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以南》梦昔笔谈

29、情到浓时，方恨少

　　出租屋里虽说是什么都有，但床上用品还是得需要自己准备，俩人就铺了张凉席，便开始了没完没了的运动。
　　沈平林就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这个房间不是很大，床也有点小，虽说也有一米八了，但还是没有酒店的大床舒服。不过这些都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他能每晚都和贺南翔在一起。
　　这可真好啊！
　　比起这两年异地的煎熬与思念，已经很好了。
　　虽然说在床上不能胡思乱想，但沈平林就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如果他两年前就来了成都，那这样的日子就已经过了两年，其实他当年就过来也没什么，当时真的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有点杞人忧天了。
　　沈彦拾说的没错，他担心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沈新月并不需要他照顾，沈彦拾也不怎么需要他。
　　再如果，他干脆就此不回去了——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也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想一想。
　　回去还是要回去的，只不过还得一个人过两年。
　　但想一想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想一想，如果他不回去了，那是不是就代表往后的日子里，他可以每天都同贺南翔在一起，一直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恋爱的时候都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和对方在一起，哪怕放弃全世界也无所谓。其实哪有全世界可以放弃，你能放弃的也不过红尘中很渺小的一点。但就只这一点点，都有可能记恨一辈子。
　　沈平林想，他已经无暇再想了。
　　一场情事下来，两个人弄的大汗淋漓，躺在床上动也不想动，连饭都懒得去吃。
　　沈平林有点腰酸背痛，主要是这个床有点硬，虽然比当初在宿舍里滚床单方便多了，但还是觉得很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心里想着等会出门还是得买张床单来铺一铺。
　　沈平林又躺了一会儿，觉得腰更疼了，翻了个身趴在床边上，晃了两下胳膊，好不容易才够着他那条裤子，翻了两下摸出一盒烟来，开始吞云吐雾。
　　他没有烟瘾，只有在很无聊的时候会抽两支。来成都后基本上没有无聊过，也就抽的少了，主要是有点疲惫。
　　贺南翔更是烟酒不沾，清冷的像个神仙一样，但也不代表他不会。
　　沈平林抽烟总是歪着头，弄得自己像个小流氓，而贺南翔抽烟却很性感，他离烈焰红唇的美女也就差一根口红了。
　　沈平林赞叹两声，将烟头往地上一戳，灭了。
　　一支烟足以将整个屋子变得烟雾缭绕，半天也散不开。
　　沈平林又趴了一会儿，这下不只是腰疼了，感觉胸口都有点闷了，吭哧哼哧的爬起来洗澡，随便冲了两下又套上衣服，准备去外面透口气。
　　没几分钟贺南翔也洗完澡跟出来，他换了一件衣服，连裤子都不是先前那条了，膝盖以下都是腿。沈平林被他的两条腿晃得眼睛疼，忙说：“好好的穿什么短裤？你刚那条牛仔裤呢！”
　　“……”贺南翔说，“在里面。”
　　沈平林问：“干嘛换衣服？”
　　贺南翔弯下身来，坐在他对面，没吭声。
　　沈平林靠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觉得背上又舒服了，突然就不怎么能明白自己刚刚究竟是咋回事。他又歪着头瞟了瞟屋子，莫名其妙的想起是不是这个房子的风水不太好？
　　继而又觉得自己神神叨叨的，便不想了。瞟着瞟着又瞟到了贺南翔身上，明晃晃的一条大长腿简直让人想入非非，沈平林捂了捂眼睛，再看过去瞟到了贺南翔的膝盖。
　　沈平林有点懵，呆呆地问：“你这怎么回事？”感觉像是蹭了一层皮下来，隐隐冒着点血花，有些都已经结痂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哪跪了一天呢！
　　沈平林又想了想，这时候的脑子就尤为不好使，在哪呢？为什么要跪？
　　然后，贺南翔眯了眯眼睛，说：“还不是因为你。”
　　沈平林：“……”
　　“因为我？”他有点搞不清状况了。
　　贺南翔一本正经的说：“等下把凉席撤了。”
