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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英雄救美,一举两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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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的清晨依然是艳阳高照。
沈平林醒得早,主要是昨晚根本就没睡着一样,几乎半晚上都在迷迷糊糊的做梦,脑子依然在转。
反观韩秋白就不一样了,睡的就跟猪一样,那叫一个香。
除了寝室里的那些室友,沈平林从来没有跟贺南翔以外的男人过过夜,更遑论是躺在同一张床上了,这可真是破了天荒。但是沈平林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而心慌纠结,他纠结的是如何摆脱韩秋白这个人。
顺其自然和逃避现实显然都是不可取的,韩秋白这人躲不开,顺着他又反而还有点欲拒还迎的感觉。
沈平林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最后又不得不放弃,打算等回了成都再说。
因为喝了酒,早上起来嗓子干的很,沈平林打开饮水机,然后跑到浴室去洗漱,再出来的时候水已经烧开了,而韩秋白也醒了。
但他还是那样摊在床上,一点都没有想起来的样子。
沈平林看了他一眼,又装作没看见似的去接水。
韩秋白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气,然后动了动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一改往日的潇洒肆意,像是个病秧子,急需要人伺候。
沈平林才不会伺候他,喝了口水就打算出门。
韩秋白不明所以,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你要去哪?”
沈平林说:“去工地。”
韩秋白停顿了好一会儿,像是刚反应过来,又是有气无力的说了句:“你到底是什么工作狂啊。”
沈平林没说话,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但他心里总是感觉时间不多了,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走了,而贺南翔还会继续留在这儿。这样一想,就会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和紧张。
至于心慌什么,紧张什么,他自己又总也找不到什么理由。
韩秋白看了他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着想着就默默的从被子里钻出来,等下了床才发现自己压根没脱衣服,登时变得好清醒,非常无语的冒了句:“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沈平林:“……”
韩秋白又回过身看了眼那卷起的被子,自言自语的说:“绑的这样没水平,我昨晚真是好大的定力居然没出来。”说完一边往浴室走又一边对沈平林说,“你别走,等下我带你去工地。”
“……”沈平林想说,好吧,也好。
等韩秋白洗漱完,再到工地上已经十点过了,太阳已经到了头顶上,韩秋白眯着眼睛往里走,愣是被门卫给拦住了,说是没有安全帽不让进。韩秋白倒是没炸毛,依言给相熟的同事打电话,喊人送两个安全帽过来。
等人的那段时间,沈平林热的汗流浃背,韩秋白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依然没有炸毛,甚至连一点焦虑都没有,沈平林还挺意外的,觉得他对待安全问题还是挺负责。
可是好感度还没有超过一分钟,韩秋白又笑嘻嘻的对他说:“你老看我干嘛?看上我直说啊,要不……我们再去开次房?”
沈平林:“……”
“闭嘴吧你。”他说。
韩秋白说:“我就不闭嘴,我告诉你别人可是知道我的,你昨天跟我在酒店待了一个晚上,要说没发生点什么说出去都没人信,你早晚都是我的人。”
沈平林有点烦躁了:“……”
韩秋白哈哈大笑。
这时候安全帽终于来了,那人将帽子往韩秋白怀里一扔,笑道:“好久不见啊!”
韩秋白接了,先是递给沈平林,然后又手忙脚乱的去接另一个,等套在头上之后才骂了句:“我操!”
那人继续笑,看了看沈平林,又对韩秋白说:“你们是不是昨天就到了?这是新同事吗?”
韩秋白说:“是啊。”也不知究竟回答的哪个问题。
那人自动忽略第二个,直接跳到了第一个问题,说:“我就说昨天好像晃了一眼,看着像你。不过又没戴安全帽,我就又不确定了。”
韩秋白说:“嗯,逛了一圈谁也没看到,门口也没人拦。”
“哦,”那人心思也不在这上面,直接问:“你回来干嘛呀,想我吗?”
