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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弹指一挥,两年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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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叶一落,秋分过霜降,一年春分一年冬,这一眨眼,就是两年。
“沈平林!上课迟到了!”
耳边好似一声响,惊的沈平林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紧接着就是“咣当”一声,撞头了!
“我操!”沈平林扶了扶并不怎么疼的脑门,往后一摊又躺下了。
这床有点窄,不怎么能翻身,坐也坐不起,只能平躺着。躺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
——他这是在火车上。
沈平林想,这两年他得受了多大摧残啊,放个假还能梦到上课!沈平林好心疼自己,吭哧吭哧的从上铺窜下来,拿了桶泡面装水。顺便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依然沉闷沉闷的在下雨。
看样子是进四川了,沈平林都认得路了,年年这样来来回回,车票都攒了一大摞。
第一年他还买过硬座,想着用打牌消耗时间,结果前十几个小时还好,后面十多个小时简直折磨人,是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躺也没法躺。最后还是不得不随了贺南翔,在硬卧车厢看书。
贺南翔真的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
沈平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做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世事难料。
上了大学后,沈平林发现,他这人居然还有点不合群。
小时候,一帮子人凑在一起,说两句话,或者打一架,抢两个玩具,打一场篮球,基本上就认识了,在后面就会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沈平林这人又耐不住寂寞,就算没人理他他也会凑上去,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两句话就能认识一帮人,他又聪明,干什么都比别人快一步,那些人也乐意围着他转。
可是上了大学后,沈平林却觉得,不一样了。
刚开学的时候好多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听课,不怎么敢迟到,也不会早退,更不会旷课,只是规矩了几天发现根本没人管,于是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但依然有听话的好学生,上课坐的端端正正,还会做笔记。
沈平林开始也是打着哈气来上课,有时候没意思了想找人说说话,结果却发现周边的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玩手机,睡觉的人他不好去打扰,玩手机的吧,说半天也只回个“嗯”字。
但也有几个比较活跃的,喜欢在课堂上跟老师互动,回答问题什么的积极的不得了,辅导员有什么安排也连忙跳上去,班上有活动第一个知道消息,不停地在群里面刷消息,弄得沈平林差点都以为班上就这么几个人了。
沈平林这样咋呼的一个人,到了这帮人里面,倒成了最会潜水的那个。
军训无聊的来,无聊的过,沈平林变得懒懒散散的,觉得没有贺南翔,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有时候站军姿还会走神,想起和贺南翔厮混的日子,总觉得自己超前的不得了。
然后就是学生会招人,各个社团也在招人。沈平林去逛了两圈,校上的,院上的,文学社,艺术社……跳舞的,唱歌的,下棋的,篮球队,足球队,摄影,美术……
美术?沈平林翻了几张,心里啧啧一声,差点就忍不住批评两句——他觉得展示的东西还没他自己画的好。
沈平林心里臭得意,心想还是低调一点,懒得去说教,三两步又晃到一边去。
结果被国旗护卫队的给拦住了,沈平林歪着头听,听了两分钟算是听懂了,原来是要他每周一去升国旗。
那些人还把他捧得天花乱坠,捧得沈平林都有点飘飘然了,心想,“我他妈好帅啊!”
但脑子里还是不自觉的想起贺南翔,想他要是穿军装岂不是更帅?
操啊!沈平林暗骂一声,再帅也看不着。
然后沈平林面无表情的拒绝了,原因也很简单:“早上起不来。”
大学也有宵禁,但是管的不是那么严。去哪都不会有人管,不像高中的时候还要翻墙才出的去。宿舍的人基本都不怎么能看到,干啥的都有,经常性夜不归宿。
在沈平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所有的舍友就全部脱了单,忙着谈情说爱去了。速度快的超乎想象。
沈平林经常性的碰到一些情侣手牵手的在校园里逛,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但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不般配。
帅哥靓女很少,基本都是一个好看一个丑,要不就都是平平无奇。
沈平林看着都头疼,这些人究竟是怎么能在一起的?喜欢吗?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两天就确定关系了,三天就又分手了,换对象比换手机还快。
再有就是拼才艺的,学校有什么活动都参加,文艺晚会抢着上去表演节目。在一众女生面前展露自己优秀的一面,以吸引异性的注意,各个觉得自己好牛逼。
