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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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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平林昏昏沉沉的想找个借口赶紧溜走,奈何酒桌上才是最难下台的场面。他恍然觉得自己坐错桌了,实在不应该跟着周长河乱晃。
他一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怎么比得过这些四十来岁的大老爷们。
沈平林歪了歪身子,看看隔壁,看那一帮年轻人吃饭就很斯文。瞬间更加愁眉苦脸了。
一顿饭吃的时间是相当的长,沈平林感觉自己都快睡着了,这些人才终于下了桌。
成都人喜好喝茶打牌,晚上吃了饭也不慌着睡觉,各个班主又约到哪个茶楼去打牌。这下沈平林就有点不合群了,刚想张口推脱说回家了,就被隔壁桌的年轻人拉去了阵地,说去哪里唱歌。
沈平林头都大了,还没来得及拒绝,周长河已经帮他同意了。
于是整个团队一分为二,年长一点的去打牌,年轻的又跑去喝酒唱歌。
沈平林无语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光他一个人走好像也不太好,便凑起了热闹。说起来他这两年都没怎么有娱乐活动了。以前他还觉得自己永远闲不住,让他在一个地方坐不到十分钟,绝对无聊的要发疯,而现在让他一个人在图书馆待一天,他也能待得下去。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跑到KTV,沈平林也不知来了个什么地方,他一个人也不认识,刚走到包间就摸到沙发上摊着,动也不想动,眼皮开始上下打架。
刚坐下一会儿,就有人过来拍他:“你叫沈平林是吗?”
沈平林抬了抬眼睛,感觉还是迷糊的很,说:“是啊。”
包间里吵吵闹闹的,音乐还没开,其中一个服务员搬来一箱酒放到桌子上,另一个服务员还在调设备,还有人调灯光,一闪一闪的,弄的沈平林眼更花了。
也不知道是被灯晃到了,还是看到酒之后更昏了。
那人说:“我叫韩秋白。”
沈平林听了:“哦。”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这时候音乐响起来,喜欢唱歌的麦霸早就拿起话筒跃跃欲试了,沈平林在昏暗的灯光下好像看到韩秋白朝他笑了笑,于是他以示礼貌,也跟着回了个笑。
一般来KTV唱歌的人,最开始选的几首歌都很低调,慢慢的就开始选一些超高音,然后唱累了又慢慢低下来。
第二首歌唱完以后,韩秋白挪过去抢了话筒,低迷又深情的唱了首《来生缘》。沈平林撑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分不清是开的原唱还是没有,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还是不合群,干脆就闭上了眼睛。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平林又被一阵儿高音给震醒了,不情不愿的睁开了眼,看到一个女子在飙高音。
沈平林揉了揉并不怎么麻的耳朵,这才感觉到真正麻的是他的胳膊,细细的听了几句歌词之后,胳膊上泛起一串鸡皮。
酥的他酒都醒了。
不得不说还是年轻人活力无限,虽然喝酒都不怎么样,但至少精神好,都快十二点了还依然生龙活虎,这个架势看过去,怕是还要再唱两个小时。
沈平林扶了扶额头,想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溜走。
这时候旁边又有人碰了碰他,沈平林歪过头,看对方嘴型像是说了句:“睡醒了?”