　　沈平林：“？”这还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贺南翔又说：“再换条床单。”
　　沈平林点点头，恍然觉得自己的背又开始疼了，于是说：“嗯，该换。”
　　贺南翔想了想，说：“主要是膝盖疼。”
　　“……”沈平林沉默了三秒钟，登时反应过来，脑子瞬间好使了，贺南翔刚刚可不就是跪了吗！还是在床上！
　　沈平林：“哈哈哈——”
　　他可算是明白问题的所在了，他们俩居然还能做这种蠢事。怪不得先前总觉得哪也不舒服，是躺着也不对趴着也不对，原来不止他一个人觉得那张床太硬。
　　沈平林“哎呦”一声：“这么说，我的背上也流血了？不会吧？”
　　贺南翔撑起身子看了两眼，说：“没有。”
　　沈平林松了口气，又继续笑。
　　笑他们这场风流韵事都能用“浴血奋战”来形容了。
　　沈平林笑了一会儿，看着贺南翔那双有点但又不太能用“血淋淋”来形容的膝盖，眨了眨眼睛，调笑道：“贺南翔啊，你早说啊，早说我们就换个姿势呗，我又不是不肯配合。”
　　贺南翔：“……”
　　沈平林凑过去，继续说：“还是……你就喜欢那样？”
　　贺南翔有点明知故问：“哪样？”
　　沈平林挪到他身边坐着，说：“就刚刚那样呗，半个小时前那样？是什么姿势来着……”
　　突然，贺南翔将他一揽，低低的说：“姿势不重要。”
　　沈平林：“？”
　　贺南翔说：“我最喜欢……你叫的时候。”
　　沈平林：“……”
　　贺南翔变了。他想。
　　他还想什么呢？还没开始想，贺南翔已经换了一个话题：“这里离三道堰很近。”
　　“什么？”沈平林有点反应不过来。
　　贺南翔说：“我们去约会吧。”
　　沈平林：“……”
　　贺南翔说：“去吗？”
　　沈平林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贺南翔有时候真的挺有魅力的，魅力到他还没开始说什么，沈平林就已经照做了。
　　想想他们在一起两年多，真的是从来没有正儿八经的约过会，除了压马路还是压马路，而且逛街逛的也不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沈平林被忽悠着出了门，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他们都已经算是老夫老妻了，还约会？！
　　约会要做什么呢？如果是在学校，就可以逛逛操场，然后趁着没人小心翼翼的牵一牵手，早中晚三餐还可以凑在一起在食堂吃饭。等过些时日就可以接吻。星期天可以去逛逛街，也可以结伴出去旅行，最俗套的就是看看电影，然后晚上来个浪漫的烛光晚餐，气氛到了，就可以开房了。
　　可沈平林和贺南翔同别人却不太一样，这样看来，他们就好像从来没有约过会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了，沈平林想，他们已经直接跳到了最后一步。
　　这才是最好，最重要的结果。
　　三道堰的古镇和锦里很不一样。锦里多的是卖一些小玩意还有成都的特色小吃，而三道堰最多的便是水和鱼。
　　夏日的三道堰游客最多，年轻人喜欢拍照，老年人喜欢坐在河边喝茶，而那些小孩子最喜欢下到浅水池里面玩水。
　　来逛景区的情侣也很多，女孩子负责摆姿势，男孩子负责拍照片。大夏天的好像也没有几对恋人会牵手，所以沈平林也控制自己了。
　　三道堰有一座堰桥，顶上挂满了油纸伞，这里在川西闻名，也只因桥下这一河好水。
　　沈平林想，怪不得会有“少不入蜀，老不出蜀”这样的词，巴蜀这种地方真的适合养老，古人路过此地都要留下两首诗，诗情画意，鸟语花香，在这样一条河边上坐上一天，真是动也不想动了。
　　河滩上有三条龙舟，也不知道已经风吹日晒了多少年，好多人坐在船里面拍照。到了傍晚的时候，河边的灯开始亮了，连桥上的灯带都一闪一闪的，路边的餐厅挂满了大红色的灯笼，就像古时候的商肆。
　　万千繁华，美不胜收。
　　贺南翔带沈平林去吃鱼。古镇里到处都是鱼，像苗苗鱼，黄辣丁，沈平林听都没听到，更别说见过了。
　　这种餐厅在成都却很常见。成都人真的很喜欢吃，也很会吃。沈平林这两年来来回回，也终于适应了这一方文化，连麻辣味发挥到极致的火锅都适应了，吃个石锅鱼也当吃了顿火锅。
　　主要贺南翔很喜欢带他去不同的地方，虽然时常搞得他晕头转向。
　　在沈平林的印象里，景点的东西一般都是又贵又不好吃。但到了成都这个地方，景点的东西都透露着一种特色。价格不会贵的离谱，主要还是为了吸引游客，当然也不可能很便宜。
　　沈平林吃鱼喜欢把刺挑干净了，再慢慢吃肉。黄辣丁这种鱼又很小，沈平林挑起来就有点费劲，其实也不用挑，这种鱼没什么刺，但沈平林就是有点强迫症。
　　小时候过年，沈彦拾也炸过带鱼给他吃，带鱼就没有刺，吃起来也方便。在北方买鱼，基本上就都是死鱼，尤其是冬天买鱼，就不光是死的了，还是冷冻的。
　　沈平林也不是那种抿一口就能分辨出是死是活，又是死了多久的鱼的人。不过成都这种地方是不怎么卖死鱼的，三道堰的鱼也都是活的。沈平林吃起来还是感到了很大的不同。