沈平林也认真的努力过,他觉得他这性格也不至于交不到朋友,然而事实却真的是交不到朋友。
有人忙着上课默默无闻,有人忙着当班干部崭露头角,有人忙着谈恋爱蜜里调油。
沈平林觉得这些人好幼稚,还像个初中生一样。怎么聊也聊不到一块去。
“我以前也这样吗?”沈平林都开始迷茫了。
至此,他彻底对大学生活失去了兴趣。
眼里心里除了贺南翔,还是贺南翔。
贺南翔最特别,也最有魅力。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很成熟的一种魅力。
不知不觉的沈平林居然还加入了学霸的行列,业余的时候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别的专业班上蹭课,不怎么说话也不合群,放假后更是找不到人。高冷的都和贺南翔有一拼了。
学校里的人大多都是本省的,本市的人少的可怜,外省的都比本市的多。沈平林对这里熟门熟路,哪都不想去。
渐渐地都有了个传说,那就是建筑学院出了个冰山美人。冰山的称号打的特别响亮,响的他自己脑子都是懵的。
沈平林觉得很无语,照着镜子看自己的脸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特别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这些人是不是瞎啊?沈平林想。
等时间一长,弄的他自己都开始自我怀疑了,不明白当初班长给他那火焰山的称号究竟去哪了,这说出去谁信啊。
没办法,最终只能找贺南翔排解,一年到头的打电话,一有空就往南边跑。
别人都不明白沈平林为什么那么喜欢书,妈的比高中还刻苦,俨然成了个书呆子。以至于有时候睡过头了想放自己一把,宿舍的人还不习惯,在他耳边嚷嚷着要迟到了,生怕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课。
沈平林扶了扶额头,迷迷糊糊的维持着学霸的形象。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两年怎么就活成了贺南翔。
这好不容易放假了,沈平林还想着放松一下呢,好好睡一觉,结果又被一个梦给惊醒了。
上课上课,又是上课!
沈平林两口吃了泡面,在火车头抽了根烟,又站了半天熏了一身的烟味。这两年他清心静气不少,整个人都变了,看着也总是一副高冷样,平时都没人敢来接近他。
“世人都对我有误解。”沈平林这样想,但贺南翔不会。
贺南翔还不知道他已经来了,这个假期时间很长,沈新月要升高三,学校要补课,基本上是不会放假了。沈彦拾也不见得要回来。这意味着沈平林可以在成都待一个夏天,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去不了几天就又要匆匆地往回跑。
沈平林到西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来了这么多次,他也就认识从火车站到学校怎么走。
贺南翔应该还在考试,沈平林也没去联系,想着傍晚的时候再打电话,于是就拖着行李箱在广场附近转了转,主要是他认不得路,饶是每年都来那么几次,他还是觉得晕头转向。
广场依然是那个广场,只不过摆满了各个学院的毕业设计。
沈平林晃了两眼,发现建筑学院的模型最是多,弄的五花八门。漂亮是漂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付诸实践——大概是不能的。他这样想,这个世上的人不是生来每个都优秀,即使再优秀,没有经过实验的理想,往往都会被打回上万次。
就算是再知名的设计师,也是反复做出无数个模型来,经过一次次的计算,再配合工程师,不商议个几百上千次,谁敢轻易动工。建筑这个行业靠得就是经验与年龄,毕业作品只能用来悦人眼目。
沈平林也不会去批判人家做的不好,只是感叹术业有专攻,自己同为建筑学院的学生,领域却是大不相同。
贺南翔大概也会做模型,而自己就只能画两张漂亮的效果图。
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将来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这又不是他的梦想。梦想什么的,他其实也没有。
沈平林又逛了两圈,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就开始发消息。问:“考完了吗?”
贺南翔很快回复:“考完了,明天还有最后一场。”
沈平林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晚上有安排吗?”
贺南翔笑了笑,说:“有,回宿舍看书。”
“哎,能不能放自己一天。”沈平林叹口气,“哪有那么多书要看。”
贺南翔说:“你不也经常在图书馆吗?”
沈平林不在意道:“那不一样,我看的杂。乱七八糟的,你看的东西我估计要睡着。”
贺南翔说:“我看的也杂。”
沈平林调笑道:“有多杂?金瓶梅看不看?”
贺南翔:“……”
沈平林哈哈大笑,转开话题:“你走到哪了?”
贺南翔愣了愣,说:“刚下教学楼。”
沈平林“嗯”一声,说:“快来广场吧,我在……”他看了看眼皮子底下的模型,模样有点像是北京的天坛,小巧精致,于是说,“在小天坛门口。”
贺南翔好沉默。
沈平林思索道:“模型做的挺好,但好像又差点什么。”
贺南翔说:“差点颜色。”
沈平林看着光秃秃的一片白,说道:“对。你怎么知道?”
贺南翔说:“因为那是我做的。”
沈平林:“……”
眼睛瞟过去,右下角果然署名贺南翔。
沈平林呵呵笑两声:“缘分啊!你一大二的都混进来了!”
“做来玩的,没想到要摆出来。”贺南翔也没挂电话,听声音感觉呼吸都有点喘了,估计是在跑步。沈平林伸出手摸了摸那三个字,说:“慢点跑,我等你。”然后挂了电话。
没等一会儿贺南翔就到了,手里还拿着笔和身份证。看样子是真的刚从考场出来。但沈平林还是忍不住挑挑眉,说:“拿个身份证干嘛。开房吗?”