韩秋白看了眼沈平林,搂着那人的肩膀,腻腻歪歪的说:“想啊!这不周总喊我带他来转转,我就来了嘛。”
沈平林陡然掉了一身鸡皮,一言不发的往前走,韩秋白紧随其后,走了那么一段路之后,沈平林又好像听到后面隐隐约约的在说些什么话,可等他回过头去的时候,那边又不说了。
沈平林直觉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想着赶紧看完赶紧回成都,韩秋白这个人他是一刻也不想看到了。
要说男人的感情吧。似乎永远都禁不起推敲,感情这玩意说来就能来,说没马上也就没有了。别人说了一些话,而这些话又恰好符合自己的心意,那么感觉就到了。可是聊着聊着,可能他又说了一句什么,感觉就又没了。
然后就总有一种看走眼的心理,接下来是无论他说什么,也都不会有感觉了。
沈平林无缘无故的吃了一嘴狗粮,也不知是个什么心理,不上不下,心情更是烦躁了。
韩秋白也不知怎么回事,愣是把车停在了另一个方向,以至于沈平林进了工地还要东转西转的找售楼部到底在哪,找了半天又感觉不是昨天那个工地。
沈平林正要转过身质问韩秋白,一个侧身就又找到了。于是他也懒得问了,直接走了进去。
工人们还在贴地砖,吊顶部分基本上做完了,墙面的基层也做的差不多,沈平林近距离的看了看基层板,前天他还看过图纸,节点那部分也看过,现在在脑海里对比一下,大致就跟他想象的是一样的。
除了尺寸方面他有点错乱。光是看图纸他觉得12和15厚的板子很厚一样,到了实景处其实又很薄。
他在市场上见过很多材料,可真正到了施工中,才能知道那些他见过的材料到底是用来干嘛的。
沈平林观察了一会儿,回头发现韩秋白压根就没进来,透过玻璃他看到那俩人有说有笑的,像是情人聚会,久别重逢。
沈平林懒得理会,又四处看了看,这才盯着贴砖的工人瞧,看他们如何找平,有不懂的地方就凑上去问。四川人多热情好客,即使累的发慌也都乐意解释给他听,沈平林虚心受教,后来干脆亲自上阵和了一把灰,等一忙起来,最开始的那点不快也渐渐没有了。
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这时候韩秋白已经进来了,也跟着他一起干活。至于另一个人,早就不知跑哪去了。韩秋白手法很巧妙也很熟练,看样子没少下工地干活。但沈平林不是很想跟他说话,主要是他也忙不过来。
周长河只是让他来工地上看看,也并没有说要他亲自操刀做什么事,沈平林做这些只是为了图个顺手,好将来知道施工图到底怎么画,而不是空有其表。花里胡哨的效果图确实能唬一唬人,但重要的还是工艺和安全问题。
韩秋白弄了一会儿就有点看不明白了,觉得沈平林真的是个工作狂,自己都这样了,他依然不想风花雪月,倒宁愿来工地干苦力。
韩秋白本想着刚才叫个男人过来还能刺激一下沈平林,眼看着有点得逞的苗头,这进来一看,压根就不是他想的那样,自己反而吃了一口干醋,好不痛快。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沈平林才终于停了手上的活打算回成都了。韩秋白倒不是很乐意,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一趟雅安跑的,才是白走了一遭。
闷闷的出了售楼部,沈平林一言不发,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这让韩秋白更是不能确定了。他摸了摸下巴,莫名其妙的想,“要说沈平林是喜欢我呢,怎么也不吃醋?要说不喜欢呢,怎么又不理我?”
沈平林倒是不知道韩秋白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他不说话主要是胳膊有点酸。没干过这种活确实体会不到农民工的心酸,他这还只是抹了一把灰,贺南翔天天在工地上估计搬砖的活都干过。
他会砌砖吗?沈平林想,想着想着又不自觉的笑了笑,估计贺南翔砌起砖来也是秀秀气气,谁让他长得白呢。当年的黑板报果然还是让他给画的八九不离十,他哪能料到贺南翔没做成消防大队的一枝花,倒成了工地上的一枝花。
两个人都魂不守舍,一个想西一个想东,完全都不在一个点子上。
还是韩秋白最先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走偏了,都跑到幕墙这边的施工范围了,韩秋白抬头看了看,正好看到几个吊篮吊在半空中。
工地上的人大都出去吃饭了,基本上没有人,平白的就显得他们两个有点突兀。
这时候韩秋白听到有人喊:“你们两个干啥的?”