还是韩秋白。
沈平林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个名字,他点了点头,朝那位麦霸看过去,感觉她音色高的都快把房顶掀了。
韩秋白笑了笑,凑到他耳边大声嚷嚷:“她叫赵亭亭,我们项目上的资料员。”
沈平林又点点头,眼神开始四处飘了,飘着飘着看到一个男生正在摆酒杯,一排摆过去正好是个“一”字。
沈平林认出来,是白天开会时那个年轻的设计师。
赵亭亭唱完一首歌下来,可能是嗓子发干,在那一排杯子面前站了一会儿,又从左到右开始数,数到第六杯的时候拿起来一口干了,然后随手放在桌上,又去点歌了。
刚那个摆杯子的设计师站起身来,将杯子塞回去,紧接着又端起酒瓶倒满了,桌上又成了个“一”字。
沈平林看的脑子发昏,突然就觉得自己的酒还没醒,“……”
韩秋白见怪不怪的端起第四杯酒,然后又将最边上那杯没动过的递给沈平林,碰了两下杯子也一口干了。
沈平林跟着喝了一杯,将杯子往桌上一放。
果然,没一会儿那设计师又站起来将杯子塞回去,又倒满酒。
沈平林:“……”
这人好无聊啊!他想。
韩秋白告诉他:“他叫杜以恒,‘持之以恒’的‘以恒’。”
沈平林:“……”
“哦。”怪不得,他说。这一晚上他说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个字了吧。
沈平林觉得能干工程的人真的都是奇奇怪怪的人,这个杜以恒大概有什么强迫症,无聊的举动弄的沈平林也开始无聊了。
然后他发现也没人在意他,便想着要不然走了算了,他好像就认识一个韩秋白,还是刚刚才认识的。
沈平林想了想,站起身来倒了杯酒,找了个恰当的时机举起酒杯来,开始先干为敬了。一屋子人开始找自己的杯子,意思意思的拿起来碰了碰,沈平林客客套套的说了点场面话,然后说自己这就回去了。
包间里的人面面相觑,最后也不好阻拦,沈平林顺利的逃之夭夭,出了包间就长叹一口气,心想,还是年轻人好对付,吃饭时那帮老油条才是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行。
他过来这一趟也就是走了个场面,包间里灯光又暗,谁也看不清谁长什么样子。等明天跑到工地上,时间一久早就忘了他是谁,反正他也难得回公司。
再说了,他还能在成都待几天?差不多也该回去了吧。
是时候计划着跟周长河开口说辞职的事了。周长河对他不错,起码教会了他很多东西。
沈平林这样想。
但又要离开贺南翔了,他很舍不得,因为下次见面也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沈平林左右看了看,发现个公交站牌,两步跑过去,才发现这里离家并不远,还好不远,不然他都找不到路了。不过车倒是没有了,只有慢慢走回去。
正好,也能再醒醒酒,虽说已经醒的差不多了。沈平林摸了摸手机,开始给贺南翔打电话。自他来成都后,俩人都很少打电话了,因为每天都会见面,虽然只是晚上。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都太忙了,忙的都没时间去打一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听声音有点疲惫:“沈哥。”
沈平林“嗯”了声,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说:“你回家了吗?”
贺南翔说:“还没有,在路上。”
沈平林笑了笑:“走到哪了?我也在路上。有一个好消息。”
贺南翔说:“快到楼下了。什么好消息?”
沈平林说:“别墅旁边的高层住宅装修样板间,我们明天进场。”
贺南翔难掩笑意,连呼吸声都带着点愉悦。
沈平林又说:“意思是我不用再每天到处跑了,我俩一个楼盘,白天也就可以见面了吧?中午可以一起吃饭。真想时时刻刻都和你在一起。”
贺南翔说:“我也很想。”
沈平林哼了两声。
贺南翔接道:“我也有好消息。”
沈平林表示洗耳恭听。
贺南翔则说:“B区的图纸确定了,已经开始打地基了。”
这意思是说他终于不用关起门来没天没夜的画图改方案了。沈平林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你现在也在工地上?”
贺南翔说:“嗯。”
沈平林差点又忘形了。这也就是说他们以后不止可以一起吃饭,甚至可以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不忙的时候都可以在工地上碰一面。
沈平林心情愉悦。
挂了电话,他甚至想就在此刻飞到家里去,也好早一点见到贺南翔。
谁料半路又杀出个程咬金,好巧不巧,还是韩秋白。
沈平林都无语了,心想,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正好就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韩秋白见他回头,还朝他吹了两声口哨,然后快步跟上来。
这下就真的是故意的了。
沈平林不得不问:“有事?”