贺南翔眯了眯眼睛,似乎不太能确定,说:“你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说一声。”
沈平林“嗯”一声,头一歪,笑眯眯的说:“考完就来了,想你嘛。”
贺南翔接过他的行李箱,一边走一边说,“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东西?”
沈平林摇摇头,饿倒是不饿,累也不是很累:“先去你宿舍把东西放了吧。”
贺南翔面无表情的回答:“不去宿舍,去开房。”
沈平林:“……”
贺南翔又说:“宿舍太乱了。”
沈平林说:“哪个男生宿舍不乱。”
贺南翔说:“所以去开房。”
“……”好像说的还挺有道理,沈平林无从反驳,刚好岔开话题,笑眯眯的说:“我这次要待到八月底才走。怎么样,开心吗?”
贺南翔点点头,说:“开心。”
沈平林问:“那,要去租个房子吗?”
贺南翔想了想,说:“学校好像要安排去哪里实习,你想不想去?”
沈平林惊讶道:“实习?我们不才大二吗?”
贺南翔说:“嗯,我想应该是去哪个工地。”
贺南翔似乎是想去,但也好像不是那么的想,应该只是想提前体验一下,毕竟放假了也闲的没事干。他也没想到沈平林这次能待这么久。
正好沈平林也没事干:“我小时候就常去我爸的工地上。”他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也行,要带我吗?”
贺南翔说:“嗯。”
沈平林揽着贺南翔的肩,两人勾肩搭背的往前走,一点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沈平林凑过去,在贺南翔的耳边笑嘻嘻的说:“去工地也还是要租房子。”
贺南翔歪过头笑了笑。
沈平林也跟着笑。
他本以为自己离毕业离工作还很遥远,听贺南翔这么一说就觉得不远了,时间已经过完了一半,几乎是一眨眼间就过来了。
读书的时候总想着不读了快点工作快点挣钱,等真的要毕业的时候又很焦虑,怕找不到工作怕挣不到钱。尤其是当别的同学都已经一一找到工作的时候,这种焦虑就尤为明显。
沈平林还没到体会那种焦虑的时候,不过也有点心动,反正来都来了,总不能玩到八月底吧,即使有贺南翔在身边,觉得也挺没意思的,天天玩多难熬呀。
沈平林问:“你有办法能让我跟着一起去?”
贺南翔说:“试试吧。”
沈平林说:“怎么试?”
贺南翔说:“一个专业只有一个名额,自愿的。”
沈平林挑了挑眉,意思是他要顶替谁去才行,好像还有点麻烦。
紧接着贺南翔又说:“西华没有建装的。”
“哎呦!”沈平林眉毛挑的更高了,“这不正好吗?但好像还是不行,我又不是你们学校的。”
贺南翔又说:“试试吧,不行就都不去。”
沈平林觉得也行。入乡随俗嘛。虽然这个词好像不太沾边,不过也无所谓了。
谁料到贺南翔这一试还真叫他给试成功了。
本来就是自愿的实习,大多数人都不会来。好多人都觉得离毕业还早,就跟沈平林想的是一样的,他们不才大二吗,慌什么?这才叫沈平林这个外校人钻了空子。
沈平林小时候经常去工地,几乎是熟门熟路,但还是觉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小时候他只负责跟着沈彦拾走,走到板房就开始打哈气,一堆图纸资料看也看不懂,见到的所有人都喊叔叔。
现在呢,才知道一个工地上驻扎着好几个单位和施工队。他小时候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就算是一角也模模糊糊的没什么印象了。
沈平林跟着贺南翔,哪也不想去,虽然一同来的三个小伙伴都陆陆续续的进了自己该去的场地。沈平林这个架势就有点不服从调剂了,当然主要原因是他不太想跟贺南翔分开,毕竟,他可是跑了三千多里地才过来的,多不容易。就这一个小假期,还要分开,那可真要命。
长期驻扎在工地上的人大都不修边幅,个个身上都是灰,但贺南翔戴着安全帽就跟个消防员似的,怎么看都怎么的赏心悦目。
好俊啊!沈平林想。
可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所以然,就被一声吼给打断了。
“日里个妈呦,这个设计脑壳才有问题,来没来过工地哦!”
语气是又快又暴躁,沈平林一个字都没听懂。
领队的前脚刚迈进办公室,后脚就又挪出来了。三个人扒在二楼的栏杆上望风,老远的看到对面的大楼乌烟瘴气,轰隆轰隆的什么都听不清。里面骂人的人还在打电话,前前后后说了五分钟终于忍不住将电话一摔,挂了!