韩秋白回过头看了看,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听那人又喊:“搞啥子哦,别过去!别动了!”
沈平林也听到了,登时停下来回身去看。几乎是一刹那间他看到韩秋白突然冲过来,拽起他的胳膊往旁边一甩,紧接着“咣”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沈平林被甩的有点昏,等好不容易站稳脚跟,这才注意到有个人急匆匆的跑过来,连忙问:“没事吧!?”
沈平林摇摇头,歪过头去看韩秋白,发现那人正捂着胳膊,呲牙咧嘴的说了句:“我有事啊。”说完又笑了笑,补充了一句:“但不是大事。”
沈平林看了看地上的半块石材,已经摔得不成样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他想也没想的就冲过去拉起韩秋白的胳膊看,可刚一碰上去韩秋白就闪了一下,说:“别碰!”
于是沈平林停下来。
韩秋白又说:“疼。”
沈平林看着他满胳膊的血迹,感觉自己的双手也跟着抖了抖。这一期间也不过刚刚过了几秒钟,但就是这么短短的几秒钟,沈平林却觉得头昏眼花,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或者准确一点应该是吓的。
然后就听到旁边有人吼:“碰哪了?快上医院啊!”
沈平林也反应过来,赶紧推着韩秋白往外走。一边走又一边听到刚刚那人说:“你们是哪个单位的?跑这边来干啥?不要命了哇!”
韩秋白没吭声,沈平林也不好吭声。
那人又对韩秋白说:“早上这边检查就发现那块石材有裂缝,想着返工重做,这还没来得及换就掉下来了。还好你反应过来撒,不然得砸他脑壳上。”
韩秋白听了甚至还笑了笑。
沈平林:“……”
到了这一刻,沈平林才对工地上的安全问题有了清晰的认识。
若是……若是,可是没有若是。
即使再精准再完美的设计,到了施工过程中也难免会出差错。材料破损,偷工减料,然而这还是轻的,施工不合格及时发现了可以返工重做,要是人出了事还能从头再来吗?
两年前沈彦拾出事的时候他还能用意外来安慰自己,想着一个人不可能永远倒霉,发生过一次就不可能有第二次了。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意外永远都在,人不可能预知未来,所以也无从预防。
要不是韩秋白,可是韩秋白,为什么要冲上来?
小时候看电视上演的车祸现场,沈平林就总在想,为什么车来了,那些人明明有时间反应有时间逃离,到最后还是傻站在那等着被车撞?当时他以为是节目效果,不然还怎么推动情节的发展。
后来他就不那么以为了,因为他在过马路的时候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人在受到惊吓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反应,车主一按喇叭,他就惊的迈不开腿了,还怎么跑。
今天这种情况依然是,韩秋白在那样的事态中还是能奋不顾身的推他一把,是太过理智了,还是不够理智根本什么都没想?
而且人命关天,哪里又有空理智?
那是为什么呢?沈平林想不通,明明是萍水相逢,就算韩秋白对自己有点意思,也不至于要这样吧?
而韩秋白呢,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现在回过神来才是一阵儿后怕,怕自己拉开了沈平林反而把自己赔进去,他有那么伟大吗。
没有吧,韩秋白从来不觉得他这样有奉献精神。以前看跳水救人的新闻,人救上来自己倒死了,或者两个都死了,他就总觉得有点得不偿失。跳河的人本就想死,你救他干嘛呢?救上来他也不会感激你,倒搭上自己一条命。
可事情到了自己身上,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得不偿失这个词。
韩秋白还算幸运的,幸运的是他真的救了人,而且这人还是沈平林。倘若那些其他的救人者呢,他们应该也没想过自己会死吧,若是想过,哪里还有勇气救人。
等出了工地,沈平林又急匆匆的打车,慌里慌张的说要去医院,但他认不得路,司机也不知道该去哪个医院,最后还是韩秋白镇定的报了个名字。
等车开出一段路去,沈平林看着自己的双手,才终于后知觉的意识到,自己好像失态了。韩秋白确实像他说的一样没什么大事,到了医院估计就缝几针了事。他这样焦虑确实有点大惊小怪,搞得好像韩秋白要死了一样。
到了医院也确实和沈平林想的没差别,韩秋白的胳膊缝了七针,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所以也就没有最开始那么紧张了。
等平静下来,两人就坐在走廊里输液,沈平林有点不知所措,主要是发生了这件事,他好像已经不能像早上那样坚定的想要摆脱韩秋白了。
也不过刚过了两个多小时而已。
韩秋白想和自己春宵一夜,还是想和自己共度一生?说一生似乎有点太抬举自己了,韩秋白这样肆意的人,也许只是图个新鲜,等保质期一过,估计自己还没厌倦,韩秋白就已经食不知味了。
想到这,沈平林就不得不问了:“你为什么冲上来?”