韩秋白说:“嗯,有事。”
沈平林问:“什么事?”
韩秋白答非所问:“刚打电话的,是你女朋友?”
“……”沈平林说,“不是。”是男朋友,但他才懒得解释。
韩秋白听完似乎还挺开心的,问沈平林要不要去哪坐坐。
沈平林连忙拒绝:“不了!再坐明天上班起不来。”他这好不容易才跑出来,还要去哪坐?不会吧!沈平林瞬间头疼,深深感觉这些人夜生活可真丰富。弄的他自己反倒像个老头子一样了。
再说,贺南翔还在家等他呢。这才是最关键的。
韩秋白也不强求,只提了一嘴就没后话了,但他也不说回家,就这样与沈平林并排走,走了一段路之后,又没话找话的问:“你来成都多久了?”
沈平林回答:“没多久。”
韩秋白又说:“那你现在住哪?”
沈平林说:“郫县。”
韩秋白笑了笑,刨根问底:“郫县哪?我也住郫县,这儿也是郫县。”
“……”沈平林被一串郫县绕的脑子发蒙,“我只知道怎么回去,不知道是哪。”
韩秋白:“……”
沈平林:“……”
其实沈平林说的也是实话,但听起来就跟敷衍一通似的。他在这儿连南北都分不清,能找到家就不错了,要不是他还有身为北方人的方向感,早就得迷路了。
谁料韩秋白依然不死心,又开口问:“那怎么走?朝哪边拐你总知道吧。”
沈平林回复:“走到下面一个路口往右,再往左,再往右……再往右。”
韩秋白听得还挺认真,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反正成都这边的人也最喜欢用上下左右来代替东南西北,末了还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说:“我也是这个拐法,我们一条路。”
沈平林:“……”
韩秋白眉开眼笑,继续:“说不定我们住一块呢!”
“……”沈平林才不信这个邪。
直到现在他都不明白韩秋白到底是来干嘛的。
可韩秋白却是找到了乐趣,颇有点老乡见老乡的既视感,差点就真的两眼泪汪汪了,虽说他俩离老乡还差个十万八千里。
沈平林这个无语哦,觉得韩秋白比自己还烦,关键是还甩也甩不掉。
果然,又走了一段路,韩秋白哎呀两声,说:“我们这么走不无聊吗,要不我给你唱个歌吧?”沈平来还没来得及拒绝,韩秋白又唉一声,说:“还是算了,都唱一晚上了。”
沈平林暗道好险,本来他也不想听。
紧接着,韩秋白哼起了小曲。
沈平林:“……”
不是说不唱了吗?他想,难道说唱歌和哼曲是两回事?
韩秋白自我陶醉的哼了一会儿,沈平林也没听出个什么来,他有点欣赏不来,主要是这个曲子他也从来没听过。
沈平林也没什么表示,而且这一个晚上他已经够不清净的了,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偏偏还有个人在他旁边叽叽喳喳的,这可把他给烦死了。
偏偏韩秋白哼完以后还问他:“怎么样?好听吗?”
“……”沈平林想说,他根本就没听。
韩秋白还朝他眨眨眼睛。
沈平林终于无奈了,不得不停下来,说:“你到底要干嘛?”
韩秋白也停下来,笑了笑,挑着眉毛说:“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啊!”
沈平林:“……”
这个回答可真的把沈平林炸的一懵,主要是这个追法……实在不太像是在追他吧?
不过沈平林这个态度也把韩秋白吓一跳:“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
沈平林问:“你是同性恋?”
韩秋白干脆说:“是又怎么样?”
“……”沈平林镇定了一会儿,这下也不觉得自己魅力无边了,心态完全发生了逆转。两年前在西华的广场上遇到的重庆小男孩又不合时宜的冒出来。韩秋白这个人……长得不错,一米七几,比自己矮,那……到底是个1还是个0啊!
