来,“嗯”了一声。
贺南翔盯着他看,欲言又止。
沈平林突然就懂他的意思了——贺南翔这是舍不得他走。
沈平林心里甜蜜蜜的,逗人家玩:“舍不得就跟我一起走呗!”
贺南翔还认真想了想,突然离开队伍站到了另一排。他的车也开始检票了。
这下两人像隔着一条河一样,说什么也听不清,喊也喊不得,还不能眉目传情,沈平林只好乖乖的进站。等到了地下通道又凑在一起,沈平林碰了碰贺南翔,故意似的问他:“你刚跑什么呢?”
贺南翔动了动嘴角,说:“没跑。”
沈平林朝左右看了看,小心的拉起他的手,说:“别不高兴,国庆节……”
贺南翔抢先道:“我回去看你。”
沈平林:“……”
贺南翔重复了一遍:“国庆节我回去看你。”
沈平林无话可说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钻过两个通道以后,慢慢又上了月台,沈平林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正前方停着一辆列车,所有的灯都亮着,光影投下来,就像一幅画。
贺南翔说:“沈哥,前两年都是你跑,后面两年就我来跑吧。”
沈平林松开手揽起他的肩,趁别人忙着上车的空挡无暇注意,亲了他一口,说:“行啊!”
贺南翔眯了眯眼睛。
沈平林朝他眨了眨左眼,笑嘻嘻的说:“那你可得小心点,在成都人生地不熟还可以由你胡来,回去了可是我的地盘了!”
“……”贺南翔说,“也是我的地盘。”
沈平林哼一声,走到自己的车厢门口,他也不急着上车,就在门口晃,说一些有的没的,然后大大方方的跟贺南翔又看了一回铁轨,只是灯光暗淡,依然看不真切。
直到列车员开始催促他上车,沈平林看了看时间,对贺南翔说:“电话联系。”
贺南翔点点头,说:“嗯。”
沈平林跳上车,两个人一个在车厢里面走,一个在月台上走,等沈平林找到位置,贺南翔也停下来朝窗子里看。
沈平林马上坐到窗子边上,看四下没人注意,伸出一只手指来在窗子上写字,写完后还朝贺南翔眨了眨眼睛。
贺南翔站在光影里,影子被拉的老长,也不知有没有看清他写的什么。过了一小会儿,贺南翔张了张嘴巴,沈平林对出口型来,笑了笑。
火车开始动了,他赶紧朝贺南翔挥手,渐渐的人也看不到了,他又盯着窗外的高楼看了一会儿,万千光影变化莫测,沈平林突然就想起贺南翔最后说的那句话来。
他们总是心有灵犀,因为他知道,贺南翔刚刚是在说——“我也爱你”。
沈平林坐在床边上发了会儿呆,这次买的是下铺,不用跳上跳下,身子跟着一歪就躺下了。
火车上摇摇晃晃,感觉就像房东留在天台上晒太阳的躺椅一样,现实也不是很真切,总觉得自己还没离开成都,而是依然与贺南翔住在那个出租屋里,晚上下班早了就去楼顶上坐一坐,有时候还会在楼顶洗衣服。
天台上有好几台洗衣机,但还是不够用,好多住户都在抢,沈平林有时候也抢不到。
但夏天的衣服很好洗,抢不到的时候他就去角落里的水池那接水来自己洗。男人洗衣服也很简单,泡个十多分钟,再揉两下提起来就好了。反正他懒,大部分时候都是贺南翔去洗,他只负责说说笑笑。
有一天贺南翔没下班,沈平林自己去天台洗衣服,又是没洗衣机的一天,他只好去接水。但那个水龙头也不知怎的,被谁套了根水管,放水就不太方便,沈平林想把它取下来,扯了半天也没能成功,管子倒是越来越软。
沈平林又扯了几下,滑唧唧的越扯越长,正疑惑间仔细一瞧,妈呀这哪是水管,分明是一根肥肠!!
沈平林惊了一跳,一下丢出去,只听“咣当”一声,水龙头都被他扯下来,登时水漫金山。
沈平林又是目瞪口呆!
他瞪大眼睛就像梦游一样,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劲来,心里慢慢骂了句:“我操啊!”
这得多大阴影啊!妈呀原来在做梦,而且做梦都能梦到肥肠!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啊!