韩秋白一愣,随即又笑了笑,他看着沈平林,第一次觉得好像有戏了——当真算得上是意外收获。
说实话呢,韩秋白也没想通自己为什么会冲上去,大概是本能反应吧,但他还是说:“当然是为了你啊!你不知道吗?”
沈平林低着头,没看到韩秋白的表情,只说:“哦。”
韩秋白嗤笑一声:“哦什么?怎么样?感动不,感动你就从了我呗!”
沈平林说:“你觉得我会答应你?”
韩秋白反问道:“你不会吗?”
沈平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听到自己说:“我有男朋友。”
韩秋白无所谓道:“踹了。老子不相信我就比他差!”
沈平林忽然抬起头对上韩秋白的视线,但也只是对视了两秒钟就又挪开了,然后沈平林说:“你饿不饿?要不我去给你买饭?”
韩秋白舔了舔嘴巴,说:“饿。”
沈平林看着对面的墙发呆:“你想吃什么,喝粥?”
韩秋白一歪头,说:“这个时间你还想买粥?穿几条街也买不到吧!”
沈平林说:“没关系。”
韩秋白惊奇道:“你突然这么好,我还真有点不习惯。”
沈平林又问:“那你要不要?”
韩秋白说:“要啊,难得你态度这么好,就是买毒药我也吃啊!”刚说完,沈平林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了,走出几步之后,韩秋白又补充了一句:“别走太远啊,买不到粥就买面嘛。”
沈平林回过头看着他。
韩秋白朝他眨眨眼,说:“相比吃什么东西呢,其实我更喜欢你就坐在这儿不动才好。”
沈平林:“……”
他又一言不发的出门了。
逛了两圈之后,沈平林发现韩秋白说的没错,中午这个时间确实很难买的到粥,于是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买了碗清汤面。回医院的路上还顺便给周长河打了个电话说了韩秋白的事,周长河先是关心了一下伤势,然后又说派个人过来开车回成都。
沈平林挂了电话,提着面往医院走,一边走又一边想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韩秋白的事。他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而答应韩秋白,弄的好像他要报恩一样,这是在演什么电视桥段啊!但至少也应该给韩秋白一个说法,至于怎么说,他又纠结了。
沈平林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感情问题上会这样拖泥带水,丝毫没有一点果断。这不免又让他想起贺南翔,当年他为了沈彦拾和沈新月就能放弃与贺南翔一起南下的机会,现在能为了韩秋白放弃贺南翔吗?
好像不能。
他一点也不想离开贺南翔。
不是因为他心里的那点点忠诚,而是,他一想到没了贺南翔,就会觉得心慌意乱寸步难行,对未来也没有什么指望了。
而韩秋白不一样,沈平林对他,充其量也仅仅是有点愧疚。愧疚这种东西是一瞬间就能生长出来的,但要割舍也很容易。
沈平林左思右想,等再回到医院时,发现韩秋白已经睡着了。沈平林看着他的侧脸,又看了看手上的面,想着要叫醒他又觉得还是算了。这时候的韩秋白很安静,安静的像是完全融进了这个医院的寂静中。
即使沈平林早就知道,韩秋白这个人,静下来的时候才具有魅力。但他还是在这张魅力的脸上看到了细细密密的汗。
沈平林无从感受伤口划开的深度,也不能够体会七针过后带来的煎熬,但他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情,这恰恰才是最痛苦的。
因为他发现自己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