应该是个0吧。这么说来他跟自己是同类,沈平林想,“如果这样的话,就算他看上我了也没用啊!”
韩秋白说:“我说真的,沈平林,我今天一看到你,就喜欢上你了。百闻不如一见嘛。”
沈平林猝不及防的被表白一通,说实话也没有多大感觉,他才懒得理他,二话不说又继续往前走。
韩秋白被弄得也是一懵,完全搞不懂是啥情况,只好继续跟上去,问:“你这是什么态度?”
沈平林说:“什么什么态度?”
韩秋白说:“你怎么也没什么表示?”
能有什么表示啊?沈平林更是懒得理他了,拔腿就想跑。
韩秋白追上去,有点看不明白了,一边跑一边说:“你跑什么呀?再说你不也是嘛?”
沈平林又慢下来,深深觉得这些人的雷达测得也太准了,不服道:“你就知道我是?”
韩秋白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你跟了周总那么久,我们都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又没说要走。不是的话不早就走了嘛。”
这是什么道理?沈平林眯着眼睛想了想,突然明白韩秋白好像话里有话。
别人都以为他和周长河有一腿?!不会吧!
仔细想来,周长河似乎是真的很喜欢他,但好像并不是韩秋白以为的那样喜欢。想想当初刚来项目上的时候,周长河能一眼就看得出他和贺南翔的关系——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
若是无意的,那周长河就不是那种人。若是有意的,那说明他和自己一样,也是同性恋。
同性恋怎么了?沈平林想。他们不就是性取向和别的人不一样吗?其他的又差在哪了?
而周长河待他确实很好,但那种好还达不到是那种喜欢。至少沈平林自己不那样认为,他还觉得,周长河与郑少东有什么关系呢!
沈平林都有点迷惑了,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周长河哪里能透出来是个同性恋?再说他俩这个月一直在各个市场来回跑,又哪有空去想什么情情爱爱的事?周长河又从来都不去B区那边,以至于他也很少能见到贺南翔。
对了,贺南翔。
沈平林想起来,不得不解释了:“我有男朋友。”
“我就知道!我们是一类人。”韩秋白笑了两声,完全没当回事,似乎还松了口气,说:“留个电话呗,常联系嘛。”
沈平林又强调了一遍:“我有男朋友。但跟周总没关系。”
韩秋白说:“我知道了,我也没有好差嘛。”
沈平林歪了歪头,从上到下将人看了一个遍,心想,“你可差远了。”
韩秋白又说:“留个电话嘛,帅哥。”
沈平林斜了他一眼,直接道:“不留!”
两人又胡乱走了一通,韩秋白依然不说走,但也不说话了,心情看上去还不错。沈平林更加的烦了,他又不能赶人走,万一就是同路呢?那又显得很尴尬。
就这么走着走着也就到家了。
沈平林刚刷开楼底下的门禁,韩秋白又一闪进了门,末了还哈哈一笑,说:“好有缘啊!是不是?我也住这。”
沈平林:“……”
有缘没缘的他倒不觉得,这人说的是真是假反倒还值得想一想。
等上到三楼,韩秋白不动了,倚在栏杆上挡住去路,又说了一遍:“沈平林啊,留个电话嘛。”
沈平林将人一推,一言不发的上楼。
韩秋白也不生气,反倒还仰着头压着嗓子喊:“你不说我也知道,早晚你得告诉我!”
沈平林觉得无语,总有种不太能说到一块去的感觉,大学时不合群的毛病又犯了,他已经将韩秋白这人归为了神经病这一类人里面。
沈平林朝楼下看了看,发现那人还倚在栏杆上,甚至还朝他抛了个飞吻。沈平林差点惊出一脑门汗,脚底抹油似的闪进门去。
一回家就看到贺南翔,沈平林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尴尬,明明什么都还没干,他却觉得自己好似出轨了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