　　味道确实比吃死鱼要鲜嫩，但沈平林总感觉有点浪费，因为他不吃鱼头，也不吃鱼尾，还不吃鱼皮。
　　偏偏这儿的鱼又很小，吃一条挑半天，最后扔一半。
　　沈平林实在忍不住，终于说：“我是不是有点浪费？”
　　贺南翔看了一眼他的盘子，说：“反正也吃不完。”
　　沈平林看了看锅里边，一想也是，便开始肆无忌惮了，又继续挑他的刺。
　　贺南翔顿了顿，也开始挑刺，就在沈平林想要嘲笑他两句的时候，贺南翔将挑好的鱼夹到了他的碗里。
　　鱼头和鱼尾都不在，还没有皮和刺。
　　沈平林吓了一跳，差点惊出个“我操”出来，“……”
　　“你干嘛？”沈平林问。
　　贺南翔极其淡定的说：“挑鱼头。”
　　“……”沈平林说，“我问你干嘛夹给我？”
　　贺南翔说：“看你挑的费劲。”
　　好吧，沈平林觉得有点尴尬，主要这好像是贺南翔第一次给他夹菜，不，不是好像，就是第一次。
　　怎么感觉自己跟他女朋友似的，女朋友才需要男朋友夹菜！
　　沈平林又看了看贺南翔，心想，“女朋友，我可不就是他女朋友吗？”
　　沈平林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颤了，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有点紧张。这难道真的是在约会？正式的……约会。
　　吃完饭不会还要去看个电影吧？沈平林沉思了一会儿，差点咬到舌头。
　　贺南翔又挑了两只，沈平林终于受不了，连忙说：“够了，够了！”太不自在了。
　　一锅鱼终于吃的七七八八，沈平林都有点焖到了，贺南翔又拿了两片叶子去油。
　　沈平林吃了两片藕，感觉有点撑了，说：“小时候还觉得荷花很好看，因为没见过，现在才觉得是被语文老师给骗了。”
　　贺南翔想了想，说：“也许杭州那边的荷花就是好看呢。”
　　沈平林拄着下巴，说：“你可算了吧，以前还觉得熊猫好看呢，你看这成都的熊猫，好看吗？”
　　贺南翔抿着嘴笑了笑。
　　沈平林说：“电视里的才好看，白白净净的。”
　　贺南翔表示赞同。
　　沈平林想了想，问：“这儿还有什么我没见过的东西吗？”
　　贺南翔歪了歪头，说：“魔芋吃吗？”
　　沈平林抬了抬眼皮，要听清没听清的，“什么鱼？”
　　贺南翔：“……”
　　他又默默的去冰箱那摸了两下，端了个小盘子出来。
　　沈平林瞧了瞧盘子里的两块不明物体，用手摸了两下，感觉挺软的。
　　贺南翔将它倒进锅里，煮了一会儿又捞出来。沈平林很好奇的咬了一口，也没吃出什么鱼味来。
　　贺南翔问他：“好吃吗？”
　　“还行，”沈平林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你说这什么鱼来着？”
　　“……”贺南翔说，“魔芋。”
　　沈平林又咬了一口，“感觉不太像鱼。”
　　贺南翔静了静，说：“本来也不是鱼。”
　　沈平林：“……”
　　贺南翔继续说：“成都这边管这个叫黑豆腐。”
　　“！”沈平林大吃一惊：“什么？”
　　贺南翔沉默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哈哈哈。”
　　沈平林看着他，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后来他终于知道了原来是“魔芋”，而不是“魔鱼”。但那时候的笑容，好像才是沈平林印象中，贺南翔仅有的那么几次开怀大笑中，最让他难忘的一次。
　　吃完饭，贺南翔并没有像他之前以为的那样带他去哪里看电影，而是去了永安桥。
　　晚上的永安桥比白天还要漂亮些，因为吊桥上的绳索亮起了夜灯，老远看过去，又倒映进了水中，等站在了桥上，又感觉置身在外。
　　沈平林倚在栏杆上朝下望，其实不怎么能看清，但他还是觉得，水里面有他和贺南翔。波光涟涟，就像是一幅画。
　　桥上的人来来往往，时而人很多，时而人很少。有的是在散步，有的是为了上来拍照片。
　　沈平林趁着人少的时候拉了拉贺南翔的手，开始是手指，后来又到了手掌，贺南翔的手心有点热，他也一样的热。
　　但成都的夜晚是不热的。
　　他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快到接下来的两年能一晃而过。又希望时间过得慢一点，慢到就像现在这样，就此停歇。
　　成都的夜晚也爱下雨，但今夜好像没有雨。这个小镇一直都很热闹，热闹的都有点听不清对方说话。
　　沈平林干脆转过身来靠在栏杆上，贺南翔面对着他，拉过手再也没能松开。
　　管他呢！
　　每次情到浓时沈平林想到的都是管他呢，反正也没人认识我。
　　他想干什么，都可以。
　　于是他凑过身去，吻了贺南翔。
　　约会是一件快乐的事，接吻也是。
　　两人在吊桥上接吻，一半是天，一半是水。而他们的身影，是水天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