沈平林对自己无语透顶,暗道幸好这次自己没一惊一乍的坐起来,不然还得撞头。他发了会儿呆,也不知脑子里究竟想了些什么,三魂七魄依旧没归位一样神志不清,只好闭上眼睛继续睡。
这一觉就睡好了,一夜安安静静,再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沈平林睡眼惺忪的坐在床上发呆,接着看了看窗外,又是一阵儿发呆,这才跳下床来往车厢接头处走,一边走一边想,哦,他在火车上,可算是回了神。
沈平林一路挤着来到车厢头,如今正是开学季,火车上的人比平时还要多。
人真的太多了,沈平林被挤得透不过气来,又在厕所门口排了半天的队,才终于轮到他。跟着火车摇摇摆摆的进去再出来,外面依然是老长的队伍。
这个时间上厕所的人这样多?沈平林迷茫的皱了皱眉头,早知道他可以等一会儿再过来。
他可不想再挤着回去了。
沈平林顺势在门口洗了洗手,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小妹妹正在补妆,他将视线瞥到一边去,甩了两下手,默默的走开了。
车厢头依然被堵的水泄不通,沈平林无奈的唉声叹气,最后不得不换了个方向,打算去窗子那透口气。
恰好有两个人正站在那抽烟。
沈平林看了一眼,挪到对面去,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
到郑州了。
沈平林都认得路了。
过不了一会儿就要进站,应该会有一批人下车,再有一批人上来。上来的,估计都是到终点站了。
沈平林也摸出一根烟来打算抽一抽,实在太无聊了,还莫名的感到一阵儿空虚。
烟抽到一半,沈平林慢慢的注意到有人在打量自己,也不能怪他这样敏感而心惊胆战,实在是韩秋白带给他的冲击力有点大,到现在他都觉得男人出门在外也是挺危险的,尤其他们这种同性恋,危险程度堪比女孩。
被人觊觎总是件可怕的事,因为麻烦一黏上来,甩也甩不掉,况且此刻已经没了贺南翔这个靠山。
无人保驾护航,沈平林在感情上也不能处理的得心应手,所以只好能躲就躲,最好回到学校后,能让冰山美人的称号更加的响亮。
沈平林随意将眼神瞟过去,发现还是刚刚那两个在车窗口抽烟的男人。
那俩人看到他望过去,背过身低低的说了点什么,又慢慢看过来。
沈平林皱了皱眉头,又将视线飘到窗外。
剩下的半支烟也渐渐燃尽,沈平林站了一会儿,看厕所门口不是那么堵了,打算着还是回座位上去躺着吧。
可一个转身又看到了对面的人,不过这时候只剩下一个了。
那人靠在车厢上,头微微侧着看向窗外,从沈平林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一张侧脸,眼睛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但沈平林还是从心里觉得这个人很凌厉。
大概是因为火车上开了空调,有点冷,所以那人穿了件风衣,露出半截大长腿来,一只手插在了兜里,另一只手夹着半支烟。
一支烟抽了这么久?沈平林想了想,猜测着应该是第二支,或者第三支。
这时候那人将头转过来。
四目相撞。
沈平林一愣,发现这人跟自己想的一样,确实目光中透露着半分凌厉,还有半分……警告?
但这份警告也是冷淡淡的。
警告什么呢?沈平林一时没想通。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徘徊。
——这人很眼熟。
但一时半刻之间,沈平林也想不通自己在哪里见过。
他们没有说话,对方警告了一眼,又将头偏回去了。
沈平林不动声色的也转回了身。
他又不想回去躺着了。
火车开了一阵儿,乘务员开始提醒乘客郑州站到了,一批人纷纷收拾行李,慢慢的挤到车厢头来。
沈平林被挤到一边,想着还是不要堵在门口耽误人家下车,于是迈开步子,默默的朝里走。
那人也被挤到里面来,与沈平林撞到一起,两人又是视线相接,那人眼里带着一点藐视。
沈平林突然就想起来了。
他连忙抓着那人的胳膊问:“你是北方人吗?是不是在……”
还没等他说完,那人冷淡的推开他的手,说:“不是。”
沈平林说:“我见过你的,我们是不是见过……”
那人看了看他,静静地说:“我没见过你。”
沈平林愣了愣。
火车靠站,门一开,陆陆续续的下了好些人,门口瞬间变得空旷起来。沈平林还想说什么,那人跟着跳下了火车。
沈平林也跟着跳下来,人太多了,刚走了一批,又一批跟着要上车,几乎一眨眼,那人就消失了。
认错了吗?沈平林环顾一周,蔫蔫的又上了火车。
他已经想起来了,应该不会错的。
那人是两年前在医院给他爸爸缴了三十万的人。
茫茫人海中能再次相遇好像已经是上天眷顾了,不过此刻相遇又能怎样呢?沈平林想,若是认错了也好,因为他此刻并没有能力偿还那些钱。
等静下来躺在床上,沈平林甚至还有点埋怨自己的鲁莽,若是没认错,他应该怎么样呢?难道还要打个欠条不成。
这两年沈平林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人,但这个人对自己来说简直就跟大海捞针一样的难找。他没有特意去想过碰到了会怎样,也没有特意去找过,只是心里隐隐有个印象,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偶尔想起,若是碰到了,就会竭尽自己的所能,去报答人家。若是碰不到,也只有将这份恩情存在心里。
也兴许人家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三十万而已,那张卡里面的数字都不止这些。对了,卡,卡也在他身上。
沈平林既想着快一点碰到,又想着慢一点也好。
偶遇一个人哪那么容易,若是用心的找一找,大概也能有个消息。
但,此刻显然还不是时候。
不过这次相遇倒是给他提了醒,沈平林已经确定了自己没认错。
不是他认错了,而是那人真的已经将自己忘了。或者说是,从来就不曾放在心上。
不过没关系,沈平林自己记得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